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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笑:“这姓裴的脑后有反骨,他爹妈死得这么惨,我敢断言,他绝对不会死心塌地地安分给陛下效力的!”

哼。

寇承婴斩钉截铁,他心里不悦达到顶峰,冷冷盯着裴玄素过去的方向,他眯眼。

这一路上裴玄素光彩夺目,迅速打入大部队,如今怕是没有人能够湮灭他的功劳了。

寇承婴心里总是不忿,并且,他始终存着猜疑。

刚裴玄素去下游的时候,带的是冯维和邓呈讳,孙传廷则找回赵关山派来那五人,在黑森林等裴玄素。

裴玄素回来后,后者忙赶着跟上去。

但被寇承婴使人拉住一个,寇承婴上前,眯眼问:“裴玄素是怎么发现那两名被囚夷族的刺客的?你们那一段时间,还去哪了?”

那人已经被孙传廷反覆叮嘱过,不过不用叮嘱,能派过来的都是赵关山心腹一拨,并且他们心理上已趋向裴玄素:“就在山里找,我们也不知裴公子怎么判断的,就跟着一路疾行,走走停停,就找到了。”

来来去去,都是这套说辞。

寇承婴眯眼打量半晌,阴着脸挥手让放了。

很快有人找到了岐山王之子几人上岸的踪迹了,信号一发,所有人立即抬头,往那边急追而去。

裴玄素照旧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

黑森林横跨数十里地,内外各有山川河流,水文地理非常复杂,他们和岐山王之子等人都是夺路狂奔,往往一个抄近路或熟悉水文情况,对重新找回后者踪迹和缩短距离非常重要。

精绘的羊皮地图摊开,裴玄素不断睃巡附近的地势和河流情况,言简意赅,异常精准到位,昔日理政手腕可窥一斑。

追击之中,大家喘息越来越重,不少人已经出现力竭趋势,失血不少加上失温疲惫,不管是逃的还是追的,速度都开始放缓。

裴玄素感觉一阵冷一阵热,晕眩、乏力,他勉力撑着速度,脚下越发感觉沉重,长长一截老参的功效,由巅峰开始回落了。

然而祸不单行。

岐山王之子几人咬牙撑着,冲出黑森林越过河流,终于抵达了炮区边缘。

入目一片凌乱,溪水倒流瀑布坍塌,龙江山区石质泛白疏脆,重袍轰击之下,山崖坍塌倒蔽,地面歪斜,树木连根倒下,连很多夷族建在底下建筑都露出来了。

仓、牢、溶洞、地道,现场石头、木栅栏,折断败落深坑飞起,七零八落。

在经过一处改道溪流时,寇承婴无意瞥见水位线,只见新、旧水线交错,苔藓湿痕,他心念如电,一下子刹住了目光。

这人也是相当敏锐的,龙江惊变,女帝遇刺当时,唯独他追截到刺客,打断沉江,成功打捞到兵刃为物证。

寇承婴虽极年轻,出身高贵,未曾外放为官实务过,但他非常聪明。

本身能和裴玄素蜚声并驾齐驱,他本人也相当有天赋。

盯着那水位线一瞬,他很快吩咐,把手下曾经外放过、熟悉水文情况的人叫了一个过来了。

他问平原山中,河水枯涨情况。

那人一愣,忙说:“汛期枯水期,河床溪流水位当然区别很大的。像龙江这样的山,水源头丰沛,夏汛又长,入冬之前,水位都会很高。”

那人回忆一下:“宣慰大坝观其坝崩水势,必然已经拦水多时,所以先前水位会明显比正常年份低。”

得到肯定的答案,寇承婴冷冷笑了起来了,“果然啊,”他冷笑一收:“咱们怕是被设计当那姓裴的陪衬了!”

想得真美!

想得真好啊!

寇承婴呵呵冷笑。

左近心腹闻言惊疑不定,回禀那人对裴玄素很折服,说:“说不定是没留意,我也没留意。”

寇承婴笑了笑,“不,他肯定留意了。”

他笑容一收,挥手让这人闭嘴退下去。

这时候,已经追抵炮区了。

这时候,万炮轰鸣的声动早已停下来了多时,水陆二师挺进山林。而夷远处指挥战船上,副总指挥陈臣江举着千里镜巡睃夷族旧寨这一带,一旦发现树摇索动,判断有一定规模敌人快速穿梭的迹象,他会立即下令补点炮轰。

而经过一连串的追逐交锋后,岐山王之子身边只剩下两人,连他自己三个,三人不同程度负伤,强弩之末,毫不停歇冲进了炮区,在树梢顶部大力穿行。

寇承婴一行人数十个,刚抵达边缘,前方“轰——”一枚炮弹落地,整个地皮震颤,硝烟尘石飞溅喷扬。

所有人不由刹了一下脚步。

“接下来怎么办?”

分队,化整为零,还是派敢死队负责开路?

寇承婴挥手让那人闭嘴下去后,他勾唇冷笑起来了,几个箭步上前。

所有人看向他,他是总指挥。

寇承婴一把抓住裴玄素衣领,冷笑道:“让他去!押着他去!”

他厉喝:“是你对不对?”

电光石火,两双漂亮又凌厉的眼眸对视,其中一双火花迸溅冷笑讥诮,洞悉对方的阴谋;裴玄素心一沉,丹凤目沉沉暗黑,沉着看不出任何情绪。

“侯爷,您这是做什么?”裴玄素沉声问。

韩勃破口大骂:“寇承婴,你这是什么意思?胡说八道些什么?!”

寇承婴上来之前,韩勃正在和裴玄素说话,疾速追踪之间,他瞥一眼裴玄素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皱了下眉,“坚持住。”

千万别最后掉队。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脸色不怎么好看,但还是扔给裴玄素。

两人关系也就那样,昔年互嘲打架无数次,韩勃还被裴玄素写诗嘲讽,被气得死去活来。

韩勃撇撇嘴,还是把剩下的药抛给裴玄素。

裴玄素自己知自己的事,强行提精固神的药,主要无非人参帝皇苁蓉之类的药物,但他自己先前已直接一大截老参嚼服下去了。

他把药瓶的药丸全部倒出吞下,果然效果不大。

这时炮轰截停,寇承婴就上来了。

韩勃勃然大怒,他是队副,他和寇承婴一个桀骜一个倨傲,本也不和,不过大事当前,韩勃没出过声,前后奔波,绝对服从,同心协力。

这还是第一次呛声。

“你他娘的没事找事是吧?!”

韩勃伸出刀鞘格开寇承婴的手,却被寇承婴另一手一扬挡住。

寇承婴冷冷瞥了韩勃一眼,转头盯着裴玄素的眼睛,他一手拽紧裴玄素的衣领,“得人心是吧?没人能抹掉你的功劳是吧?前提是你那点蝇营狗苟没暴露!”

他凑得很近,压低声音,冷笑,满满讥讽。

寇承婴挥手,吩咐组建敢死队,后方顷刻动了起来,他讥笑:“你不是很能吗?那就上啊!”

他不会让裴玄素活着回去的。

寇承婴挑眉端详,两人距离只有一拳,裴玄素线条浓深又瑰丽的五官线条,尤其是眉梢眼角,斜飞入鬓丹凤目逼人瑰丽,俊美得惊心动魄,即使那张洁白润腻的面庞皮肤擦伤污渍处处,长发半披凌乱,都依然不改其夺目的容貌。

裴玄素眉目沉沉,依然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只是寇承婴冷笑挑眉:“可惜了,我不需要证据的。”

韩勃沉下脸,劈手过来,寇承婴却取出一枚金色令牌,怼到韩勃面前,后者陡然刹住。

寇承婴冷冷侧头,淬冰般的目光扫过韩勃及其身后一众刚剑拔弩张的太监军。

这些令人厌恶的阉宦。

寇承婴举着的是一枚金牌,龙纹环铸,上书赫然四个纂体,“如朕亲临”!

——这是女帝给的钦差令牌,必要时可便宜行事先斩后奏,原在寇承嗣手里的,出发前,寇承嗣给了弟弟。

霎时所有人停住,雅雀无声。

很快,敢死队就组建好了。

寇承嗣一挥手,让人钳制裴玄素走在最前面,他刚才已经嗅到裴玄素嘴里味道,“药效快过了吧。”

他用金牌拍拍裴玄素的脸,“居然还能找到几百年的老参,真了不起。”

但是,没用。

……

深秋冷风劲吹,硝烟捣动阴云,一层层压下,如同傍晚,即将暴雨倾盆。

裴玄素喘息着,他头一阵阵晕眩,老参药效下降得很快,他已经有支撑不住之感了。

他头脑飞速转动着,可惜运气非常不好,被押着走了不足一里地,岐山王之子被发现了行踪。

这是一次真正的短兵相接,复杂的地理条件拖住岐山王之子三人遁逃的脚步,包围圈终于形成,激烈的厮杀之后,最终一死二重伤,生擒岐山王之子和东江王世子。

雨云翻滚盘旋,冷冽的秋风劲吹,寇承婴哈哈大笑!

笑声过后,他陡然一收,一挥手直接带着他自己的心腹冲出血腥一地的战圈。

“放金色信号箭!”

寇承婴回头望了一眼,裴玄素可能真的支撑不住了,他倒在十数丈外的大石边,捂着胸口抬头往向这边。

寇承婴口型:来生再见。

手下一惊:“现在就放?”

寇承婴眉目一厉:“对就在这里放!”

——这金色信号箭同样是寇承嗣给胞弟和几个领队的,人手各一支,一旦刺客成功得手而两仪宫那边穷追不舍,情况极危殆的时候,就放出这支信号箭就表示需要炮轰来断尾支援。

寇承婴的人是都带出来了,但太监军那边还没有,手下迟疑了一下,寇承婴瞄一眼韩勃身处的位置,后者大概没事,他果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