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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开纸条,好消息是她抽的不是最远的,坏消息是要度河,是最麻烦的取帐篷方法,大家都是宁愿去远点,也不想这么麻烦。

俞学而看了眼地点,“夸奖”道:“运气不错。”

苏以云:“……”

苏以云和俞学而获得一条露天小木船。

小木船很简陋,装着一个发动机,能突突地在水面耍威风。

船上安装夜视仪摄像头,两人穿上救生衣,各自有对讲机、指南针、地图、GPS定位等,遇到情况可以及时终止拍摄。

另外,还有一条船跟着他们,有安全人员、当地居民和摄影师,都是做多手准备。

一切安排妥当,两条小船朝河面驶去。

四五月的天,已经开始热了,导演用纸张扇风,嘀咕:“唉,难怪这几年收视率、热度都降,一个野外求生的节目,这么拍起来,是挺没难度的,不如来点意外。”

副导演大惊:“黄导可别这么说,邪门着呢,万事顺利就行。”

大约过去一个小时,最容易拿到帐篷的人回来了,助理帮助他们打开帐篷,有人指着天空,说:“哇靠,好大一朵云啊!”

助理心里一咯噔,连忙翻出天气预报,说的是晴天。

他去找导演,导演看云势不对,夜里过河本来就不容易,要是再下个大暴雨就更麻烦,打开对讲机,呼叫两条船回来。

对讲机发出“滋滋”的声音。

过了会儿,有安全人员那条小船回应:“不好了黄导,出事了!”

那边,在乌云群聚过来前,两条船就走散了。

说起来也是意外,两条船本来相聚100来米,但水面状况多,几次河波暗涌,将两条船拉开五六百米远。

还没重新靠近,河面起雾。

白茫茫一片中,耳边只有水声哗哗,苏以云本来有点昏昏欲睡,却闻到一股水汽,就像暴风雨来之前的特殊味道。

她揉揉眼睛,发现俞学而打着船上唯一的手电筒,站在船尾。

苏以云问:“怎么了?”

俞学而说:“发动机坏了。”

苏以云吓一跳,清醒过来:“那我们快联系节目组吧!”

她拿出对讲机,却发现对讲机按不亮,俞学而的声音传来:“坏了。”

苏以云震惊:“怎么都坏了?”她想到一些很骇人听闻的事,耸然一惊:“我们该不会遇到灵异现象了吧?”

俞学而略无语,说:“没那么容易遇到。”

他转身坐在她对面,说:“或许是磁场的因素,节目组那边发现我们消失了,会很快来找我们的。”

贫困县地处内陆,偏僻,这条河是从高原发来的,可能是一些磁场影响,虽然概率极小极小,但不是不可能。

船不大,两人相对而坐时,中间大约一米的距离。

苏以云看着他,渐渐的,也不是那么慌。

好像有他在,就不是那么慌。

下一秒,天空传来一声闷雷,苏以云暗道糟糕:“要下雨了!”

这下,俞学而也皱起眉,他低头,找出一个破脸盆,和一个还被磕破一角的破瓢子,把瓢子丢给苏以云。

苏以云愣住,问:“这个做什么?”

俞学而回:“等等舀水用。”

在他话音刚落,就有“哗哗哗”的雨声,云好像是从河的另一边过来的,一边飘一边洒雨,很快淋到他们头上。

受暴雨影响,河面底下的水波一直翻涌,水流湍急,掀起一波波水花。

苏以云打了个冷颤,傻了,这是她第一次直面大自然带来的威胁。

暴雨又冷又急,打在河水,就像解开囚禁猛兽的笼子,河水四面涌起,好像要把他们吞噬,那波河水打到船里,整条船晃荡不已,好像下一秒就要被河水撕破!

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类实在太过渺小。

俞学而冷静地说:“舀水!”

他的声音,和自然的力量比起来,被削弱许多,苏以云瞧着前后左右,都是黑黝黝的河水。

她连忙稳住心神,抓紧瓢子,跟着俞学而舀水。

这种特殊情况,以云只好连忙联系系统,她叫了好几声,系统都没回应。

以云:“……”

哦,凉了,连系统都联系不上,见鬼!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我们会没事的,对吧?我们还穿着救生衣呢。”

她的声音有点颤抖。

俞学而低头抬头的时候,已经把底部的水舀掉了,他说:“别掉到河里就好。”

掉到河里,如果到第二天,节目组还找不到他们,在河里泡一晚上还算好的,被湍流卷走才是最危险的。

两人合作,舀了好一会儿水,好不容易清空船里的积水,船只变轻,底下水流滚涌,船只颠簸起来。

苏以云紧紧抓着船两边的木边缘,她半跪在地上,在这阵颠簸中,居然有种双腿快离地,要被甩出去的感觉。

来不及惊叫,腰腹横过一条有力的手臂,定住她。

好险好险,没被甩出去。

身后男人一只手抓着船,另一只手紧紧按着她,他的气息稳重,这样的姿势,苏以云算半靠在他怀里。

顾不上这姿势有多暧。昧,苏以云狠狠松一口气。

这场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刚刚来势汹汹,现在慢慢削弱,变成雨丝,船身也终于没晃荡得那么厉害、苏以云腾出一只手,抹掉脸上的泪水和雨水。

她说了句谢谢,但雨声与河水的声音很嘈杂,俞学而没听清楚,下意识俯身,凑在她耳边:“什么?”

苏以云耳尖一麻,她转过头,两人的距离极近。

比他给她系安全带时还要近。

近到他的呼吸,在冰冷的雨中好像唯一的热源。

眼眸相对时,苏以云还没看清,反应过来,连忙转回头。

突然“轰隆”一声,天际打起巨雷。

苏以云只觉得放在她腰上的手,陡然一紧,箍得她向后仰,后脑勺一下撞在俞学而的胸膛上方。

俞学而松开一些,紧跟着,天空闪过明亮的闪亮,把四周照得荧绿,她低头,借着这波亮光,在他手臂上看到几道青筋。

轰!

俞学而又突然箍住她的腰。

一次是意外,那第二次呢?

苏以云恍然发觉,俞学而怕打雷。

这个天不怕、地不怕,怼起人来毫不留情的人,也有怕的东西,而且,仅仅是打雷?她心里“嘶”了声,这种感觉很奇妙。

就像这尊展览品,并非大家想象中的完美无缺。

俞学而放开她,他后退一点,手臂也收回去,说:“不好意思。”

话音刚落,第三个响雷降下来。

苏以云回过身,得以看到俞学而闭上眼睛,水珠从他脸上滚落,在他极度紧绷的下颚流了一瞬,滴下去,他十分用力地抓住船边缘木条,在隐忍着。

没见过这样的俞学而,苏以云有点愣住。

不过,也收回“他居然怕雷”这种带有轻微嘲讽的心理。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没有怕的东西。

从蚂蚁、蟑螂等各类昆虫,到妖魔鬼怪、魑魅魍魉,这个世界上,人能怕的东西太多了。

苏以云想了想,微微靠近俞学而。

刚刚打过一个雷,现在雷声还没响起,她伸出手,大方地说:“我的手借你。”

俞学而倏地睁眼,紧紧盯着她。

周围有雾,空中的雨丝还未退场,他却能清晰看到她眼底那道明亮。

小猫儿这回,终于不再张牙舞爪,它乖乖收起所有真攻击、假攻击,微微仰着头,圆溜溜的眼睛在引诱人把手放到它脑袋上,搓一搓。

闪电过后,八秒内,雷声响起的前一瞬间,俞学而握住她的手。

淋过大雨,两人都有点狼狈,苏以云的手很凉,相比较而言,俞学而的手温暖多了,不知道谁才是取暖的那个。

雷声过后,俞学而松开她的手,低下头,额前湿润的头发扮演住眼睛,他轻声说:“我的母亲,是在一个雷雨夜去世的。”

苏以云有些惊讶。

她没想到,俞学而会解释他怕雷的理由。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隐秘的倾诉欲,从心怀里溢出,尤其在共同经历无妄之灾,天地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这种倾诉欲变大起来。

苏以云说:“其实……我不会开车,我连驾驶证都没考,来大本营前,我挺怕你让我开车的。”

俞学而“唔”了声,他记得上次吃饭时,她骗他自己开车过来,其实是坐的士。

苏以云又说:“我父母是车祸离世的。”

一开始,她并没有那么怕车,后来,一遍遍地回想温柔父母,她才慢慢反应过来,有些伤痛,初时刻骨,后来随着时间流逝,以为过去了,但回过味来,才发现已经变成习惯。

俞学而抬手拂过她脸颊上的头发。

他模糊地笑了一声,说:“又不是小孩,交换什么秘密。”

此时,天空又闪过一道电,苏以云抬起头,伸出双手,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在俞学而微微睁大眼睛时,捂住他的耳朵。

她的手又凉又软,能挡住多少声音?

其实并不能挡住多少。

俞学而闭上眼睛,他听到自己胸腔里疯狂的跳动。

他想,确实挡不住多少声音,至少,就没挡住他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