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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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已经不急着找缪存了,跟他玩这个心知肚明的欲擒故纵小把戏。
会议刚好结束,他顺势拨了个语音过去,对缪存说:“我今天收了几份礼物。”
缪存洗着脸,没吭声,骆明翰自顾自接着说:“领带和袖扣收了不知道多少了,香水也没什么意思,唯一比较有心的是席霄寒,送了一套定制西服,他一直知道我的尺码。”
水声很大,缪存心里又只有卢浮宫,对骆明翰的每个字都无暇也无心细想,草草敷衍地说:“你又不缺好东西。”
干嘛这么献宝似的一件件说过去?
骆明翰“嗯”了一声,声音里有笑意。
因为缪存听着挺自信的,好像知道他送的他一定会喜欢。
“我出门啦骆哥哥。”缪存快快说结束语,“我今天很忙,你不要找我。”
他换上了新一套干净衣服,暖白色的短款羽绒服只把他气质抬得更为出众,黑发白肤四肢修长,匆匆穿过酒店大堂跑向骆远鹤的几步路,就有人忍不住回头反复看他。
“到底为什么一定要今天才去看卢浮宫呢?”缪存系上安全带。
“因为这样的话,今天的你会比较开心。”
“明明是你过生日,为什么要管我开不开心?”缪存奇奇怪怪地问,打开骆远鹤给他的早餐纸袋,里面有喷香的松饼和咖啡。
骆远鹤又跟他玩简洁:“自己想。”
卢浮宫任何时候都是人满为患的样子,好多人在那个玻璃金字塔前拍照,骆远鹤让缪存等了会儿,过不了多久,一个穿西服铅笔裙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走了过来,步履生风,低挽着的发髻两侧,波浪般的几缕额发被风吹起。
缪存浑身血液凝固住。
是她。
那个出现在骆老师脸书上的女人,那个出现在画中的女人,那个他念念不忘了很多年的。
“早上好,”女人跟骆远鹤问好,“真的够早哎。”又把目光转向缪存,充满兴味地问:“你就是缪缪吧?果然长得很漂亮。”
缪存难以作出得体的表情,但努力让自己笑出来,唇角便努力往两边上翘,轻轻地说:“你好。”
难怪骆老师一定要今天才来卢浮宫,原来因为要跟她一起。
“今天由我陪你,”她冲缪存伸出手,指甲好精致,涂着透明淡粉的护甲油,“有什么都可以问我——我可是很难有空的哦,叫我Jess。”
缪存这才注意到她胸口别着的工作证。
“卢浮宫是世界三大博物馆之一,这里收藏着四十多万件艺术珍品,”Jess一边领着他们往地下入口通道走,一边回眸介绍道,“众所周知的是,卢浮宫内有三件稀世珍品,被誉为是镇馆之宝,《蒙娜丽莎》、《米洛斯的维纳斯》,也就是断臂维纳斯、以及《萨莫色雷斯的胜利女神》,大部分来这里的游客…… ”
缪存落后一步,心里一直在做心理建设。
等过了《蒙娜丽莎》,他就跟骆老师说他想自己一个人随便逛随便看,然后把时间和空间单独留给他们。
Jess真漂亮。
那种明媚挺拔的自信,由内而外的舒展大方,站在骆远鹤身边真的是天生一对。
“缪缪。”骆远鹤叫了他一声。
“啊?”
“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昨晚上感冒了?”
Jess也投来关切的目光。
“没有没有。”缪存被她一看就有些冒汗,那是种如同丑小鸭见了白天鹅般的不自信。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就是有点紧张。
Jess笑起来:“很正常,学艺术的,尤其是像你们学油画和雕塑的,会这样心跳加快呼吸加速都是正常的,因为这里是缪斯女神眷顾的宫殿啊。”
她的笑如沐春风,缪存难以嫉妒,挺为骆远鹤高兴的。
但他一直心不在焉沉默寡言的模样,令人感觉不到他所谓的兴奋激动,只有把目光长久地凝视在画上时,才让骆远鹤看到熟悉的专注。他叫过Jess,跟她简单聊了几句,等缪存回过神时,Jess为难地说:“很抱歉,我临时有一个VIP接待任务,今天恐怕不能陪你们了。”
缪存怔了一下,骆远鹤淡淡地说:“你去忙你的,我陪他就好。”
Jess似是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果真转身走了。
骆远鹤对缪存无奈地笑:“你损失了最高规格的VIP待遇,现在只能跟我一起去人挤人了。”
缪存反倒如释重负起来,已经关心起闭馆问题了:“我们可以逛到闭馆再出去吗?可以不吃饭吗?”
他说什么,骆远鹤都说好。他们已经一起逛过许许多多的展览,从缪存很小很小的时候,骆远鹤就牵着他的手带他去美术馆博物馆,为他一点点介绍这个画家那个画派,遇到喜欢的展,缪存可以不吃不喝在里面待上一天,第二天再带着画架马扎去临摹。
油画艺术的魅力,只有亲临亲看,才能真正领会到。每一笔油彩的轻抹厚涂,每一落笔的细腻与厚重,都只有在真迹上才能看得出来。绘画分布在大大小小的展厅和走廊中,几乎每一幅传世之作前,都有老师一群学生讲课,他们或站或立,视穿梭的游客为无物。还有特许的艺术家,他们得以在画前支起架子,花一整个星期的时间在这里临摹。
缪存一直很专注,以至于什么时候哭了都不知道,直到骆远鹤叫住他,为他抹去眼底的眼泪。
“好丢脸。”他眸光低瞥。
骆远鹤没笑他,只是温柔地沉声问:“现在明白了吗?一定要努力来法国,为了你自己。”
·
关映涛组局向来周到,从六点到十二点,他的会所只为骆明翰的生日开放,料理都是顶级的,酒也是最好的,钱之字他一声都没提过,只要骆明翰尽兴了,他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来的倒并不都是骆明翰的熟人,还有关映涛看重的人,毕竟酒场就是社交场,有这样一个由头把一圈儿的拢在一起互相递递名片喝喝酒,说两句生日快乐,那交情不就有了,感情不就有了吗?
骆明翰从公司出来,先回家洗个澡换了身更休闲的衣服,才去了会所。进口的醒酒药含了一片又一片,想了想,再添一片。他今天估计得半条命都交代在那儿。
钱阿姨煲了汤又做了点心:“您先垫垫肚子,别一去就给灌一肚子酒,跟不要命一样。”
骆明翰乖乖地坐餐桌前吃了个半饱,临走时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要是妙妙回来了,就让他去会所找我。”
“知道知道,”钱姨真是受不了他,“说了一百回了都。”
骆明翰笑了笑,“你不懂。”
司机送他到了会所,一群人就等他开席,关映涛寒暄没两句就问:“你的无比奇妙呢?”
“等下过来。”
“怎么,还带迟到的?”关映涛起哄,“这么重要的日子迟到,等下到了罚个几杯不过分吧?”
“别啊,小朋友酒量不好,把人灌醉了晚上你上床伺候骆少去?”
哄堂大笑,关映涛轻轻扇了自己一耳光:“这活儿我是真整不了。”
骆明翰半真半假地警告他:“待会儿别开这种玩笑,要是他跟你甩脸色,我可管不了。”
都护到这份儿上,圈内的都心里有了数,这是骆明翰把人放心尖尖上了,已经到了开了荤段子都要心疼的程度了。
醒酒药就是管用,从六点喝到八点,几箱黄的白的红的洋的轮着来,骆明翰始终保持着可控的清醒。席撤了才是正局,唱歌的玩骰子的趁机聊业务聊投资的,还有跑到洗手间里约炮的。
关映涛觉得不对劲:“无比奇妙怎么还没来?”
骆明翰喝得挺累的,手掌撑着额头:“堵车。”
“都快九点了,还堵车?”关映涛话密,非得多此一问显他聪明。
骆明翰蹙眉,不耐烦道:“你烦不烦,比我还上火。”
“我他妈替你上火啊,你有没有良心,”关映涛骂了一句,给他倒软饮,“不是你说他精心准备了礼物,要给你个惊喜的吗?我就想开开眼也不行?”
“开什么眼?”
“开开爱情的眼呗!”
骆明翰哼笑一声,始终闭着眼睛:“别开了,开了你也没有,上一边嫉妒去。”
如果说九点前,他还能为缪存的缺席保持基本的镇定,那么到了十点,这种从容便就像指间沙一样,飞速地肉眼可见地流失了。
“骆总的小男友怎么还没到?”来敬酒的都得问上这么一句,似乎很关切的样子。关映涛拼命打眼色,让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要不……打个电话问问?”关映涛给出注意。
骆明翰撑着沙发起身,醉得深了,身形摇晃,被谁托了一把才堪堪稳住。包厢里闹,他出了门才舍得按下通话键,又是无法接通。眼里一阵晕眩袭来,骆明翰深呼吸,很慢地打字:「你到哪儿了?怎么还没过来?」
回了包厢,关映涛跟他的职业女友婉婉说悄悄话,骆明翰蓦然想起来婉婉上次跟缪存聊得挺好的,不经意问:“你有缪存电话吗?”
婉婉答:“电话没存,微信有的。”
骆明翰要过她的手机,按下缪存的电话号码。
这个举动太神经太不自信了,关映涛目光古怪地盯着他,“我说,妙妙把你拉黑了?”
“没有。”
骆明翰抹了把脸,听到同样的无法接通语音,心里一块石头竟然落了下来。
幸好,幸好缪存不是把他拉黑了,而是真的联系不上。
他想不到自己又是哪里惹缪存生气了,难道是白天说席霄寒送了一套定制西服吗?但那不是为了得到一些存在感,一些微薄的关注吗?他受不了缪存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毫不介怀的大方。大方过了头,他总忍不住去刺激缪存,以证明他在乎自己。
这份摇摇欲坠的从容到了十一点后终于濒临破碎。
他在到处之间找缪存,会送他礼物的、叫他骆哥哥、祝他生日快乐的缪存。
他三十岁的第一天即将过去,缪存始终没有出现,没有音信。
已经陆续有人前来告辞,敬最后一杯酒,祝他平步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