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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画布上,鲜亮的颜色蘸着饱满的笔触,还留有未干的油光。堆满颜料管与笔刷、刮刀、松节油的桌子上,桌布已经五颜六色,而缪存趴在一角,两手环抱着个靠枕,脸垫在上面。

骆明翰在门口站了能有一分钟,而闭着眼的缪存无知无觉。

脚步声很轻,手指在他光洁的脸侧轻轻蹭了蹭,惊起缪存一声梦呓,连眉也皱了起来。骆明翰躬下腰,手臂挽住他的腿弯,轻巧地将他捞起抱在了怀里。

忽然而来的离地感让缪存睁开了眼,逆着光的,是他日思夜想的脸。

他又叫了骆哥哥,两条细瘦的胳膊环住骆明翰的脖子,蜷进他怀里。

他常在画室画到席地而睡,稍小时,骆远鹤就是如此将他抱起的,后来长大了,他便只是绅士地为他盖上薄被。

……不对。

缪存心里一个激灵,目光一凛,迅速从迷蒙到清醒——“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骆明翰怀里挣扎起来,像个不安分的小动物。

骆明翰牢牢钳制住他,阔步走向办公室,冷声道:“我让你来画画赚钱,不是来吃苦的。”

门被砰地一脚踹开,骆明翰把他扔到床上,单腿屈膝跪着,两手撑在他耳侧,居高临下审问:“在这里睡几天了?”

缪存踹他,踹不动,冷冰冰地把脸扭向一侧。

“你不说,我就不起。”

骆明翰的体温好高,呼吸里有淡淡的烟草气,混着已经消散的香水味,好闻得令人备受折磨。在终日熏着冷气的地方,缪存的手心竟然出了汗。

他不情不愿地妥协:“五天。”

“为什么不回家?”

“不想挤地铁。”

“我打专车,我报销。”

缪存不明显地咬了下唇,烦死了,他如实说:“我赶工期,想快点画完。”推骆明翰的肩,“我说完了,你可以起开了!”

骆明翰依言起身,但混蛋到了骨子里,走之前扣着他下巴狠狠亲了一下:“这里是我的休息室,你要是实在不想回去,就在这里睡。”

房间里挂着熨烫好的西服和领带,床品是深灰色的,床头柜点着很淡的香氛和加湿器。这是他午休的场所,有时候加班得晚了也会在这里将就一晚。

缪存不想承他的好意,骆明翰也没有勉强他,只让莉莉把床品都换成新的。头两晚都无事发生,床单绷得跟纸一样笔直,骆明翰一点也不急,像等一只刚到新环境还在应激期的猫。

又过了两晚,他想进去午休时,便看到些住过人的痕迹。

国贸的餐厅都很贵,缪存跟加加一起吃外卖,骆明翰一推门进来,两个人都呛了一下。加加手忙脚乱擦嘴,缪存喝了口水艰难下咽:“你不能先敲门吗!”

骆明翰:“不好意思,我没有在自己公司敲门的习惯。”

加加无声地“哇哦”了一下,眼睁睁看着缪存被他拎了起来。

骆明翰问:“我现在要进去午休,你告诉我,我能不能睡?”

缪存瞪他,就是没什么底气。

骆明翰说话声音低,但游刃有余:“要是你晚上不去睡,那我现在就去了。”

作势要走。

缪存拉住他胳膊,骆明翰挑了挑眉,目光充满兴味地看他拉着自己袖子。

“……我睡过了,你别去。”

骆明翰压了压上勾的唇角,敛去了笑意。

“睡得还好吗?”

缪存甩开手扭头走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沉默在骆明翰心里成了一场未尽的细雨,湿濛濛的缠了他一天。

既然骆明翰已经知道了,那再躺上去时便没有那么做贼心虚了。缪存把自己裹进被子里,美术生永不为奴,除非包吃包住!……什么乱七八糟的。

挂上梯子,他打开骆远鹤的推特。已经很多天没看了,不知道有没有分享什么新的内容。

一张画。

师生两个很有默契,他在画人体,骆远鹤也画人体。只是,骆远鹤画的这个人是缪存见过的,之前他po了与朋友的聚餐,这个女生也在里面,……是骆远鹤久别重逢的女神。

这应当只是骆老师的随兴之作,没有很雕琢的痕迹,女生闭目仰躺在躺椅上,赤着的足尖绷紧踮在椅面。

缪存条件反射地锁屏,攥着手机的手紧紧抵住心口,一双眼紧闭在黑暗中。

……但是,总要习惯的不是吗?他迟早要习惯于这个事实,届时是叫她师母,还是嫂子,还是姐姐呢?

这个问题是如此难以找到答案,缪存闭着眼一直想一直想,直到手机都被他捂热。

意识到很晚了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了。缪存从书包里翻出褪黑素,遵医嘱吞下。

第二天是在屋外的谈天声中醒来的——

该死,十一点半了!

“我说,”关映涛磕了磕烟灰,“上次你说浪得你受不了内洛洛,还联系呢吗?别还惦记你那清纯男大学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