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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嘉恰巧推门进来。她先是嗔怪地瞪了眼陈又涵,意思是我儿子醒了你居然不第一时间按铃?又在床沿坐下,捋了捋叶开的额发,捧着他的脸:“宝宝,你吓死妈妈了,再不醒妈妈就要去捐钱盖寺庙了。”

这兴师动众的,叶开只能顺水推舟:“我……我可能撞到什么不干净的了。”

“我就说!”瞿嘉拍大腿,恨当初不一早就把长明灯安排上。

天翼选址前曾经找风水大师算过。那儿前身是个民国师范名校,遗址至今还在校内保留。算过风水,依言如何建怎么建,一瓦一木都很讲究。但哪所校园都免不了什么灵异传说,瞿嘉早就想着是不是再去香港请大师来重新实地堪舆下。

家里人陆续都进来,陈又涵站得越来越靠边,看到叶开被大家很用心地关爱着,他笑了笑,转身出门。

关门的时候抬眸想再看他一眼,叶开却刚好也在看他,还对他笑了,那意思好像在说等下再陪你。

谁陪谁啊。陈又涵关上门,靠着走廊雪白的墙壁发呆。

谁需要人陪便是谁陪谁。绕他妈口令呢。

陈又涵自嘲地扯松领带,认命了。需要陪的人是他。

叶征第一个出来,与他寒暄:“没走啊。”

陈又涵站直身体,点点头。

叶瑾第二个出来,见陈又涵坐在长椅上,斜他一眼:“你今天很空嘛。”

陈又涵回:“刚在手机上开完例会。”

叶通第三个出来,陈又涵趴在走廊窗口想事。年轻人身姿挺拔仪态却潇洒,叶通很喜欢。

陈又涵余光瞥见他,恭恭敬敬打了个招呼:“爷爷好。”

“多开解开解小开,他有心事呢。”拍拍他肩膀。

剩瞿嘉。真能聊。

陈又涵看一眼手机,过一分钟又看一眼。顾岫发过来一份文件,救命似的打开,结果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人事变动公告,气得语音骂:“这种事也要来找我?”

顾岫看着OA上的签批流程陷入了茫然。

终于瞿嘉出来了,见陈又涵还在,吃惊道:“陈总,今天公司没事是吗?”

“全集团休假一天。”陈又涵吊儿郎当地回。

瞿嘉噎得没话,听到病房里叶开笑了一声,瞪陈又涵一眼,风风火火地走了。

陈又涵推开病房门,叶开应付得累了,半靠半躺着,忍不住笑:“你放谁假呢?”

“我放自己假不行吗?”陈又涵在床沿坐下,手插裤兜架起二郎腿,瞧着不像是陪床的,而是收费陪聊的,计费一到立刻走人的那种。

“感觉怎么样?”他问。

“好多了。”

头发长了,这周本应该去剪,被病一耽搁,过长的刘海垂下,略微遮住了他眉眼。

碍事。

陈又涵伸出手,用指尖拨了拨他的额发,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叶开感官迟滞,但总觉得隐约又闻到属于他的味道,来自那摘了腕表的有力的手腕。他想起梦里唯一一个好的片段,是陈又涵低头亲他。亲也不亲嘴,很绅士地亲他的额头,有一种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含蓄。虽然含蓄,但在那艳丽恐怖的梦境中,这一幕还是让叶开死死抓住不愿撒手。

叶开眨眨眼:“又涵哥哥,我做了一个梦。”

“嗯,梦什么了?”

叶开嗓音沙哑:“我梦到你偷亲我。”

三十三年的人生中,陈又涵从没有如此狼狈过。他怔愣,按捺住心虚尴尬的本能反应,漫不经心地回道:“我没事亲你干吗。”

“那谁知道,”叶开低下头,“说不定你把我当伍思久了。”

“我是瞎了吗把你俩搞混。”陈又涵无语,屈指想弹他额头,半道良心发现改揉他头发,“如果梦到我亲你了,那我亲的就是你。”

叶开心跳漏了一拍,继而疯狂地鼓动起来,连呼吸都变得短促:“……你亲我干吗。”

陈又涵看着他,声音很温柔地低沉了下去——

“或许,梦里的我喜欢你吧。”

又恢复纨绔姿态:“钓鱼执法啊你,自己梦到我亲你反倒跑来问我为什么?那你又干吗梦我亲你?”

叶开哑口无言,反唇相讥:“我说了是好梦了吗,都是噩梦。”

陈又涵张嘴想骂,想了想不能跟病号小朋友计较:“噩梦?噩梦你拉着我不松手一个劲哭。”

叶开呆了,毫无印象,很怀疑地瞪着陈又涵:“你少污蔑我,我从来不哭。”

“你问瞿嘉去。”陈又涵轻松扳回一局,抓起叶开的手十指交扣,说:“就像这样,手都拽脱臼了。哭着让我别走,跟我辜负了你似的。”

不要脸。

梦里的十指交扣。

陈又涵内心唾弃自己,却不放手。两人的手指都修长劲瘦指骨分明,交扣在一起,像掌心里捂着一个承诺。

陈又涵小时候没少牵他。很小的时候,他伸一根手指,叶开拽着,跑三步才能跟上他一步。再长大点偶尔牵着,带他吃冰淇淋。吃一嘴蛀牙,气得瞿嘉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叶开。上初中后就不合适了。在西湾时候牵住他,是时隔多年。但感觉为什么会变了?那时候他牵过他,便想抱他,像男朋友那样,紧紧地拥抱他。

叶开挣动了一下,想抽回手,陈又涵先松开了,可是心里犯浑,又顺势轻轻握住他半个手掌,撒赖般懒洋洋道:“哭过了就不认了是吗?你还问我是不是把你当弟弟。”

叶开猝不及防,呼吸一瞬间忘记了,问:“……那你……怎么回答的?”

“想知道啊?”陈又涵俯身靠近他,气息吹拂在耳廓,低沉而温柔地使坏:“那得看你是不是把我当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