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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齐王也开始逐步蚕食整个北地。

一切都蒸蒸日上,如预期的发展,除了崔舒若和魏成淮。

他们俩见的很少,大多数是魏成淮在前线打?仗,崔舒若在后?面筹措粮草。见面的机会零星,几乎一个手掌都能数清楚。而且为了避讳猜忌,二人?明面上不能太过亲近,连光明正大寄信都不成,每回?都只能辗转递交到对方手上,和做贼也没甚区别了。

但越是如此,越是叫人?珍惜,隐隐间?还有点说不明的刺激。

两人?的情义并没有因为分别而减少,反而愈加思?念。

在外行军打?仗,便没有不苦的,即便是做将?军的。说到底也是住在营帐里头,四处荒野,至于喝酒享乐,除非跟着位同样喜欢享乐的将?军。

但不论是赵巍衡,还是魏成淮,他们都军纪严明,以身作则,沉溺享乐自然是想都不要想。

甚至是在打?仗的间?隙,好不容易能对着篝火,迎着夜风休息,也不过是一群大老粗坐在一块瞎聊天。

比起一般的大老粗,他们要更俊秀好看些,因为里头有魏成淮。

哦,还有赵巍衡。

并几个心腹将?领凑在一块。

夜里风沙袭人?,即便是点着火,四处都是把?守的士兵也掩饰不了沙场萧瑟。

赵巍衡竟弹着琵琶,奏得又快又急,铮铮如刀剑相鸣,其余将?领都静静听着。没奈何,毕竟这鬼地方也没其他玩乐的法子,再?说了,赵巍衡弹得确实是好。

众将?默然,沙场之上,即便是琵琶清音都变了味道。

而魏成淮望着天上圆月,则从?衣裳里取出一个略微磨损的香囊,握在宽厚修长的手里,轻轻摩挲。

头顶,是一轮明月,清辉洒地。

不知谁先开的头,突然就?传来?声声叹息。

“娘希匹,也不知这仗什么时候打?完,上回?凯旋归家,我家幺女都认不得我了,吓得直往她阿娘怀里扑。”

“那有啥?好歹你回?去?阖家和和美美,不像老子,打?了一年多的仗,回?去?只能见到爷娘的坟头,连送葬摔瓦盆都不成。我爷娘真是,上辈子没积够德,白?养了我这个不孝子。”

一个个你一言我一语。

好不容易赵巍衡弹完琵琶,终于有心思?挪目光给其他人?了,就?见到魏成淮握着香囊不自觉轻笑的模样,不由得问,“成淮,这香囊究竟是何来?历,怎么你如此宝贝?”

一旁的某个武将?大笑调侃,“肯定是个小娘子送的。”

那知魏成淮竟真的笑着点头,声如碎玉,目若朗星,俊美得和这些军营里的粗汉们泾渭分明。

“嗯,心上人?。”

多少真话是玩笑时说出的,可?惜没多少人?放在心上,反倒是引来?众人?的哄堂大笑。

笑够了,也有人?秉着过来?人?的经验劝诫几句,“那你可?得小心些,一年多没回?去?了,指不定你心上人?等不着你,嫁人?去?了!”

“可?不就?是,听说齐大哥指腹为婚的小女娘就?嫁人?了,啧啧啧。”

“真是可?怜呀,不过我们这些武将?沙场拼杀,一年到头也没几个音信,哪天说不准死了连尸首都收敛不着,也怪不得人?家小娘子。”

有人?不屑,“哼,齐大哥那么好的男人?,错过了是那小娘子的损失。”

说着说着,最后?又落到魏成淮身上,“魏将?军,你可?得小心着点,免得一仗打?完,回?去?一看,好好的心上人?已变作他人?妇。”

哪知道魏成淮摇头道:“她不会,我信她。”

此言一出,一群混惯疆场的人?又哄笑起来?。

也有人?宽慰道:“诶,大丈夫何患无妻!嫁便嫁了,能有什么,大不了再?娶一个,世上美娇娘可?多的是呢!”

结果魏成淮不为所动,他大手握住香囊,眸光坚定,“我只娶她。”

“哈哈哈,没想到魏将?军还是个痴情种?。”

月光正盛,在黑夜里孑立而行,底下的痴情郎始终坚信心上人?,在寒风中立誓,天地倾听,袍泽为证。

唯独他的心上人?不在。

还好有她送的香囊作伴,那是彼时魏成淮在建康城踌躇满志,正随大军出行时,越过一众少年将?军所抢到的。

亦是她所送的头一份礼。

其实方才有位武将?说的对,世上美娇娘何其多。可?崔舒若只有一个。

她见过他鲜衣怒马少年时,见过他在沙场英姿勃发杀敌时,见过他屈居浮华靡乐不安忧虑时,更见过他丧父兵败,孝服素衣扶灵柩跪拜百姓时。

世上任何人?,都不是崔舒若。

但这样清闲的时候并不多,随着圆月推移,夜色浓郁,慢慢的人?就?散了,徒留烧成炭的木柴燃着最后?一缕白?烟,消散在晨光中。

等着这些武将?们的,是望不见尽头的又一轮拼杀,不知死生。

而远在并州的崔舒若再?一次听见魏成淮的消息,却是他违反军纪,擅自出兵的消息。

这就?不得不提齐王扶持小皇子登基后?,势力逐渐稳固,他开始打?着收复北地的名义,驱逐胡人?。当然,真正的原因其实只是时机已到,齐王准备将?四分五裂的胡人?地盘抢来?。

毕竟魏成淮过去?率着幽州军消磨了大部分胡人?的实力,曾经在中原大地耀武扬威的胡人?部族,早已是苟延残喘,不堪一击。

又因为魏成淮曾经的威势,胡人?对他几乎是闻之色变,一路来?打?下不少地盘,势如破竹,十分顺畅。

渐渐地,不论是冲杀在前的魏成淮,还是率领大军的赵巍衡,在北地都名声大噪,渐得民心。

齐王有时出府,听见孩童吟唱的童谣大多是夸赞赵巍衡英明的。

若是从?前,或许齐王还不会多心,可?势力渐大,早不似过往初初起兵时的艰难,人?心也就?渐渐变了。

在齐王的军队准备和北地为数不多的胡人?政权,西燕打?仗时,齐王一反常态,将?赵仲平也塞进?军营里,美曰其名监军督战。可?谁都清楚,那是分权去?的,来?日论功行赏,也能分薄些赵巍衡的功劳,是齐王的制衡之道。

对此,赵巍衡倒是没什么反应,阿耶如何安排,他便如何听。

赵仲平既然是监军,自然要做点什么,但一个从?来?不插手军营事务的文人?世子,怎能妥帖的和武将?们打?交道呢?自然是怨声载道。

但真要说多么坏,那自然是没有的,赵仲平也不愿意得罪武将?们啊。

到最后?勉强能和睦共处。

直到打?得西燕节节败退,最后?西燕开国皇帝呼延凌亲征,那是能媲美赵巍衡跟魏成淮的北地三大名将?之一,虽说年近四十,可?也算正当盛年,不和他打?上一仗,那真是有虚此生。

故而当打?起来?时,是赵巍衡主动率领三千将?士追击呼延凌。路上他便发觉不对,连连派传令兵回?大帐请援兵,可?惜都没得到回?应。

最后?是被?围的赵巍衡另辟蹊径,命好不容易闯出重?围的传令兵去?寻魏成淮,魏成淮不惜当众与赵仲平起争执,违逆军法强行带兵救人?。

这才及时救下人?。

此事传回?并州后?,当真成了烫手山芋。

虽说魏成淮违抗军令,可?追根究底是世子赵仲平的错,还牵扯到了赵巍衡,如何拿捏其中的分寸,还得看齐王。

所有人?都眼巴巴瞧着。

崔舒若知道此事时,也忍不住心中一紧。

但随后?便略放宽心,因为她十分清楚,魏成淮虽违抗军令,但齐王绝不会杀他,否则幽州不稳,半途投靠的将?领们也会跟着寒心。

也许会有些皮肉之苦,可?说到底魏成淮是受齐王家事连累,大抵会给些“甜枣”,不必担心。

反倒是如何惩戒赵仲平,如何安抚赵巍衡,其中的度相当重?要,也昭示着齐王的心意。如今赵巍衡不但军中势力甚大,甚至也十分得民心,齐王会不会动换世子的心呢?还是继续猜忌?

但任谁也没想到,齐王他……

赐婚了。

令公主嫁予赵巍衡做平妻,并且封了郡王爵位,而赵仲平被?急召回?并州,如何惩处怕还要等回?来?以后?才能清楚。

至于有关魏成淮的惩罚,和崔舒若预料的差不多,军棍四十,赐下食邑三千户。和后?者比,区区皮肉之苦当真算不得什么。

齐王赐下的可?是能惠泽子孙万代的食邑,莫说四十军棍,便是八十、一百,怕也有人?抢着要挨。

如此一来?,半途投靠的旧将?们安心了。

倒是齐王对于赵巍衡的态度,委实令人?不解。人?人?都清楚,这位晋室的公主,不出意外是要嫁给齐王来?日的继承人?的,等到将?来?,前后?朝血脉相承,能免去?许多麻烦。

可?他要真有废立世子的念头,又为何迟迟不对世子惩处呢?

不提众人?心中翻转的心思?,倒是被?迫灰溜溜回?并州的世子赵仲平,真是恨的咬牙切齿。人?人?都说是他故意加害赵巍衡才偷偷解决了传令兵们,只有他自己清楚,压根没有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