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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南容被看押在营帐内,满身的狼狈与伤痕全然抵不过他眼里的颓丧。

“大人。”

营帐外传来侍卫说话的声音,叶南容抬起灰败浑浊的眼睛,帘帐被挑开,走进来的是叶忱。

他走进到叶南容身前,一如既往的淡然,仿佛那个在三方博弈中生杀予夺之人,不是眼前的人。

叶南容在杨秉屹表明身份的那刻,就已经认清自己和叶忱之间的差距,他以为机关算尽,到头来作茧自缚,他的手段计量在叶忱看来根本就是拙劣的不值一提。

他以为叶忱只是不择手段,实际上他运筹帷幄,纵横捭阖,自己或许真的一辈子都及不上。

叶忱看了他许久,说:“我本该杀了你。”

叶南容自嘲一笑,“那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他罪孽深重,倒宁愿一死。

“确实,你万死难辞其咎,但烟儿为你求情。”叶忱说。

一句话将叶南容的骨气折进尘埃里,他不仅失败,甚至到最后,还要凝烟来替他求情。

“当然,不止因为这个。”叶忱看着自疚懊悔的叶南容,若他全然没有悔悟,那他也不会再多说什么,抛开纠葛不谈,他并不希望他走上错路。

“你因一己之私与定安侯勾结,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不知早就成了别人手里的刀,幼稚鲁莽,你若能做的干净漂亮,我还夸你一声城府深密,可你险些闯下滔天大祸,让整个叶家为你陪葬,难道你一死就能偿还了事?你对得起叶家对你的悉心栽培,对得起众人对你寄予的厚望?”

悔恨交加在叶南容心上,痛苦万分的抬手压在眼上。

他被妒恨冲毁头脑,狭隘自私的只知道要将凝烟夺回来,连忠孝仁义都抛在了脑后,差点陷叶家于万劫不复的境地,万幸,万幸叶忱阻止了一切。

他真的还太嫩,这一次已经给了他痛彻心扉的教训,他还要赎罪,怎么能一死了之。

叶南容把手放下,湿红的眼眶里目光坚定,“你放心,我定会偿还一切。”

叶忱对他的承诺未置可否,他不需要他承诺什么,能不能醒悟,路要怎么走全在他自己。

他沉默的一会儿说:“定安侯临行前给了皇后可以调动亲信的腰牌,如今皇上突染顽疾,京中只怕就要生乱,定安侯的死讯压不了多久,我们要在消息进京前赶回去。”

叶南容一惊,京中恐怕就要变天了,他振作起精神,“我们何时动身?”

“天一亮。”

*

叶忱安排好事宜,回到营帐已经是深夜,他看了眼还睡着的凝烟,走到一旁洗漱更衣。

凝烟醒醒睡睡,一整日都昏昏沉沉,却在听到叶忱回来的动静时醒了过来。

她目光出神的轻轻眨动,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声响听了下来,叶忱走到床榻旁,掀开被褥躺进来的同时,也将凝烟揽到了怀里。

精实的手臂搂紧着她的腰,宽阔的胸膛圈揽贴紧着她的后背,严丝合缝的如同她生在他怀里一般。

他胸膛温热的气息包裹着凝烟,高与她身体的温度烫着她的肌肤微微发紧,凝烟忍不住动了动。

“醒了?”叶忱贴着她的后颈,低声说。

凝烟扭动的身子僵停住,没作声。

叶忱自顾自道:“我看桌上的吃食动的不多,要不要再吃一点?”

似乎等一会儿,他又换了一声烟儿。

凝烟想装睡都不行,不得已开口,“不必了,不饿。”

叶忱点点头,喉间划长了一抹似在思忖的嗯声,“睡多了也乏,不如我陪烟儿说会儿话?”

似哄似慰的温柔话语,莫名让凝烟心生恼意,语气有些发冲,“你不倦吗?”

她记得他一早离开,忙到这会儿都是深夜了,怎么还有心思一直与她说话。

叶忱沉默把她抱紧,“京中有要事等着我回去处理,天一亮就要动身,舍不得睡。”

凝烟目光一闪,没有说话。

“烟儿倦了就睡吧。”叶忱若有若无的吻着她后颈的肌肤,似自言自语的喃喃说:“待无处理完事物,我便来娶烟儿。”

低缓的声音里漾着几分愉悦,和他在外时沉稳的样子很不相称,他似是真的很高兴。

凝烟晃神了一瞬,闭紧眼睛,可是他的温度,心跳声都让她难以入睡,连带着她的心跳都被搅乱。

她忍不住转过身,蹙起眼眸,抬手想要抵开他的胸膛退出去,却见他轻阖的眼眸下透着淡淡的青灰,她只看到他不费吹灰之力扭转了局势,但事关天下生死,又怎么可能真的轻松。

凝烟目光垂落,又看到他嘴角淡淡的笑意,指尖不由的屈了屈,晃神间,搭在腰上的臂膀强势一揽,将她捉回到了身前,身体紧紧相贴,下一瞬他的唇就压了下来。

粗热的舌将她的唇齿撬开,深沉的扫荡过她的口腔,在她快要不能呼吸的时候,又缓缓松开,贴在她的嘴角恋恋不舍的啄吻,“明日我就要走了,烟儿乖,让我抱一会儿。”

凝烟眼里闪过挣扎,叶忱轻柔抚着她的后颈,将她贴近自己胸膛,低醇的嗓音自喉间滚过,“好不好?”

凝烟忘了要躲,颤动着噙着湿意的眼睫,靠在他怀里喘息,不由自主的把眼睛闭紧。

“烟儿,我走了。”

噙满不舍的声音划过耳畔,凝烟倏然打开眼睛。

清晨的阳光扫过眼皮,她偏头闭了闭,身旁空空荡荡,坐起身,营帐内也没有了叶忱的身影。

她略微垂下眼睫,反应过来他已经走了。

*

京城的冬日来的比往年早,凌冽的疾风刮在养心殿上空,卷出空隆的回响,戚戚的寒意让阖宫上下的人皆是满心忐忑。

皇上突染顽疾,一病不起,太医院会诊结果已经是呈现枯木朽株的衰败之势,而逆党之事还未平定,太傅与侯爷皆未归朝,朝中百官皆惴惴难安。

皇上随时有可能崩去,而偏偏这个时候,太子又忽然不知所中,压在众人心上的阴翳就如同笼照在皇宫上方的阴云一般无二。

萧皇后日夜在养心殿侍药,太监端来新熬好的药,她双手微微颤抖接过,走到龙榻边,朝着面如枯槁的皇帝轻唤,“皇上,该喝药了。”

她唤了几声没有反应,伸手想去推皇帝的手,还未碰到,就见皇帝忽然睁开眼睛,浑浊无光的双目转看向萧皇后。

萧皇后吓得脸色白了白,又快速挂上笑容说:“皇上醒了,臣妾服侍您喝药。”

她说着想去将皇帝扶起来,却被他隔开,“太子找到了吗?”

萧皇后忧心忡忡的摇头,“还不曾。”

皇上粗一喘气,“还不加派人手找!”

萧皇后连连给他顺气,“皇上保重龙体,已经加派人手去找了,太子必然不会有事,您先喝药吧。”

看着皇帝服下药,萧皇后紧凝的眉眼微微一松,旋即又大为不安,兄长一直没有传信给自己,这药要不了多久就能取了皇帝的命,到时候她只能先动了。

皇帝喝过药,躺在榻上重重喘息,喉间发出的声音粗噶难听,像撕裂的破布,“一定要找回太子。”

他目光浑浊发散,“皇兄,可是你想报复朕,朕杀了你的儿子,你要杀朕的儿子。”

“皇上万万不能这么想。”萧皇后劝解说道:“况且,皇上还有煜儿,即便太子真的。”

皇帝猛然转过头,眼里眯出精光,萧皇后心里一紧,心脏在胸膛里跳乱不止。

皇帝看了她半晌,道:“传朕的旨意,即刻诏叶忱回京。”

萧皇后回到自己宫中,愤怒砸着东西,伺候的宫女太监缩站在旁,大气都不敢喘。

一个小太监快走进殿中,“娘娘找到太子的尸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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