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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当空,校场内将士整齐划一,迎着烈日操练,汗水伴着气势震天的吼声,响彻整个校场。

传递信报的小将一路快跑到高台之上,朝着正巡看将士操练的男自道:“将军。”

叶南容转过身,同样清隽的面容多了过去没有的凌厉肃然,一身戎装裹束着英挺的身姿,器宇轩昂。

“何事?”叶南容问。

小将道:“京中有圣旨传来。”

叶南容目光微动,朝着场中的将士扬声道:“继续练!”

说罢走下高台,来到军营外。

看到来传旨的人,叶南容稍愣住,旋即露出一个熟稔的笑,“是你。”

高怀瑾手托着圣旨,挑眉道:“云麾将军听旨。”

叶南容掀袍跪地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云麾将军叶南容,经年驻守北境,护我大邺边关安宁,朕心甚慰,四年至深,今诏尔回京,尔必速归,钦此。”

叶南容沉默许久,没有动作,高怀瑾皱眉,“将军还不接旨。”

“臣接旨。”

叶南容站起身,双手接过圣旨问高怀瑾,“皇上为何忽然招我回京。”

对面沉默了一下说:“年末时太傅就向皇上提出辞官归隐,皇上苦劝无果,准许太傅离京休养,但留着太傅官职不变。”

叶南容闻言没有太多的意外,当年六叔就与他说话,叶家早晚要交到他手里,只是他没有想到,才短短几年,他就决定带着凝烟离开。

叶南容垂在身侧的手微握。

见他默然不语,高怀瑾微微叹气,两人多年好友,他如何不懂他的介怀,抬手握住叶南容的肩道:“这么多年,你也该回去了。”

言下之意,这么多年,也该释怀了。

叶南容勾唇划了抹笑,朝高怀瑾扬了扬下颌,“走,多年不见,喝酒去。”

酒过三旬,高怀瑾已然有些醉意阑珊,手臂搁在叶南容的肩上,叹道:“难怪你不愿意回来。”

他拈着酒盅的手往夜空虚指,漫天星光闪烁,“京城里可看不见这样的夜色。”

叶南容但笑不语。

高怀瑾偏头不满的端详他,“经年不见,你酒量不得了。”

“你来军中待上两年,酒量保管比我好。”

“免了。”高怀瑾抬手回了他的好意,“我这回亲自来接你,感不感动?”

叶南容颔首:“感动。”

敷衍的样子高怀瑾都不想看,啧了声说:“等回去,你要给我当摈相迎亲。”

叶南容没什么情绪的眼底,划过一丝细微波澜,“好。”

旁边的将士一听,立刻起哄道:“高大人好事将近,那我们可得好好敬大人一杯。”

“可不是嘛。”

“来来来,上酒!”

见一个两个都拿碗盛酒,高怀瑾扭头朝叶南容使眼色,叶南容置身事外,懒懒笑道:“他们敬得是你,又不是敬我。”

高怀瑾气急,“你还是不是兄弟!”

叶南容慢条斯理的点头,朝一帮蠢蠢欲动的将士道:“今夜,你们必得好好给高大人接风。”

“好!没问题!”

叫好声此起彼伏。

高怀瑾直接骂了声糙话。

叶南容拍拍他的肩,自顾起身走出宴上。

高怀瑾敛了面上的玩世不恭,朝着他走远的身影看了许久,被夜色覆盖的身影落寞萧条,直到彻底被黑暗吞没。

高怀瑾收回目光,几不可见的抿唇叹了声。

回到营帐,叶南容走到书桌后坐下。

昏黄烛火照在他身上,却怎么也照不散他周身的枯寂,眼帘低垂,眼睫连最后一丝光亮也遮去,黑眸内一片荒芜。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匣,打开盖子,里面是一封封的书信,皆是从京中送来。

北境虽与京城相隔千里,可他总能知道她的消息。

如今叶忱要带她离开,他便连这一点念盼也没有了。

他将手压在信上,五指扼拢,明知一切都已经过去,却还是悲哀的想从中汲取一丝希冀。

沈凝玉出嫁,也许他还能见她一眼。

*

三月初七,良辰吉时,沈府嫁女。

迎亲队伍如长龙一般,吹锣打鼓,浩浩荡荡的往沈家去,迎娶新嫁娘。

叶南容远远站在回廊下,看着一袭绯色婚服的高怀瑾,从喜婆手里接过红绸,另一端是嫁衣如火的新娘。

阖府一片喜气热闹,周围人的道贺,手里牵着妻子,叶南容目光恍惚了一瞬,低眸缓缓扯出一点笑意,这一幕他也曾拥有过。

面前人来人往,余光忽然映进一抹熟悉的身影,叶南容呼气变清浅,缓慢抬起视线,准确在目送沈凝玉出嫁的人群里,找到那个他想见却不敢见的人。

这么多年过去,似乎她没有什么变化,依然美的让人无法挪目,又似乎不同了,记忆里那双生涩怯柔的眉眼,如今柔婉的似一汪水,唇畔凝笑,万物在她身边都失了色。

而站在她身边的人,早已不是他。

她被叶忱搂在怀里,温柔的倚靠着他,她手中牵着的稚气孩童,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四岁,是个哥儿,唤无忧,而叶忱抱在怀中的粉雕玉琢的奶娃娃,是女儿,不满两岁,乳名唤安儿。

而这些,都是他从那一封封信里知道的,他就像个躲在暗处,贪婪、阴暗窥视着她的怪物。

正与叶忱说话的凝烟注意到他的目光,迟疑着看过来。

叶南容想避开,犹豫一瞬,还是回望而笑。

那双乌澄的黑眸在看到他时,明显一愣,旋即弯出明媚的笑,那是早已释怀,再见故人的笑。

只见她侧身扯着叶忱的衣袖轻摇,后者也遥看过来,平静的一眼,没有过多的情绪。

仿佛只有他一个人陷在过去,难以抽身,叶南容心里仿佛冷风过境,空寂的让他浑身感觉不到生气。

迎亲队伍再次起吹起锣鼓,他遥朝着两人颔首,维持着体面和从容,转身离开。

沈凝玉的婚事结束,叶忱便带着凝烟和一双儿女,准备离开京城。

离京这天,叶南容没有相送,在兵部一直待到深夜。

走出兵部衙门,已经是星月高挂。

青书看到叶南容出来,迎上前道:“大人,马车已经备好。”

叶南容踩着马扎走上马车,一手挑开布帘,道:“都安排好了?”

青书默了半晌,道:“已经派人暗中跟随,但是怕六爷的人发现,所以不敢跟太紧。”

叶南容看了眼青书欲言又止的神色,旁人眼里,他恐怕与疯子没两样,可是又有什么关系。

他不在意。

春去冬来,已是又一年。

除夕夜里,众人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叶忱和凝烟因为天寒,江面冰封,没有回京。

叶老夫人吃着饭,忍不住叹气:“他们自个儿走就算了,连带着将我的两个宝贝孙儿都带走,是想气死我。”

饭桌上其余几方的夫人,纷纷相劝,叶老夫人还是气不好。

方嬷嬷看到自游廊走来的叶南容,低腰对叶老夫人道:“老夫人,三郎回来了。”

叶老夫人闻言止了话头,其余众人也十分知趣的说说笑笑,半分不提叶忱与凝烟。

叶南容走上前向诸位长辈行过礼,而后笑着告歉道:“兵部事务繁琐,来得晚了。”

叶老夫人笑说:“不妨事,快坐。”

叶南容在顾氏身旁落座,与众人说笑吃饮。

孙儿如今回到京中,叶老夫人心里欣慰也怅然,往事虽已过去,但注定两叔侄没法在同一屋檐下相处,柬之会辞官,一部分也是对侄儿的宽容。

叶老夫人在心里无声叹息,收拾起思绪与众人一起吃年夜饭。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四夫人对叶老夫人说:“时候不早了,母亲身子要紧,不能聊夜,让方嬷嬷扶您去歇息吧。”

叶老夫人确实倦了,打了个哈欠,站起身,走两步似想起什么,转身对叶南容道:“明日我想去庙里,你若空,便陪祖母一起去吧。”

叶南容想了想,笑着应,“好。”

翌日,叶老夫人就让叶南容陪同自己一起去了悬寒寺。

马车上,叶老夫人就旁敲侧击道:“悬寒寺的住持有大智慧,听他讲佛法,你也能有收获。”

虽然孙儿已经从边关回来,可她心里知道他是放不下,如今他的行事作风,更是与他六叔越来越像。

而且迟迟不肯再成亲,她心里着急,却也不敢再如过去那般逼迫,若当年她没有硬要他娶妻,也不会有后面的种种。

没有别的法子,便只能想着让他一同去庙里,听听主持的开解,兴许有用也没准。

若他能的开解,反而是件好事,不用在如现在这般,苦苦挣扎。

叶老夫人以为他听了会抗拒,叶南容却欣然颔首。

两人去到悬寒寺,年近古稀的住持须髯已白,慈眉善目,引着叶南容进法堂。

两人对坐谈经,不知不觉已是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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