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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梅菲斯特在浮士德耳边的低语。

用最纯净、甜美的苹果,诱人堕落。

陈又涵气息冷峻深沉,真的生气了——而非伤心。

“小开,你想让我伤心有一百种更直接的方式,不要这样。”

叶开更加不以为意地笑笑,沿着湖边小路退着走,说道:“又涵哥哥,我对你还有感觉,你也还爱我,玩一玩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他眼见着陈又涵的脸色变了,心里跟被蜜蜂蜇了一样,很微妙地刺痛。

风吹过山谷的声音很好听,好像带着悠然的回音。

陈又涵走向他,冷着脸说:“和Lucas分手,我陪你玩到底。”

“不行。”叶开断然回绝,“他和我是认真的。”

陈又涵注视着他:“我也会和你认真。”

“晚了,”叶开很甜地一笑:“我怕了你,但又忘不了你——又涵哥哥,消灭痛苦的唯一办法就是快乐。我不要你的认真,反正你也认真不了。我只要你跟我玩玩,七天,七天以后一拍两散。”

他的表演以假乱真,说的字字句句都对应着陈又涵当初说过的话。

陈又涵无形中好像被什么利刃刺入。他麻木了,连痛也开始觉得无所谓,反倒靠近叶开身边,抬手扣住他纤细的被风吹得温凉的后颈:“衣服穿起来,别吹风。”

“你不答应?”

“我不答应。”

叶开慌了一下。他完全没想到陈又涵在他身上会这么有原则,吞咽了一下故作镇定地说:“万一玩着玩着当了真,我也可以和Lucas分手——难道不是正合你意吗?”

陈又涵瞥他一眼:“你把感情当什么?”

我他妈。

叶开套上卫衣,风太大,他垂眸不敢看陈又涵,一个劲儿跟拉链死磕。

陈又涵叹了口气,半俯下身帮他对上拉链扣:“别到我身上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也没你说的那么放不下我。”没招儿了,连激将法都用上。

陈又涵面无表情地凝视他,眸色越转越深,真动了气。可以剖心自证的话他早就做了。然而转念一想,心口抽得直疼。他自己作的孽,哪怕真剖了心叶开也只会认为那是假的。

“宝宝,”他无可奈何,沉稳地盯着叶开:“我陪你胡闹,但不可以上床。”

叶开耳根子瞬间就红了,一把推开他——

“谁要跟你玩过家家!”

陈又涵压着怒气,用力拽住他胳膊:“所以你这两年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找炮友,跟人随便上床?”

“关你屁事!”叶开挣脱他,却没有否认。

陈又涵一颗心沉了又沉,彻底被打入无间地狱。他猛地把人拉进怀里,几乎是掐着他的手臂,用力地、一字一句地问:“你真的变成这样。”

“是又怎么样。”叶开倔强地迎视着他,眼看着当他承认的那一瞬间,陈又涵犹如被重物碾过,所有的意气在顷刻间溃败崩塌,眼神里的光如星星陨落,坠入了暗无天日的黑黢黢的宇宙深处。

长风寂寂,伏草萋萋,虫鸣一长一短地唱和,远处天际山坳里有瀑布的隆隆声。

握着他手臂的力道一松,好像被人卸去了力气。叶开怔愣地看着陈又涵,看到他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而后,慢慢慢慢地牵动唇角,仿佛是竭尽全力才给了他最后一个微笑。但这个微笑太失败了,因为在他笑的同时,眼泪已经从右眼眶滑了下来。

叶开心里一恸,没来得及反应,陈又涵抱着他,脸深深地、无力地埋入了他的颈侧。

“宝宝,”他沙哑而绝望地说,“我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叶开瞪大了眼睛,失去了所有的聪明理智。这么美的风景,这么好的午后,这么灿烂的阳光,陈又涵抱着他,痛哭失声。

他那么高大的一个人,抱着叶开像抱着溺水人生中的唯一一根浮木。声音闷在胸膛里,闷在叶开的颈侧,但他急遽颤抖的双肩出卖了他。叶开听到了他的呜咽,听到了他的痛哭,听到了他的痛苦。

不,他后悔了。

一股恐慌从脚底升腾而起,叶开推着陈又涵,急得几乎快哭出来。

“不是的,又涵哥哥,不是的……”

不是的,我没有被你伤到这个地步。我有好好学习,我有认真地过每一天,我有很多追求者想要跟我约炮的私信邮件塞爆邮箱短信但我从来没有回应过心动过犹豫过,我有继续地认真对待感情,不敷衍不随便不将就,我没有自暴自弃——除了喝酒,除了喝了很多酒,我没有对自己有任何的不负责任随波逐流——“又涵哥哥,又涵哥哥,别哭,我没有,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啊……”

叶开哽咽着。

玩脱了。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肩膀那块T恤被眼泪彻底浸透。

他知道的,陈又涵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认真地、好好地生活。

他为了他的人生可以放手让他去国外留学,愿意把他们的爱情放置在前途难测的跨越重洋中,他从未想禁锢他,如果叶开想飞,陈又涵甚至愿意做他振翅前的最后一托。

……他不该跟陈又涵开这种玩笑的。

陈又涵推开他,大踏步地往前走。

“陈又涵!”叶开追上去。

陈又涵抬手,喘了喘,嘶哑地说:“别过来。”

“我骗你的!”叶开用力喊,“又涵哥哥,我随口乱说的!真的!你相信我!”

陈又涵没有转身,背影微一凝滞后,走向湖畔草原的深处。

叶开盯着他,眼眶渐渐发红,缓慢地蹲下身,而后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陈又涵站在湖边,在理智回神之前,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他静静地、一口接一口地抽完了一整支烟。成年人的冷静可以很快地回来,但他崩塌的世界还是那样鸡零狗碎,狼藉凋零。

十八年的画面走马灯一样过。想起叶开小时候拿到第一张奖状的样子,和他谈起理想时眼里闪闪发光的样子,滑雪时恣意的无忧无虑的样子,想起他每次生日宴会的发言,人格、人生、未来……叶开端正、纯粹地成长了十八年,所有人都用爱柔软地包裹着他,他可以以一个理想主义者完美地度过一生——他本就该这样的。

“操。”他扔下烟蒂,平静下来的双目再度发红,“操!”

电话震动。

他全凭多年训练的动作记忆,下意识地拿出手机。

屏幕上是陈家管家徐姨的来电显示。

他挂断。

一分钟后,契而不舍地再度震动。

陈又涵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接起电话:“喂。”

“少爷,繁宁那个房子……”徐姨是训练有素的老人了,很少在陈又涵面前惊慌,“好像进小偷了。”

“报警。”

“您要不先看一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陈又涵蹙眉:“什么意思?”

“屋子里什么都没动,就是主卧的床乱了。”徐姨为难道。

陈又涵知道她什么意思。真丢了什么贵重的东西,都是几十万往上。保洁没这个眼力,徐姨也没这个权限。陈又涵言简意赅道:“好,我看一下。”

他点了一根烟,点开监控的智能后台。

玄关出入口、书房、收藏室都有摄像头二十四小时运转,保洁五天打扫一次,上次没什么问题,所以只要查这几天的监控录像就行了。

第一天无异常。

第二天无异常。

陈又涵很快地拖动进度条。在这种时候做机械式的事情近乎治愈。他不过脑子,全凭下意识做主。

第三天无异常。

他几乎马上就要快进到底,接着便整个人一僵。

十分钟后。

手机锁屏揣回兜里,陈又涵眯了眯眼,夹着烟气势深沉地走向叶开。

叶开为了给他赔礼道歉,都快编完一个花环了,东一拉草西一拉花的,陈又涵冷冷地瞥了眼,手残,做的花环跟蛋糕一样惨不忍睹。

“又涵哥哥,我……”他想好了要好好认错全盘托出再也不玩了。

砰!

整个人被陈又涵推得撞上老树干。树叶扑簌簌落在两人肩头,惊起麻雀几只。

叶开吃痛地“啊”了一声,刚流了两滴鳄鱼眼泪的眼睛潮湿地盯着陈又涵:“好凶啊!”

陈又涵扣着他的下巴,眼里翻卷着难以描述的深沉情绪,随即尽数归为平静,玩味而恶狠狠地说:“想玩是不是?好,我陪你玩,你最好还能清醒着比一比Lucas和我谁的技术比较好。”

叶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