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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冬。

阴霾雾天,公路上凝结薄薄的冰层,夜色藏匿在模糊桔黄的车灯里,梧桐树枝干枯孤零。

“累死了,今晚部长请吃饭!”

“还吃,回去都赶不上门禁,被关在外面喝西北风啊?”

“这个点肯定堵车,嘶,好冷啊,刚才在音乐节里怎么不觉得?”

路边几个年轻人凑在一起,等候网约车。

“凌川,你一个人回出租房吗?”其中有个女生热切地朝不远处问道。

路灯下,男人套了件松垮的黑色大袄,高领遮过他的下颌,眸眼低垂,他淡淡地“嗯”了声,视线停留在手机屏幕上,呼吸出热气化成雾萦绕在他的长睫,狭长桃花眸双眼皮褶皱明显,直挺的鼻梁侧有颗淡淡的茶色痣。

女生目光落在他身上就再也没有挪开,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他抬眸对视。

这些人里面,最安静的就要属凌川了,可偏偏他越是不说话,越是成为人群里的焦点,来来往往路过的行人里都有用余光打量他。

凌川等到他们离开,起身往相反的方向走着,身边是收拾现场的工作人员,这次的音乐节吸引了不少群众,散场后一片狼藉,本是市区最堵的街道,此时更是堵得水泄不通。

车的鸣笛和刺眼灯光在他身后,凌川瞥见了蹲在路边石墩旁的许可莹。

“走吧。”凌川再次上下打量了她,皱着眉头有些不情愿。

许可莹此时正抱着个汉堡啃,在此之前她已经啃完一个了,两天没吃饭她真的要饿死。

她“唔唔”鼓着腮帮子点头应着,然后站起来拖着身边的那个巨大雪白的行李箱。

少女头戴黑色冷帽,长卷发松软散在肩上,穿得实在单薄,浅棕色小短袄保暖的程度估计还不如件厚卫衣。

凌川走得很快,许可莹拽着个大箱子,费力气地小跑跟上。

明亮闪烁的广告牌巨大立在路边,许可莹吸了吸鼻子,一个一个广告牌看过去,和他下地铁口。

凌川把她带去网咖。

“你还在这兼职?”许可莹跟在他的身后,凌川走一步,她跟一步,凌川转个身,她也要跟在他身后,说话声音也小得只有凌川能听见。

但显然,凌川没理她。

许可莹就看着他和别人说话,他和这里的人都挺熟的,聊了会,有人就开始注意到她。

“女朋友?”有个年轻的男生问凌川。

“家里妹妹,没人带。”凌川解释得很简单。

“太不容易了,上班都要带着妹妹。”男生拍拍凌川的肩膀,最后又多看了几眼许可莹,“你妹妹长得真好看,能认识下吗?”

凌川选择性耳聋,“走吧你。”他脱了外套,将空调的温度又打高了几度,拉了个老板椅,顺手在柜子里找了件毯子。

男生笑笑,冲着许可莹挤眉弄眼了番就离开了。

没有什么外人了,许可莹大胆往上走两步,“说吧,我能做些什么?”

“十点前就这么站着,有人来不用管。”凌川仰躺在老板椅,随手将毯子披在身上,他语气懒散,说着说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你呢?”许可莹问。

“睡觉。”

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回应。

给人打工罢了,许可莹只求今晚离家出走能有个容身之所,总不能白吃白喝别人的,这点难度,她还算是忍得了。

还有两个小时,她舞蹈生专业训练过的,自然能站的住。

凌川半眯着眸,望向眼前站得笔直的少女,又放心地合上了眼睛。

两个小时里,许可莹至少被十个人搭讪过,她往那一站跟个网吧小吉祥物一样,今晚的生意都比往日好了许多。

许可莹甚至还拉了两个人办了卡,连旁边同事的小姐姐都忍不住夸她。

和身后睡大觉的凌川形成鲜明对比。

晚上十点到了,许可莹觉得腿有些酸,但她还可以忍着再站一会。

“你去睡吧。”身后传来慵懒低沉的声音,是他醒了。

凌川习惯侧睡,左边脸上压出来的红痕在他冷白肤色上还没有消下去,发丝也有些潦草凌乱,但他本人并不在意。

“睡哪?”许可莹看了眼四周,没有床。

凌川扫了眼自己刚才躺的地方。

许可莹有点傻眼,“睡多久。”

“明早八点前离开。”凌川回答她的问题。“不行你就走。”

许可莹发誓下次离家出走的时候身上要带现金,不然不会像现在这样狼狈。

她坐在椅子上,靠背是可以调节的,放下来也差不多是平的,而且椅子宽敞,如果是许可莹躺上去,其实也刚刚好。

况且人凌川还给她留了个小毯子。

许可莹没有手机,她躺在椅子上,盖着小毯子,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凌川侧脸,暂时没有睡意。

“货架零食我能吃吗?”许可莹觉得这种行为十分罪恶,但她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心情再去管体重了,她只想做些什么缓解心情。

凌川不情愿地给她扔了包干脆面。

“渴了。”她的声音又传来。

凌川不再管她。

许可莹几乎是把零食全尝了个遍,顺带拿了瓶牛奶,拿了瓶可乐,最后账都记在了凌川的头上。

她满足地再次盖上小毯子,吃饱喝足之后果然能安稳入睡。

在这样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面前,她本该保持警惕的。

但是许可莹心里就是没办法对凌川设防,可能是因为他太帅了,许可莹当时这么想。

她觉得凌川长得漂亮,虽然不太适合这么形容男孩子,但是见到他第一眼的时候,许可莹就这么觉得了,桃花眼柔和却狭长,看起来像是表面单纯却暗藏心机的狐狸,不过一路接触下来,他好像就是个表面单纯实则懒得什么也不想管的佛系狐狸。

许可莹仰着脸就这么看他侧脸,看到昏昏欲睡,眼皮子再也没抬起来。

————

傍晚,凌川习惯性地开家门,耳边传来轱轮摩擦瓷砖地的声音。

“能再收留我一晚吗。”身后小姑娘怯生生地说。

早上明明让她走了,尾随了大半天最后又跟到了他的家门口。

“南艺?大学生?”他侧过身,再次重新审视她,“身份证拿来。”

许可莹有些迟疑。

“出去酒店开房也是需要身份证的。”凌川说得直白。

许可莹把身份证给他。

好在她上学晚,比同龄的孩子要大那么一两岁,身份证上也是成年,十八岁上大一怎么也能说得过去。

凌川没有看多余的信息,扫了眼她的出生年月后,没吭声。

他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就赖上了他。

“我可以给你刷碗,刷鞋也行,或者你家有洗衣机吗,我支持机洗衣服。”许可莹推销着自己的业务。

凌川有些嫌弃。

“你应该找你的家人,说,你爸妈联系电话是多少?”他拿出了手机。

“俺不是本地人,俺家山东的。”许可莹一口流畅的山东话说了出来。

凌川反应弧慢了半拍,他凝视着许可莹。

许可莹心虚地和他对视。

过了半晌,凌川背着她笑得不省人事。

男人无情“哈哈哈”的声音让许可莹很受挫。

真有这么好笑吗?

不过他开心了,总能答应了吧?

“一晚两百,先给你记个帐。”凌川指了个小小的房间,“饿了渴了别喊我,洗手间用卧室里的。”他语气像个客服。

“奸商。”许可莹小声骂了句。

凌川听见了,但毫无理会。

撑不过一周肯定会走的。

隔音不好。

凌川半夜睡觉总能听见哭声。

就是从许可莹房间传来。

有时小声抽泣,有时号啕大哭。

在三更半夜,好似闹了鬼。

凌川离家出走了。

他不想过问许可莹到底有什么伤心事。

第五天,小姑娘顶着哭肿的眼皮,狼狈地问他连续住五天可不可以打个折。

“八折,付八百。”凌川看着一桌子许可莹亲手下厨做的菜,心软地给了台阶。

他夹了块红烧肉刚塞进嘴里,许可莹瞬间冒出一句,“一口二十五。”

凌川:“......”

不想和她玩这种租客游戏了,凌川望向她,“你什么时候走?”

“你也想赶我走。”许可莹嘀咕了句。

“我和你很熟吗?”凌川语气淡淡。

许可莹往他手里塞了八张皱巴巴的红钞,“我今天就走。”

凌川望着少女单薄的身影,感受到那几张纸币还残留着她的体温,应该是握在手里很久了。

他知道许可莹没有想象中那样蠢,看似单纯,实则半夜上个厕所手里都要攥着防狼神器,警惕心很强,有时看他的眼神里也带着分疏离感,有时又满眼好奇地打量他。

今晚南京是有场暴雪的。

骤降的温度足以让雪结冰,过后几天更是直接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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