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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广道:“要不然还能有什么事?”

张安世从容不迫地道:“可这是本王凭本事挣的银子啊。”

“凭本事?”胡广皱眉,看着张安世道:“殿下,咱们说话,得凭良心,你这是凭本事吗?殿下若这是凭本事,老夫将项上人头摘下来,给殿下当蹴鞠踢。这等事,若非有人合谋,如何一买一个准?”

张安世一时有些心烦,于是道:“本王与胡公讲不明白,有些事,胡公不懂。”

胡广认真道:“老夫就是太懂了,这些小伎俩,如何会不懂?殿下当真以为老夫愚不可及,是老糊涂?老夫奉劝殿下,也是为了殿下好!人哪,终究不可有太多的贪念,咱们……”

张安世似乎真的有些生气了,拂袖道:“好了,本王知晓了。”

张安世拂袖要走。

胡广倒是不依不饶,他显然并不打算就这样让张安世离开,拉住了他的手臂,道:“殿下,你说实在话,你到底挣了多少银子?”

张安世倒没有遮掩的意思,不急不慢地道:“也就两三千万两纹银……”

此言一出,胡广脸色一变。

他原本还在想,殿下这挣个几十万两银子,实在太可怕了。

亦或者,若是有数百万两之数,他一定要暴跳如雷,大呼一声,与民争利,不是东西。

说来奇怪,这轻描淡写的两三千万两银子自张安世口里说出的时候,胡广居然露出了一种复杂无比的表情。

胡广的眼睛眨了眨,仿佛是在说:原来这样的黑心银子这样好挣,殿下带带我。

可另一方面,他却被吓得瞠目结舌。

胡广毕竟不是圣人,世上哪里财帛不动人心的?何况……是这样的财富。

张安世看着他愣了半天,突然一言不发的样子,于是道:“胡公你这是怎么了,你不会发了恶疾吧。”

“呼……”胡广用力地长出了一口气,似乎希望将心头的那股突然升腾起的郁闷吐出来,接着叹息道:“哎……这样的小子,黑了心,便可轻而易举挣下这样的家财,老夫这样清白正直,居然……”

张安世顿时睁大眼睛道:“胡公你骂人?”

胡广郁闷地看他一眼,哀叹道:“小子,你不知天高地厚,你完了!这样大的财富,不清不楚,现在外头都是流言蜚语,一旦传开,就是你这小子身败名裂的时候,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你若是但凡还对天下有敬畏之心,就去陛下那里请罪吧,退了赃物,负荆请罪,还来得及。”

胡广就是如此,无论他说什么话,面对的是什么人,大家似乎对他的容忍度都很低。

像张安世这样的年轻气盛的性情,几乎被胡广指着鼻子骂,换了别人,早就翻脸了。

可张安世却依然道:“这可不成,本王不能对不起朋友。”

胡广忍不住又猛地一瞪眼道:“朋友?你还有党羽?”

相较于胡广的激动,张安世甚为坦然地道:“多着呢,单靠本王一人,怎么能这样快速不露痕迹的买进卖出呢?这么多的兄弟跟着本王,什么张車元、朱勇、徐景昌、胡穆啊什么的……哦,还有那个新认识的夏什么夏什么什么……”

胡广猛地绷住了脸,道:“什么……竟还有胡穆……”

听到自己儿子的名字,胡广一下子跳将起来,双手在虚空乱舞,且这手速极快,竟是硬生生的挥舞出了残影,颇有失传的闪电五连鞭的风范。

胡广顿时面容涨红,狂怒道:“张安世啊张安世,你不是人啊,你一人丧尽天良也就罢了,你居然还教唆别人,老夫这就去向陛下请罪……”

张安世却是笑了笑,从容淡定地道:“胡公尽管去吧。”

胡广:“……”

胡广心塞,张安世却是悠然自得地走了。

只留下胡广惊疑不定地愣在原地。

就在这个档口。

却突然有人道:“陛下召解公、胡公觐见。”

胡广听罢,快步走出值房,看向来此传召的小宦官,皱眉道:“其他人呢?”

小宦官道:“只说了解公与胡公。”

胡广颔首,心情虽说不好,可陛下召见,却是不敢怠慢的。

于是他失魂落魄地整了整衣冠,心里却想,自己是否当真去奏报此事?

可真要奏报,似乎又下定不了决心,于是只好心事重重的样子。

等到了文楼。

却发现在此,朱勇和张車元二人跪了个结结实实。

胡广一看,顿时脸色煞白。

却见朱棣冷着脸叫骂着:“好的不学,专学坏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以为朕不晓得你们干的勾当?”

朱勇和张車元二人叩首,一起道:“饶命,饶命啊……”

朱棣气呼呼地瞪着他们道:“有人说,你们近来在栖霞做了许多买卖,单你朱勇一人,就挣了一百七八十万两,是也不是?”

朱勇迟疑了一下道:“是挣了一些。”

朱棣大怒,气腾腾地道:“岂有此理!平日里,你们朱家……难道还挣的少了嘛?你们这样干,可知道……这是动摇了市场?以后谁还敢相信,我大明要推行新政?来,朕问你们……你们两个,是谁领的头?”

朱勇和张車元面面相觑。

良久,张車元期期艾艾地道:“陛下,我不知道啊,就是……就是……”

朱棣瞪着他,不耐烦地厉声道:“就是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朱棣的样子太可怕了,张車元却是不言了,一脸恐惧地看着他。

朱棣道:“难道你们二人,还要赖到汉王和宋王头上,说他们二人才是主谋?”

朱勇和张車元更是沉默了。

这话听着,倒像是……自己兄弟二人之中,得有一个人做替罪羊?

朱棣虎目扑簌不定,似乎心里有着什么算计,口里则道:“怎么,说话啊,怎么不说话了?说,谁还和你们勾结一起了?”

此言一出。

不等朱勇和张車元二人踊跃检举,胡广已是五雷轰顶。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身子摇摇晃晃的,这个时候,再也无法支撑住,噗通一下,竟是跪在了地上。

他正待要给自己的儿子胡穆请罪,可更神奇的事发生了,却有人先拜了下去。

定睛一看,竟是解缙。

解缙叩首道:“陛下,臣有万死之罪……臣……也跟着……”

胡广:“……”

胡广瑟瑟发抖,迟疑了一下,张口期期艾艾地道:“陛下,臣……”

朱棣冷笑道:“你们二人,还知道朕为何召你们来?真没想到,你们这些人,竟能勾结在一起。”

解缙一脸坦诚地道:“臣倒没有勾结……”

朱棣则是冷眼看着解缙,道:“哦?不是张……不,不是朱勇和张車元二人邀你干了此勾当?”

解缙摇头,道:“这倒没有,臣前些时日,看邸报的时候,发现有不少价格急涨,心里便料定,这极有可能是有人暗中出手,因而便留了心,此后……臣察觉到一个规律……”

朱棣微微错愕,他显然也意识到,自己似乎对解缙,颇有几分误判。

此时,他倒更冷静了一些,微微眯起来眼睛,凝视着解缙,道:“什么规律,从实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