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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中人,轿中客,迎轿入棺门。)

木板都是手掌大小, 不过颜色深浅略有区别。

倾风沿着桌案端详了一阵,伸手想摸,掌刑师叔立即抄起手边的竹条, 不客气地鞭打过来。

倾风迅敏缩手,躲了过去,对上掌刑师叔稍显遗憾的神情也不介意,嬉皮笑脸地问:“这是什么?”

掌刑师叔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哼出一声:“挑了就知道。”

季酌泉观出不对,斜着上身凑在倾风耳旁问:“你怎么他了?”

倾风耸肩。

这种依靠气运的东西, 倾风一向不怎么擅长,可惜不能将柳随月借来暂用。她看中一块深褐色的木头,正要指点,被谢绝尘出手挡了回去。

“等我一算。”谢绝尘朝她点头,又对师叔伸出手,“请师叔借我几枚铜钱。”

掌刑师叔倒不苛难,从袖口数出三枚,朝他丢了过去。

谢绝尘右臂长袖在空中兜风一挥,宽袖拢住四散的铜币, 旋即盘腿坐了下来,信手往前一丢, 在地上掷卦。

倾风新奇道:“你还会这个?”

谢绝尘说:“略懂。”

倾风明白,但凡是高人, 就喜欢谦虚地说略懂。换成张虚游之流, 哪怕只有半吊子水, 也早就满地撒欢乱跑, 找人炫耀。

二人跟着半蹲在地, 看他操作。

谢绝尘用的铜钱不是普通的铜钱。师叔洒出来时, 倾风扫过一眼,确信就是寻常的新币,连污垢都没蒙上一层。

可此时谢绝尘手中抛洒的铜币,上头多了一层浅灰的色泽,隐隐似罩着个字。

他连抛了十数次,才总算停下,捡起铜钱起身,将东西还回去的同时,低声说:“我要三列左六。”

师叔用竹条推着木牌,投进倾风怀里。

倾风翻过一看,却见上面写着一句令人满头雾水的话:

“棺中人,轿中客,迎轿入棺门。”

黑色的字迹,莫名有种阴森鬼祟感。

季酌泉二人同是看不明白。

“什么故弄玄虚的东西?”倾风狐疑,来回翻转着木头说,“听起来不像有妖,更像有鬼。”

“怎么选了个那么远的地方?”掌刑师叔将木牌拿回去,嘀咕一声,丢进一旁的竹篓里,重新给三人分发了一枚特制的铁牌,解释说,“这是昨日晚间刚从儒丹城传回来的案子。确实是有几个江湖骗子在从中作祟。这案子刑妖司的人过去勘查过数次,都认为与妖邪无关,已转交衙门处理。可因儒丹城近来诡邪之事频发,前两日你们别叙师兄专程赶去排查,又将案子递了回来。”

倾风先是觉得儒丹城这地方耳熟,紧跟着听见林别叙也在,下意识便觉事情棘手。

难怪最近都不曾见到人。

季酌泉凝神道:“所以真的有妖?”

“我不知道,他也没在信中详说。”掌刑师叔重新靠着椅背坐下,筹算须臾,粗声粗气地道,“给你们……五日时间吧,去将事情调查清楚,回来同我讲述。”

他抬手一指身后宅院:“要带的东西都先还给你们,等回来再做上交。”

倾风倏然回头,对着谢绝尘兴奋道:“那我是不是可以坐你的黄金马车了?”

谢绝尘:“??”

倾风眸光灼热炽亮,刺得他反心生惭愧,硬着头皮道:“不能。那马车由家仆驶回江南了。只能去驿站借几匹马。何况那不是黄金做的。”

掌刑师叔嗤笑出声。

倾风斜睨而去,觉得他莫名其妙。

掌刑师叔忍俊不禁,索性放声大笑,抱着双臂,上身虬结的肌肉不住震颤:“你师父先前出门买几把木剑,也想来蹭他的马车。我说你们师徒二人是怎么回事?穷急眼了?”

“你不懂,你懂什么?”倾风表情哀怨凄凉,眼角斜斜看着他,翻来覆去地念道,“鬼尚缺纸钱,妄论是人。你真是不明人间疾苦。”

季酌泉怕她与掌刑师叔争辩起来,冲谢绝尘使了个眼色,二人匆匆架起倾风,将她带离。

晚春气候多变,乍暖还寒,好在出行之日天色尚算明媚。

从上京去往儒丹城,有百来里路,三十里一驿。哪怕几人出发得早,中间不做停歇,也在近天黑之际才进到城内。

路上绿意阴浓,田野漠漠,虫鸣不歇,莺声婉转,一片春夏相交的繁茂之色。进到城内,却是截然另一番景象。不过傍晚,街边竟已行人稀疏。

商贩关了铺门,幼童被父母赶回屋内,街旁的窗格中透出微暗的烛火,分道的岔口处用青石压着一堆黄纸。

三人都不是什么喜欢说话的人,又骑了三个来时辰的马,颠簸得腹中酸水翻腾,一路过来皆是缄默,只用眼神神秘交流,管对方是不是看得懂。

倾风抬脚踢翻一块石头,将那叠黄纸捡起来,抬头看见几个和尚在不远处摆开架势,连衣服都穿不齐整,对着祭坛一通鬼叫,分明是不称职的骗子,本想恶劣地过去捣乱,可惜被季酌泉给阻了。

又走了一段,季酌泉远远见街边站着个身材高瘦的年轻女人,手边挎着个竹篮,走几步停几步,似在赏月,又似在认路,张口叫了声:“姑娘!”

那人许是没听见,继续往前走。季酌泉拔高声音又喊了一句。

前面的人终于回过头。

季酌泉刚要开口,肩膀被人冷不丁拍了一下,她一个激灵,不解望向倾风。

倾风看了她一会儿,问:“你在做什么?”

季酌泉说:“我想问个路啊。”

倾风奇怪道:“你问谁?”

谢绝尘说:“自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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