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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也像是被蛊惑,真的朝他倾下身体。

片场里人来人往,外面不时有令人不安的响动。隔着几只大器材箱,昏沉的光线在年轻男人的侧脸浮动,最终变成他眼底一片荡开的光。

他抬起眼,这样认真地看着她,黎羚突然愣了一下。

他的眼神好复杂,欲言又止,像在读她,认真地读一本看不懂的书。

好像自从帐篷那一夜起,他就经常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她。黏黏糊糊的,让人心里发毛。

真的在看她吗。还是他又在透过她,看到另一个人。

他妈的。

这么一想,黎羚突然怒从心头起,又将他推开了。

金静尧往后退了一步,微微蹙眉,似乎有些困惑不解。

黎羚说:“别问,不想摸了。”

金静尧还是没有生气,甚至露出友好的笑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

黎羚:“……”妈可恶有人抢我台词。

一时词穷,她冷冷地说“没洗手别碰我”,高傲地转身跑路。

跑出片场,黎羚打开手机看了看,发现9787532754335又在发疯点赞。

他近来非常热情,不仅每天准时准点发送“早安”“晚安”,时不时还会附赠几张儿子的可爱简笔画。

小天才真是坠入爱河了,画风非常阳光健康积极,和之前判若两人。可见上至八岁下至八十岁,爱情是最好的灵药。

黎羚像在追连载漫画,心急如焚地追问对方,表白怎么样了。

9787532754335似乎有些苦恼地说:“试过了。”

黎羚:!!!

这么快!

9787532754335:“刚开了个头,还没有进入正题,她就不高兴了。”?

黎羚:……”

什么鬼,才说两句话不高兴了,这么没耐心。

黎羚化身为义愤填膺的妈粉:“现在的小女生,怎么回事,脾气真差啊。”

9787532754335有些紧张地说:“你不要这么说。”

黎羚更加不屑:“啧,还不让说了。”

看来,小天才是真的很喜欢隔壁的女生。

明明表白失败,一点不怪人家,努力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也好,自我反省是男孩最好的嫁妆。

9787532754335总结了很多的失败原因,最后说:“他可能还不够了解她。”

黎羚更加迷惑了:“啊,你们小学生表白还要查祖上三代啊,政审吗?”

9787532754335很无语,发来可爱的三角板问号。

黎羚被萌得心软了,给他支招:“有没有可能是时机不对,你让小天才挑个有仪式感的日子再去试试呢。”

9787532754335恍然大悟,随即比较虚心地问:“什么是有仪式感的日子呢?”

又说:“姐姐,你可以举例说明一下吗?”

黎羚对弟弟一向很热心肠:“当然可以。”

“比如我,最近最有仪式感的,就是电影杀青。”

9787532754335若有所思,乖巧地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黎羚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最好是真的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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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感固然重要,但对于黎羚来说,快乐的还是杀青前的这段时间。

剧情的走向逐渐脱离剧本约束,变成了一部放飞自我的爽片。

周竟的事业爱情双丰收,不仅每天和阿玲甜甜蜜蜜,剧团排新戏,他被领导提携,竟成了替补的男一号。

杨元元心中不忿,还是想陷害他,反而被对方抓住了把柄。

周竟不再害怕了。与其逃避,不如进攻。

年轻男人伤势未愈,眉目凌厉,眉心一道长长的疤痕,更加令人心生畏惧。

他揪着杨元元的头发,在他耳边说:“你也不想红了以后,突然被人曝光是个霸凌犯吧?”

杨元元被他狠狠踢了一脚,跌在地上,第一次用有些恐惧的眼神,仰望着对方。

“你、你想要什么。”他颤声问。

周竟笑了笑,居高临下地蔑视着他。原来反抗也没有这么难,那些伤害的人也没有那么强大。世界只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一切都能被他踩在脚下。

他语气很轻松地说:“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哦,对了,我要钱。”

周竟拿到了钱,偷偷地给阿玲买了一副新的假肢,想要当作节日的礼物送给她。

但他也有些犹豫:如果阿玲真的站起来了,不再需要他了呢,那该怎么办。

他将假肢藏进了柜子里,决定暂时先不让她发现。

拍到这里的时候,他们也花了一点时间,讨论接下来的剧情走向。

金静尧觉得,阿玲笨笨的,不会发现周竟的小动作。

黎羚却很笃定地说:“她一定会发现的。”

“为什么?”

“他们在地下室里朝夕相对,周竟有什么事情可以瞒住她。”

“那她会讨厌他吗?”金静尧轻声问。

黎羚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奇特的笑容:“不,她会很高兴,还很会配合周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金静尧怔住。

“因为她也爱他,她也想留在他身边。”

黎羚说这句话时,几乎带着一种微妙的、献祭般的语气。

金静尧看了她一会儿,就说:“好吧。”

他很快就敲定,让黎羚按自己的理解去演。

副导演在一旁偷拍,并配上旁白:“看,导演现在简直是没有原则了,阿玲说什么就是什么。”

在为数不多的时间里,周竟和阿玲心照不宣地维系着地下室的秘密与谎言,和这段岌岌可危的关系。

他还是会每天悉心地照顾她,帮她梳头、喂她吃饭、帮她擦洗身体,将她当做自己的人生大事。

但在地下室以外,他的地位今非昔比,不再是那个被人看轻的临时工,而是万众瞩目的潜力股演员。

回到家时,他不再沉默,脸上总是挂着意气风发的笑容。他越来越挺拔、英俊,学会了讨好女人,会给阿玲带来琳琅满目的礼物。鲜花、香水、新的衣服首饰。

他将她打扮得越来越漂亮,甚至比剧团里的女一号更漂亮。他时常会在地下室里排练,走来走去,请求阿玲和自己对台词。

她嘴巴很笨、说得不好,但他看着她的眼神总是那样专注,好像她才是他唯一的女主角。

有时候,阿玲兴致起来,也会穿上新裙子,在轮椅上和他跳舞。

原来轮椅也是可以跳双人舞的。

周竟站在她面前,为她弯下腰,像一棵高傲的树。她在他的掌心下旋转、摇摆,热烈地绽开。大汗淋漓,变成一朵洁白的夜合花。

她不再需要舞台和灯光。

他的注视就是她的舞台,是她的河流、她生长的土壤。

杀青前一天,黎羚又回到那个光线昏暗的浴室,她将要拍摄自己的倒数第二场戏。

浴室还是和当初一样,波光粼粼,光与影织成一片荡漾的、靡丽的海。

但是男女主角之间的气氛,已和最初截然相反。

周竟不需要再驯服阿玲,不需要再从清洁里得到关系的秩序。

他们是彼此相爱的人,仅此而已。

他温柔地将她抱进狭小的浴缸里,像在注视着河水中的烟花。

黎羚不知道这位年轻导演又施加了怎样的魔法。他将这小小的浴室变得这么潮湿、雾蒙蒙的,像是生了一场绚烂的热病。连镜头都是暧昧不明的。

她坐在浴缸里,膝盖动了动,像人鱼的尾尖微微摇动,不动声色的引诱,突然仰起脸说:“导演,你要不要进来。”

这话一出,双方都愣住了。

黎羚念错了台词。

她应该说“周竟”,不应该说“导演”。

她低下头,心情尴尬,几乎羞愧于自己的低级错误,又怕对方察觉了这错误背后更大的秘密。

此时,导演应当喊卡,他们再重来一遍。

但黎羚等了一会儿,对方很沉默,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他们像是心照不宣,在守卫着同一个秘密。

她还是不敢抬头,对方的视线凌驾于她,像一片捕捉她的渔网,令她无处可遁。

随即,她耳边响起了巨大的水声。

海平面在震颤,世界的倒影被颠覆。

年轻男人跨进浴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