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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出自灵定大族,在京城也有宅邸。

不过留在京城这一脉,是傅洵祖父那一辈的叔伯,如今他在朝官居吏部尚书,进内阁,这位是傅大人,京城称傅探花为小傅大人。

为方便走动,大小傅同住永乐街荷韵巷。

傅洵的宅邸门面要小一点,因他这一房中祖父、祖母、父亲均已不在,母亲又在灵定,没有长辈镇宅,没有家眷充宅。

所以,傅洵宅邸挂的字是“傅宅”而非“傅府”。

除此之外,永乐街荷韵巷的宅子寸土寸金,每次有人新搬来,都能引起街坊们的关心。

不过今日,这搬进荷韵巷的人家,瞧着是白身,甚至是读书人。

“这位是谁啊?”

“听说是谢家的子侄。”

“那个怀名谢家?”

“不不,说是什么谢家分支的,东县还是登县来的。”

“那又是什么地方?”

“且不论出身,你且看那位公子,当真是玉人似的……”

荷韵巷外聚着聊天打络子的妇人们,且看一辆马车缓缓驶过,众人目光随着马车,不久后,马车在新宅停了下来。

一双白色狐皮短靴,踩着车辕露面,紧接着,一个身着银白团云纹圆领袍的少年郎,从马车内钻出来。

且看他身形清瘦,若鹤姿仙影,那眉宇五官极为俊俏,顾盼之间神采飞扬,明眸生辉,着实是叫人感慨:女娲娘娘捏人时得有多用心偏心,才给他千万般风华!

直到谢郎与车夫说过了话,钻进屋子了,这群妇人还没反应过来。

兰絮刚从荐山书院回来。

现在离会试也就一个月,她去那边听讲,发觉许多东西,蔡老和傅洵都曾掰开给她讲过。

尤其是傅洵,他不仅会说该怎么写,才入了考官的眼,还会说实际做法,怎么做才真正利于民、利于己。

不是仅限于纸上谈兵。

傅洵这个“家教”十分尽职,只要不是智商有问题,被他一步步带着,各方面的学识,必定优于旁人。

何况兰絮本就不笨。

她现下会用半日去荐山书院,除了听讲,也是和各位书院学子混个脸熟。

荐山书院里,王公贵族子弟要占一半,寒门子弟占一半,双方还算井水不犯河水。

和兰絮一样十八岁的人一抓一大把,几乎兰絮见过的每个人,系统都会主动弹出介绍,也符合任务要求对象。

兰絮听听就算,家里还有一个探花郎呢。

此时,屋中烧着温暖的炭盆,兰絮总算有种活回来的感觉——京城的冬春,会下雪,比庆湖冷多了。

她踢掉皮靴,爬上床,打了个呵欠,半眯着眼。

屏风后,一道身影绕了出来,看了眼乱踢的皮靴,抬颌,示意门外的丫鬟进来收拾。

正是两日不见的傅探花。

该说不说男人三十一枝花,傅探花年二十七,五官依然那般俊美,挑不出错处,周身的疏离与威势,比之当年更甚。

比他当年还要勾人。

她赶紧翻了个身,笑盈盈道:“哟,傅侍郎,你怎么过来了?”

去年,傅洵回京,擢升户部侍郎,联合吏部尚书傅大人为首的少数派官员,推动户部内部的改革,裁撤许多尸位素餐的职位。

这动静很得罪人,因为这些职位,都是各世家、公侯或为人情世故,或为吃空饷安插进去的。

一时,傅家站在风口浪尖。

导致去年,傅洵发给兰絮的信件都少了一半,还得是闻风亲自收送,就怕被人截走,大做文章。

自古改革者下场都不大好。

因此,兰絮自进京后,傅洵没有和她明面接触,但他早就备好了。

他的宅子在兰絮西南方向,中间还隔着一座看起来是别人家的宅子其实是傅洵的宅子,地下一条地道,连接着三座宅子,每次傅洵来见兰絮,就走地道。

名副其实的地下情了。

傅洵走到床边,坐下,道:“这几日还习惯么?”

兰絮往里面睡,拍拍身边:“还行,东西很好吃,锅贴烧饼、汤饼子、炸麻花,哧溜,都是庆湖没有的。”

傅洵犹豫了一下,合衣躺下。

兰絮果然立时贴了过去,环住他的腰,手往下,被早就预料到的傅洵打了一下。

兰絮:嘤。

看她撇着嘴,傅洵攥攥她的手,说:“我有要事说,今年会试主考官是翰林院学士赵翔赵大人,你按你往常的风格写就是。”

兰絮的风格相当大胆,直白点说,不够圆滑,容易得罪人。

这导致喜欢她文章的老师,就极为喜欢,认为鞭辟入里,直言不讳,比如蔡老。

不喜欢她文章的老师,就极为不满,认为她年纪尚浅,目无尊长,狂妄自大,大有人在。

平日里学馆书院也就算了,在这种应试上,就得担心主考官的喜好。

傅洵是特意替她打听的。

兰絮手是闲不下来的,一边摸他胸口,一边道:“这位赵大人也是改革派。”

傅洵:“算是。”

兰絮:“诶对了,我听荐山书院的人说,本朝可能会二位傅阁老同朝,你们傅家,可真行啊。”

傅洵笑了下,兰絮放在他心口的手,跟着颤了颤。

他看了她一眼,直接说:“不会。”

这场户部内部的改革,是在皇帝授意下,吏部的傅尚书拿户部操刀的,这还只是开始,接下来六部,都别想躲过这阵风。

等改革完毕,傅尚书功成名就,年纪差不多了,也该告老还乡。

自然,傅尚书又不蠢,他要美名也要命,他一退下,就是傅洵接班,保证傅家不会被鸟尽弓藏。

所以,虽然不会同时出现一朝两位傅家阁老,傅洵迟早也会走到那个位置上。

兰絮点点头:“原来傅尚书是老狐狸。”

傅洵不是不知道,有人背地里叫他祖叔叔为老狐狸,这还是当面。

他伸手捏捏她脸颊。

兰絮:“这里还有一只傅家小狐狸,躺床上了不让碰,唉,没意思,我不如读书。”

她爬了起来,斜睨他,想要越过去。

却叫傅洵大手一捞,倒在他身上,两人身体一触碰,他呼吸一下滚烫起来。

傅小狐狸也不忍了。

前几天重逢,那些荒唐的缠绵记忆,体温的让渡,交缠的发丝……

一下涌入两人脑中。

从两人互诉情愫到如今三年多了,虽然傅洵是一得空就往庆湖跑,但分别的时间,也有两年半。

总算把人盼来了京城,兰絮或许不知道,他此时有多愉悦。

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咬了一下这张常常出言气自己的嘴儿,道:“读书?”

兰絮手都勾搭上他肩背了,偏要哼哼唧唧:“你放开我,我就要读书。”

傅洵呼吸沉了沉:“我带你读。”

兰絮:“?”

与此同时,傅宅的门房,一户人家上门拜访。

门房挥挥手:“小傅大人忙碌,不在家中,请回吧!”

那户人家带着礼,被拦在门外,叹息,就知道,傅洵一以贯之,所谓不在家,定是借口。

却不知道,傅洵还真不在。

此时,帐内,傅洵声音低沉:“背错了,是‘壮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

兰絮:“我不背了!”

傅洵沉了呼吸,冷声:“读书岂可半途而废。”

兰絮面色绯红如花,眼神无法聚焦,她用力咬着自己手指,眼泪扑簌簌地落:“好老师,好大人,放过我吧……”

傅洵咬住她的耳垂,缓了缓。

其实,他也几乎快忘了《孟子》后面的篇章。

一开始,他不太理解兰絮的癖好,床上还论什么先生学生。

岂不是荒.淫?

于是兰絮每次尝试,他都板着脸拒绝了。

后来,她竟去看师生的香艳话本,还有滋有味的,傅洵突然觉得,与其让她去读不知道什么臭书生意.淫的玩意,不如自己引导她。

引导着,引导着,到今日,他自己也分不清,是什么时候从半推,变半就,再到全然接受。

只道他一直在受她影响。

他在把她这块原石,雕成宝玉之时,也被她雕成她更为喜爱的形状。

……

二月二十七,春闱第一场开始,连考九日,今年闰年,三月初六,兰絮出来了。

她感觉自己累脱了,还好三年前没来凑热闹,这玩意考一次要命一次。

等回了家中,傅洵果然在等着她。

兰絮嘻嘻地笑:“会元,妥了!”

傅洵:“上回你说解元的时候,是庆湖第五十三名。”

兰絮哼了声,回过身想去洗浴,突的察觉什么:“等等,我是第五十三?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为防止攀比之风,乡试各省放榜时,除了前三名,其余都没有放出名次。

傅洵喝了一口茶。

兰絮明白了:“你当年提前看过名次,还故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让闻风来跟我硬邦邦地道喜?”

傅洵:“咳,不是……”

兰絮记仇呢,她故意瞪傅洵一眼:“哼,你好狠的心,我也要狠心,不搭理你。”收拾了衣服,往净室去。

傅洵不由搁下茶杯,走了几步追上去。

停在净室外。

兰絮看到外面那道影子,好气又好笑。

这件事不大不小吧,就是傅洵一直不承认。

对他来说,学生是学生,恋人是恋人,他坚持那时候对兰絮,还是师生情,自己不曾混淆,毕竟,越是自律守规的人,越会给自己画条条框框。

晾一晾他也好。

她往水中洒好花瓣,突的,门外傅洵敲敲门,兰絮道:“进来。”

反正他不会进来,这也是傅洵的条框之一,要打破,可不容易呐。

她舒舒服服地在浴桶里泡澡,突的,门扉被推动,兰絮一愣,就看傅洵绕过门口的隔间,走了过来。

她怔怔看着他,傅洵站得笔直,他垂眼,看着花瓣,说:“那时是我不对。”

兰絮:“哦。”

傅洵沉默。

行吧,他又自己打破了,兰絮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她双眼亮晶晶地打量傅洵:“那傅大人,一起洗澡么?”

傅洵:“……”

他回过神,也低低笑了下,知道自己又跳进她的圈套,却又无可奈何。

……

且不说后来净室中的事,四月,春闱放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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