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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幼平,我们,我们在观音面?前,拜一拜天地罢。”

说?着?,别扭转过身来,只留给阴萝一个烧得余烬猩红的?耳尖。

?!!!

阴萝大为震惊。

你魔种欸,杀人不眨眼的?狗杂种,你居然要拜观音?!

但少年?魔种却极其认真,他从头到脚披着?阴萝的?那一件殷红纱衣,好似顶着?一张出嫁时的?大红盖头,之前他在平恩殿里,还被这小畜生侮着?脱了衣衫,最后为了遮羞,披上了她那一条宿墨般的?腕纱,也好似新娘出嫁。

可那一次他是满心仇恨,只想着?将她做成人彘,或者开膛破肚,哪里会记得这些暧昧痕迹?

却不料,短短几月,世情?流转,他竟主动怀了她的?孽种,更要在菩萨面?前,讨一场天长地久的?诺言。

少年?魔种的?双手细长清凉,则是与她的?十指交扣,拉过来,贴在唇边,任由鼻尖的?热息交缠,与她悄声?密语。

“元幼平,我知道,你也是神洲的?帝姬是不是?你这次下凡来,到这个人间,也是为了那救世的?神子令是不是?”

阴萝装傻,“什么呀?”

“你还同我装?”少年?魔种流露出一丝不屑的?傲慢,“这是我的?第?七十七世,我什么豺狼虎豹没见过?六界都等着?我魔道一途功行圆满,回归极皇大宫,她们太急了,也太露骨了,总想着?拯救我,要做我大宫魔后。”

世人都爱锦上添花,却无人关心他从何处走来。

元慈柔是如此,江双穗也是如此。

可他冷的?太久了,总想抓一抓那不切实际的?,便也装着?入了戏。

否则。

真当他稀罕那小婢女送来的?几块冷掉的?糕点,几件不合身的?冬衣吗?

人心叵测难懂,都不一定能被这点小恩小惠收买,何况是他这一颗无情?无义的?魔心?

这些救世神女们总是高?高?在上,以为在他落魄之际,施舍个一两分,再奉上一张甜笑脸,说?着?什么人人平等他也平等的?空话,他就?能如无脑猪狗一般感激涕零,为她们赶赴水火,忠贞不二了。

索性他也虚与委蛇,将这些神女做他的?踏脚石,助他魔统稳固,千秋鼎盛。

那小婢女气运浓烈,又做事笨拙,不怎么有脑子的?样子,稍微装个可怜就?上钩了,正?适合做他的?半颗魔心。

如此一来,他也可以借她一死,用复生祭阵来剥夺这一脉鼎盛人道。

于是人人皆知,他是为情?所困,为情?所祭,便大大减轻了他的?声?名?狼藉,说?不定这一则千古佳话传出去,还能吸引一些新的?救世神女,用清白的?身子,用温良的?心脏,来拯救他们这一些可怜落魄的?无情?魔种呢。

世人也是奇怪,唾骂君王暴/政,可要是君王为戏美人一笑而?暴/政天下,那就?是用情?至深,后世也会冠以情?圣之称。

不管什么,只要是沾染了情?,都仿佛值得可悲可叹,都能减轻原本的?罪孽。

他对此不屑,却也不妨碍他以此为谋。

可大魔祭祀没有告诉他,若他钟爱的?不是这些愚蠢的?、善心泛滥的?救世神女,而?是一个处处压制他一头的?混世魔星,那他又当如何?

世人都说?女子失身,失贞洁,失情?爱,可他却觉得,他的?清白身子,他的?满腔情?愫,他的?狠毒野心,他的?傲骨自负,永远毁在元幼平这个小畜生手上了。

再也没有一个女子,可以如她那般,悍戾、暴虐、又娇甜地进?入他的?身心。

他也再接纳不了任何少女。

于是他说?,“元幼平,你要救世是不是?我可以不觉醒,不灭世,我甚至可以不做这极皇魔种,不回归极皇大宫,我不再轮回,不再渡劫,六界会少一个搅风搅雨的?魔头,但人间会多一个普通平常的?少年?、丈夫、父亲、祖父。”

他指尖紧紧叩进?她的?指缝,在人间最信奉的?菩萨娘娘面?前,一声?一声?叩着?心愿。

“可元幼平,你知道的?,我很贪心的?,我要此世,我也要此时,我要此世此时的?你,不管是神女还是魔头,你要彻彻底底属于我,我要我死的?那天,天晴不晴的?无所谓,花不花开的?也无所谓,我要你坐在我的?床头,儿孙们也在我的?膝前。”

“我一定是要死在你的?怀里,带着?一头银发,带着?你给我编的?铃铛小辫子。”

然后我闭上眼,你就?可以走了。

我允许你,你可以永远地离开我,永远地忘记我。

你的?双足可以踏过春水大荒,你的?双眼可以饮尽龙血玄黄,你大可以去做你的?神女,你的?佛姬,你的?妖魁。

你求千秋,求万古,你的?天地山高?海阔,永无尽头。

而?我这般的?阴暗螫蝎,与你这一刹那的?辉煌擦肩而?过,等余光散透,我会安静且乖巧地,沉眠在腐朽的?巢穴里,永不成为你的?救世拖累。

“元幼平,我不要虚无缥缈的?来生明日?。”

这少年?魔种披着?她的?猫尾红的?罩纱,金丝光影交叠流动,他如新娘般祈求,稍稍带着?颤音。

“我要今生今日?,若你答应,若你答应,你就?,你就?在观音前,吻我九十九遍。”

我不管你这一双唇,日?后会怎样吻那来世的?意中人,但我要此时此刻,它?只属于我。

“元幼平……吻我,你是不是不敢?”

蛇蛇立马支棱起来。

“我有什么不敢的??”

他双眼透出一丝癫狂之色,“那就?像小畜生一样,要我!”

半夜,大相国寺下了一场暴雨,滂滂沱沱,湿湿沥沥,黄绿琉璃瓦浮漾着?银丝流光。

他们在菩萨的?慈悲的?青莲花目里,炽烈地接吻。

练星含将艳纱盖着?脸,却盖不住这满身的?樱桃毕罗,他微微分开唇瓣,吐出里头咬着?一撮乌黑的?发丝,如游鱼沉水,大雁坠地,似乎不敢看接下来那春日?娇姬游青踏马的?场面?。

忽然。

她纤指顿住,飞快收了回来。

他迷惑地看着?她,“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往常心意不通,他自然恨不得越快越好,省得被她招惹,可如今他却不知羞耻,总想缠她一遍又一遍。

“万一伤到我的?王太女怎么办?”

元幼平一本正?经地解释。

他既有些暖热,可又感到不够,双手勾缠住她的?腰,那黑长衣如水中莲花一般叠开在她的?身上,主动索吻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元幼平这一双手不似往日?的?灵活顽皮,僵硬如朽木。

再过不久,真定门迎来了第?一场雪,元幼平戴上了一双华美繁复、交缠丝珠的?黑绒手笼,也围起了玄狐披领,高?高?地堆在颈段上。

这有些异常。

等她从神元宫回来,练星含趁她酣睡,脱下了她从不离身的?手笼。

他瞳孔一凝。

手笼之下,是一截僵化的?、节棍状的?木偶手掌!

——身躯木偶化?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练星含陡然想起石火梦身里的?一世,她作为偃师,出了一本偃谱,其中就?有以活人为祭,取出心脏,全身偃化,从此以后,偃人仍如活人一般,会哭会笑会思考,但心中再无情?意,身躯也再无余热。

它?再也不懂爱人。

“你做什么?!”

头顶一声?暴喝,阴萝抽出自己的?手,套进?了手笼里,她低斥他,“……滚出去!”

“你说?清楚,你身躯怎么会变成这般?”练星含抓着?她不放,眼眶通红,“是不是……是不是你给我的?那一颗心?是了,人怎么会有双心,没有心,若想活着?,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想通了一切关节,神色渐渐变得冰冷。

“元幼平,你可真蠢,蠢极了。”

“啪啪!”

她拍着?他的?脸,不满地说?,“你才蠢呢,我只是身躯变了,人还活着?呢,大不了,大不了以后,我吃素!”

但症状比想象得要严重,练星含有一次醒来,忽然与她对视,那双天真灵动的?双瞳渐渐失去了光,变得暗沉木讷。

他全身血液冷却。

她不再吻他了,也不再对着?他笑了,甚至连骂他都不会了,仿佛失去了一切喜怒哀乐,即便要她陪他,也是冷冰冰地与他对坐,她再也不会因为风筝的?高?低而?惊呼,也不再为飞鸟的?掠过而?欣喜。

她渐渐成画里的?哑鸟,刺绣里的?死鱼,话语里的?休止符。

练星含侧耳贴在她的?胸脯上,她平静如死水地看向床顶金络子,没有一丝热闹的?人气。

她语气平淡乏味,“我要上朝了。”

“今日?你不用去,我已经跟姨母说?了。”练星含手掌抚着?她的?脸颊,“你陪我们。”

“喔。”

她应着?,机关动作般架起他的?身腰。

他拆开腰间的?水安息丝绦,任凭黑长衣如蝉蜕落雪般,堆到他的?脚跟,与她坦诚相见,而?他掌心,则是贴着?一片蝎头弯刀,冷青青闪着?寒光,他看着?她那张绝欲的?脸儿,剜进?了自己的?胸骨,按照大魔祭祀的?方法,碎掉半颗魔心。

“淅淅沥沥——”

那鲜血顺着?蝎头,细股淌落他的?腕心,再滴入她的?肚脐眼儿,仿佛盛了一碗碎玛瑙。

“嘶……”

他痛苦地低喘,脸庞金纸般苍白孱弱,随时都要被撕裂成碎末。

那是一颗淡紫琉璃色的?魔心,像半只蝎尾,覆着?神秘怨咒,末梢处扬着?一条尖尖的?圆珠尾钩。他忍着?疼痛,掐开她的?双唇,将这半颗魔心塞进?她的?嘴里,“元幼平,吃下去,这是药,吃下去你就?好了。”

可她连喉咙都偃化了,只会说?话,根本不会吞咽。

他顿感绝望。

“元幼平,咽,求你,快咽下去,这魔煞消散得极快,会,会失去效用的?!”

练星含失血过多,满床都是他剜心淌落的?血水,他浑身发着?冷汗,却不得不伏下腰身,将魔心含在唇里,托起她的?下颌,与她交合着?唇宫,舌尖卷裹着?这半颗墨紫的?魔心,一次次顶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