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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边三个人,手里都有枪。”

傅征透过后视镜,往后看了眼——隧道内应该只有这六人,一头一尾包了整个车队。

——

僵持下,燕绥看着已经跳向三分钟的计时器,重新把刀别回腰后:“我下车。”

“待着。隧道被炸,通道塌方,我看他们可能不止是抢劫。”傅征拧眉,每用力呼吸一次,唇色便越发苍白。

他用力按住肩胛骨处,问胡桥:“三个人,你有办法解决吗?”

嘭嘭作响的砸车门声里和车内因惊恐发出的惊叫声混在一起,傅征皱起眉,转身轻“嘘”了声。

果然奏效,所有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而胡桥那,他思考数秒后,回答:“有。”

傅征似笃定胡桥会有办法,轻笑了声:“准备好,等我数三二一。”

他收回枪口,叫:“燕绥。”

燕绥应声。

“你听着,别下车,摇下车窗把人引到你那。听我口令,我负责击杀封路的那两人……”他抛去一把手/枪:“你负责放倒他。”

燕绥接了,拉开保险,把蓄势待发的手/枪压在手心下,她招招手,悄无声息地和坐在窗口的人换了个位置。

她用力握了握枪柄,压下心头的鼓噪,摇下车窗。

那渐渐失了耐心的拆门声果然一止,暴徒上前一步,整张脸除了眼睛全部隐藏在面巾下,他俯身,看进车内。

就在这时,傅征压低的声音清晰地传入燕绥耳中:“三。”

她弯唇,对暴徒露出抹示弱的笑容。

“二。”

燕绥比划了下耳朵和嘴巴,示意自己听不懂阿拉伯语。

“一。”

几乎是最后一个数字落下,燕绥笑容顿时收起,她半个身子从车窗内探出去,曲肘牢牢地拐住暴徒的脖颈让他死死贴在车身上。

车内惊叫声四起。

她握着枪,把下唇都咬出血来了,才稳着手,闭着眼,隔着车门,砰砰两声连发。

手/枪的后坐力震得她手腕发麻,听到枪声,她似浑身的力气都泄了一般,桎梏着暴徒的手劲一松。

和她行动同时的,是隧道里接连响起的数声枪响,被隧道的回音扩散至每个角落。

燕绥眼睁睁看着暴徒支撑不住身体滑落至柏油路面上,万籁寂静中,□□的“滴”声倒计时就尤为清晰。

她止不住颤栗的神经还未从开枪后的冲击里缓过来,倏然绷紧。

短短一秒钟内,从她脑中跃过的竟然只有一个念头——傅征只让她放倒他,那炸/弹呢?

电光火石的刹那。

她看见傅征推开车门,就连他受伤后也没有离手的步/枪被他顺势留下,他抱起□□,转身往隧道口跑去。

“傅征!”

——

当一个军人,在战场上放下枪时,说明他将与自己的生命告别。

他没留一句话,甚至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最后关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是,他的选择没有错。

如果炸/弹留在隧道内引爆,已经承受过一次爆炸伤害的隧道将无法再苟延残喘。所有人都会被深埋在这里——一个远离自己国土,隔着重重大海的地方。

这里有永无止境的战争和纷扬的炮火,唯独没有故人。

可当这种选择眼睁睁血淋淋地摆在燕绥眼前时,她才发现自己原以为坚不可摧的心壁能够碎成粉末。

她可以敬仰他征服大海保卫国土的信仰,也可以挡住他时常不在自己身边的寂寞,甚至她都可以不用他操心自己所有的麻烦。

在选择傅征的那一刻,她就准备好了承受随时会孤独终老的可能。

可直到此刻,她发现自己做不到,也承受不了。

如果让她爱上他,又让她失去他,这爱情于她而言,就是傅征不可饶恕的罪孽。

她跌撞着下车,绊到人摔倒在地也不觉得疼。

她一眼不错地看着他的身影在视野里渐渐模糊,逐渐逐渐的最终消失。

那一声尚未出口的“傅征”,堵在喉间,让她痛不欲生。

眼前的路不再是路,是悬崖,是峭壁。

她再未踏出一步,浑身的力量被抽走,她连动一下的力气也没有,眼睁睁地看着隧道外,一瞬爆炸的火光吞并了夜色,燃烧起熊熊烈火。

我说过我们都要好好地活着,无论是动乱难平,还是前路难行,都要好好活着。

我还等着你穿白色的军装向我求婚。

我还等着嫁给你。

你说怎么守卫家国,就怎么守住我。可如果是这样的守护,傅征,我宁可从未认识你。

——

“利比亚撤侨行动,是新中国成立之后最大规模的撤侨行动之一。”

“利比亚内战爆发后,局势很快失控。驻利比亚的中资企业全面停工,等待撤离……”

“利比亚境内,约有三万中国人。主要分布在利比亚东部、西部、南部和首都地区。大多从事铁路、通信,建设和油田等行业,此外还有一些中餐馆经营者和留学生等人。”

“与此同时,中国海军护航编队南辰舰抵达利比亚附近海域执行撤侨任务。”

“这次行动中,中国政府共动用91架次中国民航包机,35架次外航包机,12架次军机。租用外国邮轮11艘,国有商船5艘,军舰1艘,历时12天,成功撤离中国驻利比亚人员35860人,还帮助12个国家撤出了2100名外籍公民。”⑴

……

十日前,□□引爆后,南辰舰中国海军陆战队二编队及时抵达隧道口,帮助被困侨民撤离至班加西港口。

燕绥登上燕回号,从班加西撤离至希腊克里特岛。

辛芽在各个撤侨点设立了据点,迎接燕氏海建的所有员工,也为中国公民提供帮助。

燕绥抵达克里特岛当天,用国际漫游电话卡先后给郎誉林和燕戬报了个平安。当晚就从希腊乘坐国际直达航班,在第二天凌晨飞抵南辰。

辛芽和她一起回来的,见她全程臭着脸,直到下飞机时才敢问:“小燕总,傅长官呢?”

燕绥脚步一顿,冷笑一声,答:“分手了。”

辛芽“啊”了声,二张和尚摸不着头脑。

等等,郎大将军不是这么说的啊……

不是受伤了要回来养伤吗?

怎么就……分手了?

——

几天后,辛芽终于从胡桥那得知了事情因果,对远在大海另一端当地接受治疗的傅长官抱以深深同情。

于是,收了傅长官发的年终奖的辛芽不遗余力地为两人做传声筒。

“小燕总,傅长官手术顺利,已经回南辰养伤了。”

燕绥抬了抬眉毛,没作声,隔天就包了一个北星的项目,搭机过去亲自监工。

……

辛芽:“小燕总,傅长官出院了,问你有没有时间见一面。”

燕绥冷哼:“想见我自己不会跟我说?”

辛芽觑她一眼,回:“你把他的联络方式全部拉黑了啊……”

燕绥手中的笔往桌上一摔,怒道:“在利比亚的时候不是挺能耐的吗?”

辛芽:小燕总好可怕啊啊啊啊!

于是,在燕绥有心的避而不见下,傅征出海前都没能见到她一面。

——

半年后。

南辰舰护航任务结束,军舰归港。

当日,港口聚集了前来迎接的军人家属。

燕绥故意站得远,百无聊赖地叼着墨镜的镜腿站在人群之外,偏偏这样更引人注目。

傅征刚交接完,踏上军舰甲板。

他还没发现燕绥时,郎其琛先看见了,悄悄撞了撞傅征,提醒:“诶,闹了半年脾气的家属来了。”

傅征挑眉,转身看去时,曲指微抬了抬帽檐,隐在帽檐下的那双眼在看见燕绥时缓缓眯了眯。

他转身面对队列,重新压低了帽檐,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

郎其琛瞥他一眼,哼了声。

看那得意样,出息!

正腹诽着,脚踝被傅征用军靴踢了一脚,他隐含笑意,低声问:“你什么时候改口叫姑父?”

郎其琛哼哼:“看你今天求婚成不成功吧。”

傅征苦笑。

目前看来,漫漫征途。

他的征途是大海,也是燕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