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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即向北面行大礼,有些热泪盈眶,

“陛下,万寿。天降少年英才来辅佐陛下,来日必然山河太平。”

宋河就看不惯陆提学这清流词臣扭扭捏捏的样子。

糊名都撕了,还能反悔不成?

现在就算周清是个草包,他都得说成是天上文曲星下凡。

陆提学立即反应过来,糊名都撕了,他还患得患失什么,再改排名?还是黜落周清?

怎么做都是错。

现在只能一条路走到底。

他到底是聪明人,立即道:“没想到大家和下官目光一致,显然是上苍为陛下降下英才,借我等之手,献给陛下。”

虽然表情有些失控,陆提学还是沉住气将大家一起拉下水。

其他官员听到十六岁的解元,也有些懵。

可主考官和副主考都发话了。

房官、阅卷官只能跟上。

尤其是周清所属的那一房,阅卷官、房官都做了批红,白纸黑字绕不掉的。

他们附和得最大声。

今天出去,谁要是说周清的解元有问题,那就是跟大家结仇。

反正皇帝陛下求仙炼丹,最喜欢祥瑞。

这事报上去,一旦坐实,谁还能拿此说事?

很快官员们达成了一致的利益。

宋河环视众人,似乎要将今天每个在场官员的面孔都记住,反正他不想听到这里有人出去说三道四。

等到众人声音平息,宋河摆摆手,脸色严肃起来,朝北面拱手:

“本官话摆在这,影响大局的话,放榜之后,大家不要说。国事多艰,咱们不能给陛下添麻烦,记住了吗?”

众官员连忙称应。

宋河才脸色一缓,笑道:“少年解元乃是一桩盛事,我等参与其中,将来青史也会留笔着墨的。尤其是凤先兄,作为伯乐,令人羡煞。”

陆提学微笑道:“大人才是主考官,下官是伯乐,大人更是伯乐。”

两人相视一笑。

经过这件事,两人暂时有了说不出的紧密联系。

到底是个不大不小的把柄。真闹翻脸,对谁都不好看。

当然,接下来周清那里还得好生提点。从文章来看,周清的才学没问题,只是陆提学担心周清少年人沉不住气,参加什么文会,弄出有失水准的文章,那就容易惹人攻讦(jié)了。

乡试放榜后次日,还有一场鹿鸣宴。

等周清今日过来见礼后,须得提醒他好生准备,切勿出丑。

还是太年轻,陆提学生怕周清得意忘形,不沉稳,惹人担忧。

解元的事板上钉钉地敲定,再无更改。

于是三十个举人的名额很快敲下。

这个世界的举人名额实是比周清前世一省的举人名额少的。前世科举乡试,一般要取八十个。

因此举人更显得金贵。但其中跟朝堂有不少武勋贵族有关系。

朝堂的权力毕竟就那么多,文官多分一些,武勋便少一些。

但因为举人稀少,在地方的影响力自然更大了。

许多无望进士的举人,甚至连知县都不愿意做,就窝在乡里,鱼肉百姓,能将本来普通的家族变成州府县中的豪强。

……

……

横波县的县衙,大清早冯知县便等在公堂,今日等解元的结果一出来,他就要领命,令本县衙役等带着解元牌匾和衣冠随他去迎接新解元,将其请到贡院,向主考、副主考等老爷见礼。

只是有些晦气。

江州老举人张乡绅听闻自己的独子出事,居然骑了一匹快马,连日赶路,昨日就到了长州。张家有些遗泽,居然还请出天南路转运使大人的名帖找上门。

冯知县面对上官的名帖,不可能不见张举人。

张乡绅攀谈道:“贤兄在长州为官,我甚少出远门,一向有失亲近。这点薄礼,还请贤兄收下。”

冯知县连忙摆手拒绝,“张老先生,咱们不是同年,你无须如此客气。”

张乡绅见冯知县不收礼,心下一沉,但还是道:“那书童一向老实本分,我是不相信他会害我家孩儿的。还请贤兄明察,为我家孩儿主持公道。若能查明真相,我张家感激不尽,愿效犬马之劳。”

冯知县:“此案种种细节证据,都指向书童,老先生切莫被小人蒙蔽了。”

张乡绅强按捺住怒气,“此事始末,我已经向转运使大人禀明,那周清嫌疑很大,且身份也不过区区秀才而已,贤兄将他请来一问,看他心中究竟有没有鬼如何?”

冯知县:“今日乡试放榜,我待会还得去请解元公,哪里能抽身。”

张乡绅叹了口气:“贤兄是怕那小子中举,事情不好收场?那么这样,等乡试放榜后,贤兄确定他不会榜上有名,再下个手令将人请来如何?”

冯知县:“老先生何以觉得周小友不会中举?”

张乡绅淡淡道:“周清是陆提学取中的道试案首,如今不满十六岁,真让他中举,实是有损提学大人的清名。何况他才十六岁不到,刚过了道试,怎么有实力中举?”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我听说那周清好武,怕是要耽误读书,如此一来,这次乡试更无中举的可能。”

冯知县听了张乡绅的话,不禁有些犹疑不定。张乡绅请出转运使的名帖,若是周清没中举,还是个秀才,他不将周清请来一问,实在不好交代。

但就怕这姓张的老东西,还有后手。

眼下他也不好推脱,只能等放榜的名次一一经由衙役传来再说。

乡试放榜的名次是由低到高。

主榜二十五人,副榜五人。

冯知县听着一个个名字传来,始终没听到周清的名字,不禁怀疑武镖头是不是夸大其词。

难道周清真中不了举。

让他扛着转运使的压力,重审案子的过程中,排除周清的嫌疑,这事情难度太大,得加钱啊。

很快乡试只剩下解元的名字没出来。

张乡绅淡淡道:“贤兄现在明白了吧,周清不可能中举。除非他成了不满十六岁的解元,但陆提学大人又是副主考,贤兄还以为有可能?”

冯知县叹了口气,还没回答,这时听得远远有衙役通报,

“周老爷讳清,高中丙子科乡试解元,名冠一榜,京报连登黄甲。”

冯知县到嘴边的话立即改口,“张先生,解元郎是天上文曲星在世,怎么可能杀你儿子?先生切莫糊涂啊。”

张乡绅一口老血喷出,晕倒在地!

冯知县没看张乡绅,起身道:“走,随本官去迎接解元公。”

……

……

客栈外,外面敲锣打鼓,爆竹声震天,滴滴答答的马蹄声远远从客栈的前院传到周清和福松所在的后院,有人高呼:

“有人中举了!来的是咱们客栈。”掌柜、跑堂的兴奋道。

还有孩童在外面喜气洋洋地捡铜钱,一边捡,一边欢呼,“有人中举喽。”

客栈的大堂都轰动了。

闲人看客跟着挤进到后院,还带倒酒坛,黄泥封裂开,酒水透着封纸流了一地。

掌柜的一边心疼,一边欢喜。

他们客栈也要跟着出名了。

“周老爷请开门,恭喜高中了。”敲门的是武镖头。

他洞房花烛夜都没今天这激动。

因为那可是解元公!

福松听到之后,笑道:“师弟,这回没有假的了。”

他快步上前,前去开门。

一时激动下,居然将门板扯了下来。

周清神情平静,起身相迎。

一不小心,喀嚓一声。

近来练鬼脚太勤,刚不小心将练功鞋崩坏了。

有损威仪啊。

但是没人在乎这些,众人高高兴兴涌进来。

武镖头拿着喜报,有些语无伦次地激动大呼道:“中了中了,恭喜周老爷。”

不多时,有十几个衙役冲进来,高呼知县老爷来了。

百姓商贾都怕官府,纷纷躲避开。

横波县的冯知县身着七品青袍官服,身后有人抬着解元的匾额,以及新科解元的衣冠。

他一路来到庭院,看见周清,热情道:“鄙人横波县知县冯致远,恭贺贤弟高中本科乡试解元,京报连登黄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