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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三刻。”

谢兰亭点点头,又摸出一块漆黑的石头:“神算,你见识多,给看看这是什么?”

黑石头正是剥皮郎化灰后落出来的东西,像晶体,半透明,晓清风把石头捏在手里,向来端着的表情竟难得变了变,微微皱眉,片刻后他将黑石放回:“天机暂不可泄露,你且先收着。”

谢兰亭也没能看出黑石的来历,在芥子中找了个带封印的盒子,把它收起,晓清风拍拍手,有书侍走出:“两位就且等到丑时三刻后再走吧,可先在我这里休息休息。”

谢兰亭抬头看了看层层叠叠排上的书柜,失笑:“在你这儿看整晚书?”

晓清风:“也不是不行,我这里除了话本可还有不少好书。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展开扇子挡住上扬的嘴角,“其实许多‘清风随明月’的话本都是东阳书局差人写的。”

谢兰亭/顾云起:“……”

谢兰亭一时话到嘴边,碍于正有求于人,只能勉强道:“那您还真是……很有闲情逸致。”

在明知道自己是谁的情况下,晓清风当着自己的面说这种话,故意的吧?

晓清风却笑出声:“可不是很闲嘛!不过揽月仙君都是要成亲的人了,再写他跟我的话本不合适,以后还得换个路子咯。”

顾云起忍不住问:“换什么路子?”

晓清风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自然是——有缘之路。”

“我这个闲人难得有点正事,稍后便不作陪了。”晓清风起身,“两位自便,别拆了我的楼就行。”

晓清风施施然摇着扇子走开,谢兰亭带着人逃了那么久,又得知自己中毒的大事,此时在顾云起面前却跟没事人似的:“难得有机会,那我就逛逛书局吧,闻人你呢,休息还是?”

顾云起道:“我也看看,毕竟是闻名天下的东阳书局。”

先前不曾留意,只觉书局内布置很巧妙,如今再看,可真是另有乾坤,顾云起本来也是个爱书的,天文地理、心法谋略等等他都看——除了话本。东阳书局藏书之丰富,令人叹为观止,顾云起不知不觉就沉溺在书里,等回过神来,丑时三刻已过,而谢兰亭也不见人影。

东阳书局是东阳最高的建筑,顾云起在楼顶找到了对月独酌的谢兰亭。

说是独酌,可他身边却不是空无一物,几只幽蓝的蝴蝶翩翩飞舞,其中一只飞到顾云起身边,沾上他的衣角便碎成了片,化作莹莹星光,散落一地。

谢兰亭拎着个酒坛,冲他笑笑:“用灵力捏着玩的,从前可以探敌传讯,如今我弱它们也脆,一碰就碎,只能无聊时看着解解闷了。”

顾云起不问为何从前强如今弱,他小心避开蝴蝶,在谢兰亭身边坐下,谢兰亭身上沾了酒味,和清苦的药气混在一起,在月色里酿成了醉人的滋味。

他并非看上去那般洒脱,顾云起想,光是闻着这个味道,自己就品出了万般愁绪,要跟着醉了。

“尝尝?积雪酿制的酒,就着月亮喝最好。”

顾云起从谢兰亭手里接过一坛,拍开封泥,沁人心脾的香气迫不及待钻出,尝一口,冷到骨头里,全是风雪冰凉的滋味,顾云起初尝这样的酒,舌尖发麻,打了个寒颤。

但酒过喉肠,却是在冰雪的余韵中带出一丝梅香,冻僵的舌尖随着血液慢慢回暖,犹如红梅破雪,生机盎然。

顾云起赞道:“好酒。”

谢兰亭屈着一条腿,懒洋洋坐在屋顶,闻言笑了笑,仰头就着坛口再饮,顾云起品着唇齿间的酒香:“可有名字?”

蝴蝶停在谢兰亭肩头,轻轻翕动翅膀,挨着自己的主人,脆弱的蝴蝶倒是没有碎,谢兰亭晃了晃手里的酒坛:“酒名雪梅。”

顾云起又尝了口:“酒如其名。”

“晓清风算得还真准,”谢兰亭擦了擦嘴角,“丑时三刻后,真就没追兵了。”

坐于手可摘星辰的楼顶,追杀的人只要不眼瞎,一下就能瞧见,可静谧的夜里格外安静,纷纷扰扰仿佛都成了错觉,过眼云烟。

两人拿月亮下酒,很快喝干了一坛,顾云起将酒坛放置身边,搁出响声:“你要回去了,是么?”

酒气也蒸不熟谢兰亭苍白的脸,他轻轻吐息,在顾云起面前仍是笑着的:“没办法,不成亲就要命啊。”

顾云起偏头,从月光下看着谢兰亭半张面孔,他俩都沐浴在月光里,身上挂着同样的孤寂,顾云起抬手,隔空碰了碰一只飞在他鬓边的蝴蝶,让它从指间飞过,并不抓住:“我以为婚姻大事,不仅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应有两情相悦,相守相照。”

你不愿与陌生人成婚,也是应当的。不过后半句顾云起没说出来,毕竟他还假扮着闻人云,对谢兰亭和他未婚夫的事不应该知道那么清楚。

可谢兰亭要回御剑宗,他必须要回顾家,他俩的婚事岂不是逃不开了。

谢兰亭又拍开一坛酒,银月倒映在酒里,他盯着看了看,叹口气:“其实他人挺好的。”

顾云起:“嗯?”

“说我未婚夫呢,”谢兰亭数给他听,“丰神俊朗仪表堂堂,年少有为修为奇才,对自己人又死心塌地好到不行,哪哪儿都很好。”

顾云起手一抖,差点当场把酒坛摔出去。

不好意思,你在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