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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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沉有被呛到,摆手道:“别乱说,我跟他就是哥们。”
林久光表示明白,伸手在嘴边一拉拉链,专心吃薯条去了。
他闭嘴太快,根本不按套路来。
苏沉憋了一会,还是没忍住,说话时忍不住笑。
“哪里像?”
林久光猜到他会问,笑着一个劲吃薯条,就不说话。
还问呢,你看看你笑的。
另一边,蒋麓找姜玄要了审计和报税相关的人,让他直接打包从时都送过来。
姜玄秘书安排了五个专业人士当天坐飞机过来,以厨子的名义快速入住酒店,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他们五人全部听蒋麓指挥,吃喝全部由后厨专人送入四楼,不会有任何外人看见。
在此基础上,蒋麓拿红笔圈画了大量费用和项目,安排专人去其他剧组秘密了解暗处的通用价目。
他做得小心谨慎,一路像是在不断走入姜玄设立的题目里。
也许有一种可能,这些内容,姜玄找剧组其他人也可以秘密调查。
以姜玄的眼界和布局能力,不可能想不到这些。
这一切,反而像是一场残酷的十八岁成人礼。
蒋麓忙碌到后半程,再去拍戏都忘了刮胡茬。
化妆师鼓捣他的下巴时,开玩笑说附加服务得收费。
“不过你皮肤是真好……我十八岁的时候满脸痘痘,愁死了。”
“蒋少最近熬夜有点狠啊,黑眼圈都遮两层了还有,你这不是在考验我操作?”
几句话说完,蒋麓一点反应都没有。
化妆师好奇地移开高处的手,光亮猛然照过来,把他唤醒。
“嗯?弄完了?”
“还没有,”化妆师感慨:“你坐上来才两分钟,这是有多困。”
蒋麓笑了笑,继续闭眼补觉。
《重光夜》前五部里,姬龄参与的戏份都非常重,几乎每部都陪元锦淌在危难水火之中。
第六部倒是捡了个便宜活儿,因为被蓝子真下毒的缘故,八成戏都可以躺着演,台词也不算多。
隔壁海昉组里,真元锦在忙着刨墙越狱,本组的假元锦被抓之后又是被逼供又是被拷打,两个演员都忙得团团转。
姬龄处在极度虚弱的状态里,偶尔硬撑着说几句话,已经很不容易了。
场记进来询问进度,说等会就要开戏了,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化妆师噢了一声,扬起手里的化妆刷。
“还差点,快了快了。”
“咱干得都是辛苦活,”场记拿着保温壶,在这蹭热水泡茶:“一天到晚忙到吐,工资就几千块。”
“几千块还要交税,你说气人不。”化妆师撇了撇嘴:“还是颜导给加班费痛快,逢年过节还有红包——今年过年,这导演抠的,每个人才给一丁点,打发要饭的呢?”
“嘘,可不敢说。”
蒋麓本来被毛绒绒的刷子弄睡着了,但又不算完全睡着。
他处在精神分离的状态里,像是能一边做梦,又一边能够听见每个人在说什么。
梦里他在坐着船过河,能看见两岸芦苇摇晃,还在想这的景很好取材,得叫助理记一下备忘录。
混沌里,化妆师的话传进耳朵,都是些碎碎念般的嘟哝。
在化妆间里睡完短暂一觉,再进片场又要上床。
“来吧大将军,”应听月的演员拿着剧本,半开玩笑地拍拍被子:“枕头睡的习惯吗?”
蒋麓再披上长发时都有些不习惯,穿着寝衣躺在镜头前。
“古代人都睡硬枕头,怪硌的。”
往常这种闲聊的时候,邵导演早就烦了,会不停戳手表叫他们节省时间。
葛导演没听到骂人都觉得不习惯,一回头,看见邵海沿在玩手机,像是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他有点担忧,仍是记着责任,安排演员们陆续就位,把戏简单讲了一遍,安排着开始拍摄。
蒋麓被这枕头硌得后颈发疼,调整了几下姿势,继续装死。
他被画的脸色苍白,连唇色都被遮瑕盖掉了,显得重病在身。
本来这几天睡眠不足,蒋麓还担心自己会在漫长的等戏过程里真睡着,现在被硌的只想坐起来。
他虚虚闭着眼,等场外灯光录音杆就位,脑海里又划过那些标红的项目和数字。
“三,二,一,Action!”
应听月在院外和蛇骨婆婆激动地说着什么,声音太远,听不见具体的台词。
蒋麓等待着她们把自己叫醒,脑海里突兀地滑过化妆师刚才说的话。
他愣了下,差点睁开眼睛。
“姬龄,姬龄——我们找到他了!”应听月带着哭腔冲进来:“我终于知道他在哪里了,那是海昉的皇都,我就知道!!”
“难怪哪里都见不到蓝子真,难怪这个假傀儡像个疯子一样!!”
“姬龄,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她抓住他的手腕,去探他的脉息:“你一定要撑住,我找了苔族的药师来,一定有办法能救你!”
蒋麓缓缓睁开眼,露出虚弱的笑容。
“好消息。”
他再要开口时,脑海里那句话还萦绕不去,被倏然引爆。
税。
那个线头——是税!
《重光夜》的税,到底交全了没有?!
应听月等着他说后面的台词,却看见姬龄表情空白,许久都没有再往后说。
她有点着急,还自己垫了一句。
“你还好吗?”
“卡!”葛导演喊了一声:“蒋麓忘词啦?”
蒋麓回过神来,没否认。
葛导演有点慌,习惯性看向邵海沿,发现那人还在玩手机,像是只是过来走个过程。
“那你好好看台本,我们再来一条。”
这条是蒋麓这辈子拍的最快的一次。
他已经顾不上这个小情节了,如同要去救火般飞快下戏。
串起来了,全部都串起来了。
重光夜,重光夜的税,到底交全了没有?!
他飙车回酒店时一路加速,引得路边工作人员都侧目旁观。
再冲上四楼,蒋麓直接吼了出来:“都不要管别的支出明细了,查税,从头重新查税!”
几个会计拿着还没处理完的报表有点吃惊,但蒋麓已经来不及讲太多内情,转而给姜玄打电话要资料。
姜玄一概配合,但多问了一句。
“你发现了什么?”
“你最好找个全新的审计公司,把剧组的税账全部过一遍。”蒋麓咬牙道:“冬姨的丈夫从税务局跳槽过来,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姜玄声音骤然冷下来:“我去安排。”
蒋麓挂断电话,指挥人从能查到的最近文件开始翻。
他不敢再等,他没有时间了。
如果《重光夜》有不为人知的漏税行为,哪怕有关部门会履行提醒和留期补交的职责,不会立刻强制补交,消息一旦走漏出去,可以被所有竞争对手痛踩一脚。
这样热门的电视剧,六年时间里卖了多少广告费,赚了多少钱?
《重光夜》哪怕是深陷进偷税漏税的传闻里,都很有可能引爆舆论,紧接着被拖入更多的猜测和抹黑里。
而冬姨夫妇捅的这个窟窿,会成为炸弹的引线,直接将这些年,这十几年的所有铺垫和付出都付之一炬!
妈的,操!
蒋麓根本不敢想这些后果,再去铺开文件时把其他小额报表统统甩开,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六年的资金流量表和报税表都不是小数目,税款种类繁多,计算方法各不一致,还要考虑每年有没有法条的变化调整。
偌大长桌直接被倾倒满成箱的已有文件,五六台电脑同时开着继续下载和分析操作,打印机碎纸机全都忙碌不休。
如果这个炸弹被引爆,一切都不会再有了。
六部作品会被尽数封杀,整个剧组都会被紧急关停。
而所有人为之骄傲的一切,都会变成耻辱——彻头彻尾的耻辱。
任何看客再提起苏沉,蒋麓都不敢想,会用怎样轻蔑的语气去评价他的作品,他拿下的这个奖。
割开皮肤血肉般的痛苦反而是最次要的事情。
他真的好像姬龄一样,在重创里竭力找到所有线头里指向致命危险的那几条。
又有人在桌上倾倒打印好的文件,每一张纸都热气滚烫。
人们在絮絮交谈,有的内容他听不懂,但语气都带着惊讶和怀疑。
蒋麓在这一刻无比希望自己是无所不能,不要仅仅是个高中文化的小演员。
他要做的太多了,他做不了的太多了。
巨大的冲击和压力让他无法呼吸,有几分钟只能听到尖锐的耳鸣。
情绪已经被挤压到极点,对冬姨的情绪,对整件事的愤怒压抑,全都被排到优先级的最后。
他像是被放在无人的黑色沙漠里,一眼睁开,要面对无边无际的恐惧。
会计,摄影,制片,任何人都可以跳槽,去新的公司和新的项目。
可重光夜是他的命。是他的命啊。
一查不要紧,有些隐瞒积压多年的东西,只要找到一个小小的入手点,就可以翻找出更深层次的庞大内容。
五个会计都搞得头皮发麻,深知这已经不是小团队能掌控的事情。
他们为首的人先请示自己的上级,上级再请示姜玄,最后电话打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