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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狐狸看着,好像是?长了九颗脑袋的聪明相,没有那么蠢的吧?

先?被天利用?了,铲除了西?揽菩萨顶,后又陷入这一场快十四万年?的情瘴里,他竟然还想着那片残酷无情的天,要为她再度入了这空门无相?

容雪诗掌心朝上,轻轻捞了一把天光,那光在掌心狭缝里游走,好似一条淡金色的小游龙。

“半生之前,兰麝只为贪欲而生,我?杀诸天,我?喰佛国,我?自负天赋异禀,心性狠绝,我?自诩到了最后,我?会是?这诸天的第一至高,更自以为是?,以为能将万古众生都拿捏在手里,可我?竟连一生情途都走不好。”

他又自嘲,“都说妖魔薄恩寡义,绝不殉情,可容某花了十四万年?,都没能走出这个郑阴萝的阴影。我?不惧死,可毫无价值的死,又能怎样?这小混账对我?们,真?是?没有半分?心软。”

我?的意中人从二十万年?后朝我?走过来?,她告诉我?,我?们日?后会是?如何?,可她没有告诉我?,这个日?后没有她会是?怎样。

“天走了。或许她会回来?,也或许,她永不回来?。”

容雪诗微微抬掌,那一条小游龙被点了灵,欢快地?盘旋着,绕着他腕心游走一圈,亲昵一番后,又快快活活钻入云海里。

“我?爱这无情天意,自当也为她,洗去这一身罪业,庇佑这一方众生。”他又欠身,“希望容某这番醒悟,为时?未晚,也希望彻静师父,春羽师父,不会怪罪容某的私心过甚。”

梦春羽张了张嘴,最终点头。

“那你,跟我?们进来?吧。”

梦春羽领着他去了他的佛地?,新晋崛起的小圣陀天宫,他在师兄的小如来?宗当着传教座元,小圣陀天宫才是?他的大本营。

在这日?暖风熏熏的午后,容雪诗揽着那华艳灼灼的殷红衣白狸毛,随着未来?师父,走进了那一座他从未想过的空门。

这一处的阿伽蓝之地?是?红墙黑瓦,跟求姻缘的小螺顶大为不同,没有水莲,也没有桂花玉兰,只有随处可见的黄姜花与地?涌金莲。

走在万佛廊下时?,梦春羽率性坦直,毫不避讳跟他讲。

“本来?这寺里种的是?白昙,但那位风神秀骨的佛子你也知道的吧,说是?到了异界,其实是?跟天道私奔了,那本《白昙情佛记之我?与天道不可不说二三事》都纪录得清清楚楚,我?们小圣陀天宫都人手一本,反复传阅手记。”

容雪诗:“?”

师哥彻静:“???”

师哥彻静绷不住了,“咳咳咳!师弟!慎言!”

梦春羽却很无所谓,“师哥!现在都星际迷航了,新法修佛,怕什么忌讳!”

梦春羽师父有着自己?的见解,“还要他们多懂多思才好,反复锤炼,想清楚自己?要走什么道,脸皮也要越厚越好,才不会被那些玩家玩几把苦肉计,就上了当,随随便便牵着鼻子走,都当我?们这群和?尚不开荤,撩一撩就要羞得不得了,给她们玩什么还俗火葬场。”

“我?们初阳佛,也有自己?的骄傲的!”

要么就坚坚定定皈依佛,要么大大方方还俗去,天天搞那套眼泪比菜儿还咸的渡佛情缘干什么啊?

就那么一个男女情爱,亲个嘴儿就完事的活儿,大家都敞亮点说话!

“这昙花沾染了情性,就不适合待在寺庙之地?了,因而供佛的五树六花中,就少了白昙。”梦春羽又微笑道,“乖乖徒儿,这日?后,你这兰狐,也不会也背着师父跟天私奔吧?”

他可不想成?为那种一把年?纪弟子还俗跑光还要操心佛地?传承的倒霉的老天佛啊喂!

还得替弟子准备嫁妆他什么大冤种师父啊喂!

容雪诗的细俏狐狸眼庄重无比,“春羽师父,容某不是?那种狐,必不会抛师弃佛的。”

要是?有,狐也不介意。

梦春羽师父打量他一番,容雪诗的表情愈发正派凝重,然而他那脸太过美艳,比那游船的花魁还俏呢,这狐狸瞧着就不是?能安分?的。

师徒俩对视着,都各怀鬼胎。

梦春羽幽幽道,“不是?最好,我?们前身的佛宫,都是?情种遍地?,特别是?那些精妖魑魅不是?人的,就更容易中招了,你可不要给师父我?无理取闹啊,我?穷,得养满宫的小光头,可不会给你准备嫁妆。”

新徒儿很乖顺,也很听话,“是?,师父,嫁妆容某会自备的,必不让师父一把年?纪还操心。”

师哥彻静:“……”师弟这是?收了个刺头吧。

梦春羽:“……”我?这是?收了个硬茬吧。

突然记起这狐狸执掌过一个世代,那宝库搞不好比他小圣陀天宫还大。

梦春羽在佛界里是?嘴炮无敌手,现在他难得心梗了。

他顿时?没好气地?说,“赶紧去受戒,再迟一点就赶不上斋饭了!没得吃可别怨我?!”

容雪诗浅笑,“是?,都听未来?师父的。”

梦春羽微微捂胸,这徒弟还没入门,他怎么就感觉未来?一片漆黑?

妖狐那一袭烈火繁花似的红衣,灼灼无双地?经过了万佛长廊,舍利高塔,莲界香林,他这艳绝诸天的皮相,又是?声名在外的妖狐圣君,突然出现在这佛家净地?,顿时?引起了全圣宫的轰动。

而小圣陀天宫的座元则是?梦春羽的八师弟,他同样震惊四师哥领回来?的家伙,“咱们这群寒碜的小和?尚,能填饱这妖狐的肚子吗?他可是?血如来?容雪诗啊四师哥啊,我?这免费斋饭还没吃够啊,大师哥,你怎也不劝劝四师哥!”

显然,他也对妖狐的功绩是?有所耳闻的。

梦春羽白了他一眼,“对我?的徒儿说什么呢?你师哥我?佛法无边,人家是?来?皈依不行吗!”

八师弟沉默一阵,苦口婆心地?劝,“师哥,你没用?你那迷魂铃吧?这是?这个月你用?掉的一千零八百只,上次你非要领回那个小倌,劝人从良,人家刚搭上了长公?主,不乐意得很呢!”

提及自己?的黑历史,梦春羽一拳将他师弟击飞,坠成?天边的流星。

旁边的廊柱同样挤满了一群老光头,大光头,小光头,他黑着脸,“都杵在这里做什么呢?功课做了吗?没见过狐狸出家吗?!”

“有什么好看的?都去去去!”

他嫌弃驱赶着,但围观的生灵都越来?越多,随着初代永劫圣君皈依这个消息流出来?的,还有大批造访小圣陀天宫的六界人马,将小圣陀天宫围得水泄不通。

如今神天独尊,佛界与人界也开了道,四界成?了六界,万道愈发兴盛。

而梦春羽眼皮一跳。

靠。

怎么连古神也要来?凑热闹,妖狐就剃个光头而已,至于?这么轰动吗?

梦春羽忍不住问妖狐,“你得罪的家伙不是?很多吧?我?这小圣陀天宫才刚刚起步,你可别砸我?吃饭的金钵。”

妖狐也诧异,“啊?原来?我?得罪过这么多人啊?”他遗憾,“起先?,我?只是?想跟他们交个朋友的,可没想到他们那么小气,有好东西?都藏着掖着不给我?看,真?不怪我?要抢的,我?只是?欣赏一番,还给他们时?,他们还不要呢。”

梦春羽:“……”

这硬茬的确很扎手,那小天道到底是?怎么啃下这块硬骨头的?他几乎可以想象,他这小圣陀天宫在日?后被人日?日?寻仇的热闹盛景。

梦春羽正要说些什么时?,却见妖狐轻轻抬头,“春羽师父,今日?真?好,天朗气清,万象都好,就像她刚回来?过。”

狐狸摁下指腹,轻轻揉着脸颊那一颗小桃心。

“我?极想她,可这十四万年?,五千万场梦,竟一次,都没梦见过她。是?不是?,我?造孽太多,佛不允我?见她?”

她就站在那一层淡淡的,禁忌的,粉玫瑰色的纱幕里,在他最爱的那一刹永恒死去,从此成?了他不敢触碰的禁地?,她越完美,越动人,他越看不清,触不到,容雪诗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忘记她的眉目。

可心头那一枚尖刺却是?越扎越深,久到成?为身体血肉的重要部分?。

梦春羽愣了愣。

狐狸又笑,“这样也好,让我?也能少哭五千万场,我?这双狐狸招子漂亮得紧,日?后还得靠女菩萨化?缘,可不能瞎呢。”

梦春羽:“……”

抢救我?,就现在!

而在众多香华佛国佛陀观音菩萨的注视之下,容雪诗缓缓摘掉了那春意正浓的夹纱花冠。

那锦带,香彩雀,释迦,金丝蝴蝶,白茶花,蛇床子,乱蓬蓬的,彩汪汪的,随着他的血发如瀑般直落飞扬,全都跌散一地?,追不了风。

容雪诗指尖摸到了腰。

他顿了顿,也拆掉了腰间那一根雪色孝带,让它随风而去,又褪去了这一袭杀尽诸天万年?的嗜血如来?红衣,将他的前半生的血腥得意征伐,前半生的甜蜜爱恨离别,都抛在身后,他走上了那白玉宝檀的高高戒台。

又一次,狐狸双手合掌,在佛前虔诚跪下,血瀑般的长发也是?亮汪汪的,稠密粼粼的丝光淹过颈段,手腕,腰身,臀部,双足,又蜿蜒着铺满了蒲团,好似红莲香水海一夜盛开。

这次狐狸不求姻缘,不求她归,只求她好,众生也好。

唯愿诸天永恒,世代不败,而我?天常在。

血发狐狸睁眼之际,头顶悬挂着万亿宝铃,这一座金堂被常夜灯映得煌煌,两侧彩幡庄严垂落,释迦佛披挂着一身垂宝璎珞,正含着笑,与他对面对着,仿佛候着经年?归来?的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