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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景昌现今到了哪里?他又已经说服了谁?目前时间尚短,肯定跑不了几处。

那接下来,东宫的人还准备带他去找谁?

选谁,他才能迎头遇上徐景昌,一击即中地捕获他的行踪和轨迹呢?

徐景昌在沈星的前世里,他后来死了,但观明太子种种迹象,很可能原来就不打算杀他的——很可能是因为楚淳风。甚至后来弄出一出暗阁被太初宫声讨,东宫不得不把人交出来,明正典刑的戏码。都可能是明太子看在楚淳风的面子上,给徐妙仪的一个明面上的事变交代。

不过徐妙仪本来已经是强弩之末,一下子承受不住,直接吐血而亡了。

裴玄素猜了一个八九不离十。

目前,徐景昌必然已经在西去帮助明太子收复这些最后徐系将领的路上了。

这期间肯定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才导致明太子改了主意,要了徐景昌的命。

裴玄素必须跟上徐景昌,赶上这场变故!

他有预感,这场变故必然让他对这个靖陵计划有进一步的大进展!

在此时此刻这个局势之中,这个进展,很可能会产生非常重要的作用!

另外一个,很明显的,沈星前世徐家家变几乎死绝了根本原因,就藏在这个变故里面了!

徐系将领足有十几人,那究竟选谁,才能跟上和徐景昌迎头碰上,跟上他呢?

距离、脚程、人物重要程度,从而判断徐景昌的行走轨迹,这影响裴玄素选择的因素非常之多。

裴玄素垂眸盯着这十几个人名。他已经和沈星反覆讨论过,也和沈星手上的部分徐家旧势力如岳肇等京营将领私下多次通信。裴玄素一贯走一步看三步,多方准备,在关键时刻作用发挥得淋漓尽致。

裴玄素对这些徐系将领的履历和生平、亲属、性格等都已经很了解,他斟酌着,先圈了几个人。

最后,他选中一个西疆边军的,位于西边三大营之中的什山关大营中的指挥佥事,叫黄幸屡的中年将领。

这个黄幸屡,今天四十五岁,正是一个将领最黄金的年龄。他昔年是沈星祖父魏国公的心腹大将之一,幼年是被魏国公从战乱中救起,放进残兵村养大,对魏国公徐家感情极深忠心耿耿。

但他这人脾气相当耿介,蔺卓卿也提过几次,是个暴脾气的固执之人,和倒向东宫的那些同袍有颇多矛盾不和的之处。他妻子早逝,没有续娶,并且他在七年前突然把老母和幼子送回老家,连培养都不培养了,不管不理,孑然一身的样子。

——七年前,正是蔺卓卿开始察觉,身边的父兄亲信将领们开始有人出现微妙变化的时候。

裴玄素垂眸思忖,再三比较,最后不再迟疑,他选中了这个黄幸屡。

蔺卓卿一直半靠坐在一边,他看着,见裴玄素圈的都是徐系的人,他不禁冷嗤一声。

沈星的紧张,跑进跑出,还有徐芳他们轮着换班的着紧关注,蔺卓卿当然知道大概是为什么?

他不禁端详了裴玄素一眼,这个眉目冰冷城府极深一身苍蓝蟒袍描金黑披威势摄人的阴柔权宦。

蔺卓卿觉得可笑,裴玄素这个这样经历的人,一个残缺打入泥泞九死一生连身体都酷刑侮辱性不完整的人,到了今时今日他居然还会相信真情?

裴玄素冷冷瞥了蔺卓卿一眼,那冷冰冰看死人一般的眼神,蔺卓卿一下子噤声,顷刻收回嗤笑表情。

裴玄素冷哼一声。

个中原因不足让蔺卓卿道。

他选择徐系,当然不不仅仅因为徐家。唯有裴玄素屹立不倒,他身后的一切才有可能,他和沈星的才会有将来。

当然,徐家也很重要。

一箭双雕。两样都要紧,但这并不是什么互相冲突的东西。

裴玄素选中了徐幸屡之后,吩咐冯维:“去准备,我们大概明早就会离京!”

冯维应了一声,仔细收拾好桌上的军册和名单,叠好放在裴玄素左手侧,领命快步去了。

裴玄素往后靠坐在太师椅上,他抬目瞥向蔺卓卿,吩咐道:“稍后,你要招供的,除去浔江的消息,其他的大体不变。”

“至于浔江,就改为沅水,其余说辞不变。”

他举了举手上的纸笺,“但我和你对话的,尤其是这张纸上的圈圈,不许往外说。”

裴玄素选中黄幸屡,但他也没在蔺卓卿面前直接加圈。

这吩咐的是明面上的招供。

反正除了浔江的消息之外,一切就按蔺卓卿原来知道的往外说即可。

“另外,加上这几个人名!就说从听你父兄心腹说得的,是你父兄曾关注过的人。”

这几个人,说得模棱两可一些也无大碍。

裴玄素迅速拉过一张纸,写下几个人名,后者都属工部的,要么死能工巧匠,要么久处工部的官员。他们相同的条件,都是太.祖皇帝的武德年间就人在工部,并且实地参与过大修绣水两堤的。

裴玄素选择去西军,但他并不想寇承嗣再跟着一起去。

西军和水闸,两个调查方向,正好一人一边。

水道水闸讯息不够,裴玄素就给加了一点料,增加份量,让寇承嗣只管查去。当然,或许寇承嗣有意外收获也不定,反正那些也确实是东宫的人。

这么说说写写,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了,裴玄素迅速吩咐完毕:“去吧,你该回去了。”

蔺卓卿沉着脸仔细听完,贾平跑进来扶起他,但他挣了挣手,自己竭力站起,一字一句:“裴玄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他慢慢转身,被贾平直接背上,小跑出去了。

裴玄素瞥了蔺卓卿的背影一眼,轻哼一声,他把孙传廷叫进来,吩咐孙传廷传令杨慎,立即带人去查浔江的龙口县到新平县一带,他迅速而低声把蔺卓卿的招供说了说:“叮嘱杨慎,切切谨慎,小心注意安全。”

孙传廷深呼吸一口气,应了一声,赶紧拿着裴玄素的密函出去传信了。

裴玄素匆匆处理着这些事情,大致吩咐完之后,他也迅速站起,出了房门,快步往后面起居的第三进而去。

因为徐守已经往后面跑去了。

没多久,他听见熟悉的轻盈脚步的奔跑声。

裴玄素快步穿过月亮门,迎了上去。

炎炎的夏日,黢黑的夜晚,呼呼的燥风树木和花坛刷刷作响。

那个身穿玉白官服的娇小身影往这边狂奔而来,沈星少见这么激动得连表情管理都失控的时候。

裴玄素一身苍蓝蟒袍,金丝绣金的下摆和描金的黑披风在热风中涌起一个猎猎的弧度。

沈星站住,她急忙说:“二哥!……”

“是真的!”

不等她说完,裴玄素斩钉截铁告诉她:“这一次西去若顺利,不但靖陵计划将大有进展,景昌和你家的事情估摸着也能真正解决了!”

两人一相遇,他附耳,低声把蔺卓卿说的详情复述了一遍,还有他的判断。

这个夏夜,是很吵杂的,因为没有人顾得上把蝉都全部粘走。远处的蝉拚命嘶喊着,和虫鸣混合在一起,炎热的夏风吹在脸上热辣一片。

可沈星长久以来藏在心里的焦灼,却如同终于浇上了一瓢冰水,她一瞬间,喜极而泣,掩住嘴,努力深呼吸,但还是泪盈于睫。

“这是你的努力,你真了不起!”

裴玄素拥着她,低声说。沈星确实很努力很努力,从出宫门都现在。靖陵计划的稽查到如今,她出过了力气得到的结果,不是导致目前成果的全部,但确实有很重要的地方。

沈星被他说得,眼泪没忍住,倏地滑下来了,她赶紧抹了,激动得想哭,但又想笑,她也用力回抱他,把眼泪浸润在他的肩膀上。

“希望我们能顺利跟上景昌,阻止一切。也顺利查到我们想要的结果。”

裴玄素抚着她的背,停下,收紧,他说:“会的!”

我会竭尽全力的。

我知道你也是。

两人很快分开,因为徐芳他们跟上来了,沈星用力抹了抹眼睛,回头看了不顾僭越跟着就在她身后的徐喜徐容,后者也情绪难以自抑目泛泪光。

沈星缓了缓,回头和裴玄素相视了一眼。裴玄素书房中的沉沉冷肃已经褪去,沈星把手伸进他的掌心,两人迅速转身,往诏狱方向的侧门行去。

……

当夜,连续多乘快马往玉山行宫方向疾速而去。

最后,是多名随扈和裴玄素寇承嗣等人,亲自带着一辆马车,用金令叫开南城门,先后赶赴玉山行宫。

翌日。

今日十九大朝,但早朝尚未开始,很多密切关注着东西提辖司和诏狱那边的文武臣将都已经得到了消息,很多人意识到,两宫斗争即将又要掀起新的高潮了。

圣山海。

明太子额头右边的白纱药布已脱了,如玉苍白的颜面上,两个红褐色的薄痂。他一身黑红明黄的皇太子朝服,头戴九章毓珠冕冠,他站在皇太子的金红明黄车驾之前,眺望金光粼粼的大湖。

“开始了。”

转暗为明,已经开始。

这一个十九大朝,犹如飓风过境一般,神熙女帝突兀宣布要从北边的奉州、云州等大营、东路的南安州、禹章等驻军大营抽调将领,然后对西南二道的五关三所及西边军进行换将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