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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香槟色的那个不错。”商邵轻描淡写地提。

应隐笑起来:“那个是问品牌借的,穿过一次,不能再穿第二次了。”

“跟我吃晚饭的那条也可以。”

应隐更笑,怀里抱着杂志:“那个不行,那个是我自己买的,才几千块。”

商邵这才水到渠成地问:“那红毯的礼服,你准备得怎么样?”

“没什么怎么样,已经选好了。”应隐不跟他诉苦。

她知道她说了,商邵多半会给她解决。

她也怕她说了,商邵不给她解决。

她不知道这其实是商邵给她的机会。

他可以帮她,也可以装不知道,一切取决于应隐自己。就在刚刚,他给过机会,漫不经心,不动声色,申引着话题,好让她顺理成章地开口,而不必承受突兀和难堪。

但应隐拒绝他,这份拒绝中,有着不输于他的云淡风轻。

深色贵重的雀眼纹实木餐台面上,发出了一声轻磕脆响,是商邵放下了威士忌杯。他居高临下,目光的审视毫无折衷:“你没有任何难处,是么?”

应隐心里颤了一下。这句质疑,几乎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知道。

他知道她有难处。

应隐沉默片刻,仰起脸望他,反而扬唇笑道:“有又怎么样呢?”

“这取决于,你想怎么样。”

“商先生难道一定会帮我么?”应隐目光深深地与他对视。

“你不问,怎么知道我会不会。”

“如果你不会,我说了也没用,给你当故事听么?”

商邵的眉心一滑而过不耐,很短暂。他回复到面无表情的样子,深沉地看了应隐数秒,“一定不说,不求?”

“商先生不是说很会尊重人么?为什么要再三追问?”应隐抿一抿唇,虽然是仰望,但颈项修长似天鹅。

她说:“我已经推辞过了,不止一次。”

商邵点点头,淡漠的一道命令:“站起来。”

应隐起身,知道自己又拂他的意惹他不高兴,笑了笑,当开玩笑般:“我扫你兴了,你会不会把我从飞机上扔下去——”

下一秒,披肩从她眼前扬起,又垂落下。

它被攥在商邵手中,拖着地,带着她身体的余温。

应隐猝不及防,一双手条件反射地交捂住胸,长腿紧紧并着:“商先生?你干什么!”

她声音里有不明显的颤抖,嗓子吞咽了一下,惊惶而不确定地望着商邵。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看向她的目光中,没有丝毫旖旎、暧昧或垂涎。

她那么美丽纤细丰腴,但他只是冷冰冰地看着,目光居高临下,尖锐地穿透她的□□,如一种细究的审视。

“既然你一定要在我面前这么骄傲。”商邵淡淡地开口:“那就这么待着吧。”

他当初说得对,「应小姐,只是这种程度的话,是勾引不到我的。」

她确实勾引不到他,已经如此透明了,身体每一处都勾着别人的欲,偏偏他无动于衷。

虽然穿着内衣物、穿着衬裙,但应隐分明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没穿。羞辱和难堪让她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一阵一阵,从身体深处渗出来。

她微微垂下脸,跟自己笑了笑,继而轻声问:“一定要这样吗?”

商邵没回答她,半倚着餐吧台,摸出烟盒。

应隐静了两秒,捂着胸的手放了下来,安顺地垂放到身体两侧。

渐渐的,她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变得挺直,平直单薄的肩膀舒展着,从脚后跟到小腿肚到脊柱线,绷成了倔强的一道警卫线。

她明白了,他要用这么彻底的方式打碎她在他面前的骄傲。

但她偏不。

她反而站得昂首挺胸,不躲,不避,不羞耻,下巴微抬,目光清明沉着,唇倔强抿着,一声不吭,脸上挂笑,毫无顾忌地展示自己的身体。

像十六岁那年,她谎报年龄,去走那场泳衣秀。

她的骄傲无非是在那一个下午摔碎的,后来又重拾起,缝得紧紧的。

他想釜底抽薪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让她放弃那些多余的骄傲。但他不明白,她怎么敢。

商邵自始至终没看她。机上没了约束,他不知抽了几根烟,后来呛得难受,止不住地咳。

空姐进来过几次,晚餐,宵夜,早餐,新鲜冰镇的水果,黑珍珠的海鲜,米其林的料理,倒酒,添水,泡茶,一桶一桶的冰块,一坯一坯的烟灰,临走时,默不作声地在他的桌上留下一盒新的烟。

她呼吸也不敢太用力,手脚轻轻,不知这两人在对峙着什么,也不知道谁是赢家,谁是输的。

因为邵董很少对下面人发脾气,凌晨最后一次服务时,空姐终于大着胆子脚步停留,问应隐:“应小姐要不要吃点什么?”

她知道商邵什么也没吃,但应隐呢?也许她饿了,只是拉不下脸吃,需要人软言软声地哄一哄,给一层台阶。

商邵背对着两人,两秒后,空姐没等到应隐地回答,只听见他声音极冷地命令一声:“下去。”

长途飞行折磨人,湾流的双人电动沙发原本是可以放平了的,这样就成了双人床。不过漫长的十几个小时中,好像谁都没合眼。

一个公务繁忙电话不停,透明水杯里盛满冰块,冰水一杯杯地喝,嗓子冒烟,通讯录里的都挨了他一顿批。

一个站累了坐,坐久了站,不找娱乐,脑子里尽数背着台词,记得什么来什么,二三十部大混剪,望着舷窗外的阴云天。

飞机落地,德国入了冬,风雪弥漫舷窗。

公务机有专门的停机坪和接送车辆。黑色商务车静静在鹅毛大雪中滑停,不一时,车顶就积满了雪,挡风玻璃前的雨刷静谧地转着,车内暖气倒是足,司机一身制服严谨板正,紧盯着这架湾流G550的舷梯。

好半时也没有人下来。

应隐不穿衣服,站累了也坐累了,腿骨僵直着,弯一下,隐隐作痛。

“你一定要这样。”这次轮到商邵问。

“我不知好歹不吃敬酒,忤逆了你,让你扫了兴,商先生要惩罚我,屈辱我,都是应该的。”

“你还是不肯说。”

应隐笑笑。这一丝笑不那么倔犟,甚至温和。她心平静气地说:“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不习惯张开腿要好处。”

“应隐。”

空姐已经打开舱门,风一下子涌入,夹着雪,卷起商邵的领带和应隐的衬裙。她的乔其纱衬裙在风中莲叶般飘着。

商邵在这阵风雪中也沉静地说:“没有人要你张开腿。”

“你不要?”应隐望他,径直问。

她好像在问张开腿,又似乎在问别的。

空姐默不作声地倚着车门,看见地勤取了行李,冒雪踩着舷梯下去。

她走之前都没听到商邵的声音。

现在不要,将来也不要么?

不知道商先生怎么回答的,空姐想。

接了行李,她噔噔噔几步跑回来,又冲商务车里的司机打手势,意思是让他稍安勿躁。进了机舱,乍暖还寒,她哆哆嗦嗦地蹲下身,拉开自己预备代购奢侈品的行李箱,从中取了件羽绒服出来。

商先生真是,这趟飞行安排得极赶,前些天听说峰会不去了,抽不出时间,早上又说要去,机组人仰马翻,机长从邻市停了休假开车回来。

他是大老板,说走就走,也不用收拾行李,到了地方,总有人妥帖地安排好一切。

如此鹅毛大雪,空姐默默地抖开羽绒服,心想,就只有她这件能暖一暖那位应小姐了。

折了羽绒服在臂弯,空姐的软皮鞋踩在地毯上,轻轻靠近。

她是没想到两人好像又吵起来了。她眼前的男人西服领带尽数翻飞,熬了一夜的脸有些苍白疲倦,但似乎又动了怒,不耐烦地把烟捻灭在烟灰缸里。

应隐转身,不拿大衣也不拿披肩,一头长发被舱门口的风吹得往后,黑色浪似的翻滚。

她被风吹得不稳,赤条条的手臂扶住门框,回过头再度看了商邵一眼。

商邵抬眸,看着她。

她苍白得几乎要消融在这场大雪中。

“商先生不要就算了,给我买一百条高定,我感恩戴德年年为你诵经祈福点一整个大雄宝殿的长明灯。”

空姐要出声提醒她脚下地滑,却发现她连鞋都没穿。下一秒,手中羽绒服蓦然被抽走。

商邵抖开衣服裹上应隐,就势将她打横抱起。

黑色羽绒服掩着她雪白倔犟的脸。

抿得紧紧的唇,瞪得大大的眼。

商邵抱紧了她,顶风走入雪中:“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