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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风气得对衍盈道:“你快问问白重景,林别叙身在何地!”

昌碣城冷僻处的一座老旧宅院里。

空置许久的冷清院落,外围的篱笆已被邻舍前来玩闹的孩童扯坏,檐角上布满了蛛网,室内也空荡得仅有一张木桌。

林别叙指尖转着几枚铜钱,朝半掩的窗口方向虚望,暗忖倾风不知能否领会他的深意,别刚照面就冲动将人打伤。又忧愁纪从宣稳不住自己的那帮兄弟,反举棋不定,生出更多祸端。

白重景背靠坐在墙边的角落,闭眼假寐。听着铜钱摩擦碰撞发出的悦耳声响,嘲弄地说了声:“有陈倾风在,先生就是把几枚铜板抛出火花来,也算不尽她惹出的麻烦事。”

林别叙听他说得怨念颇深,低头笑道:“有理。”

遂收起手中铜板,朝他走了过去。

白重景察觉到面前的光色暗了一些,又听见布料在不远处摩挲,知林别叙正站在面前,又道:“先生若也想劝我投诚,还是省些功夫吧。我与昌碣的那帮小妖不同,并非受制于人。”

“好。我亦不想强人所难。”林别叙半蹲在地,“白将军仗义相助,无论如何,当同你说一声谢。”

白重景这才睁开眼睛看他,感慨道:“唉,只有先生是个明事理的好人。”

林别叙表情故作地惊诧,问:“妖王手下,明事理的人多吗?”

白重景说:“不多。”

林别叙刚要开口,白重景便警觉地打断了他:“多或少都与我无关,我不与之相交。”

林别叙:“为何?”

白重景半阖着眼,语气凉凉地道:“怕他们拉我谈心。”

林别叙:“……”

他站起身来,拂拂衣袖,无奈笑道:“那我也不自讨没趣了。”

他重新摸出铜钱,铺在掌心,叹道:“还是为我师妹再算两卦。”

“您真心觉得此事能成?”白重景抬起头仰视着他,郑重其事地道,“犀渠,极不好杀。他手中法宝无算,陈倾风若心生大意,怕是连城主府的大门都逃不出来。”

林别叙手中握着一叠铜板,堆到布满灰尘的桌上,淡淡道:“那是她的事了。我又非神灵,纵然极尽文韬武略之长策,也算不全天地万物之根本。哪能事事皆如我意?”

他顿了顿,转过身笑道:“我只知道,倾风师妹从未叫我失望。比之筮算,我更愿赌她。”

白重景听得一知半解,问:“若是输了呢?”

“输了就输了。”林别叙白皙的指尖按在粗糙的铜币上,无所谓地道,“本就是她送我的本钱。”

午后,漠漠行云飘过楼阁之上,泉水泠泠击石,从亭台间穿行。

明暗交错的阴影照在露天的花圃里,依旧挡不住自土壤中升腾起的热气。

犀渠正坐在自己院里,手中索然地敲着一块龟壳,听着下方人讲述。

那小妖两手恭敬递来一块玉饰,仆役接过后端正摆上石桌。犀渠指腹随意一摸,奇怪道:“没有妖力?”

“属下不知。”小妖心惊肉跳地答,“属下确实在屋外潜伏了整宿,等府中人相继离去,又进到屋内四面搜寻了一番。可这法宝依旧辨识不出妖力。”

“要么都是大妖,要么都不是妖。”犀渠皮笑肉不笑地道,“那狐狸的府中一共四人,你莫不是同我说,一个跟脚你也摸不到。”

小妖顿时冷汗淋漓,心跳快到极致。大脑里塞满了各种说辞,却不知挑哪一桩能挑出来顶用,于是反哑然失声,只能将头磕在地上,战栗不止地求饶。

“呵!”犀渠烦躁一拍,贴在掌心的玉质龟背上登时蔓延出数道裂纹。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金鸣声,龟壳彻底散解成大小不一的几块碎片。

犀渠眼皮骤然睁大,一双浑圆眼睛里寒光四起。

他坐正了姿势,捡起桌上裂开的碎片,转到光色下映照。

壳上的妖力迅速溃散,很快那枚绿色的玉片就变得黯淡无光,又在他五指收拢的全力一握下,成了把灰白色的齑粉。

这龟甲跟他多年,唯有大凶之兆方会显能。此刻竟无端崩解,以此示警……

果然那来历不明的九尾狐,包藏祸心!

犀渠面色铁青,抓着石桌,凭借蛮力生生掰下一个角。

下方仆役大气不敢出,腿脚发软,想跟着跪伏到地上。手中提着一盏茶壶,此时仿佛有千百斤重,要他两只手同时握住,才能叫它不往下坠去。

正是此时,一小妖惊慌冲进院来,到他身前,弯下腰正要禀报:“城——”

刚说出一字,犀渠五指成爪,已带着摧折肃杀的掌风,朝他拍了过去。

那小妖弯到一半的腰身随着他凌厉的攻势,如同一根柔韧的柳条,猛然朝后弯折,空翻避开他这内力浑厚的一击。

犀渠运劲又追上一掌,手上皮肤覆着层金光,如同金铁铸就,比先前更为凶猛。

小妖身形如电急退而去,逃窜间左手攀住一根就近的长柱,轻盈转了一圈。

犀渠猛烈掌风扫至,那木柱应声塌空大半。

屋舍失去支撑,木材积压间发出喑哑的嘶鸣,房顶的瓦片跟着簌簌抖落。木石的碎屑如急雨铺洒而下。

仆役们惊恐万状,竟还傻站在檐下不敢跑动。缩着脖子,死等房屋倒塌。

犀渠收掌回身,那小妖已顺势冲入前殿,踩着墙面直直飞上横梁,半坐在上面,恢复了真身。

倾风拍拍衣摆上沾着的木屑,好心劝道:“啧,别打了。多好的屋子,小心塌了半间。你这人穷奢极侈,是不介意,可往后传到我手里,我会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