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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先生,斗海少爷请您过去一叙。”孔叔微微低头示意,很有礼貌地说道。

有礼貌不代表没有战斗力,这位孔叔一低头,便能看见他双肩之上隆起的横肉,快要挣破如月光一般的衣衫,一股气势逼了过来。许乐没有什么经验,但白玉兰的眼瞳却在微微缩小,他很清楚能练出这副身材的家伙,必然是修身馆中锤炼出来的厉害角色。

白玉兰很自然地悄无声息上前,不着痕迹地挡在了许乐的身前,右手依然提着那个沉重的黑色皮箱。

目光掠过白玉兰低着的侧脸,落在了那名孔叔的身上,许乐眯了眯眼。先前在酒会中,他注意到林斗海的身旁这个人的存在,然而此刻,他只记起了火车上那个男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斗海那个蠢货。

联邦里除了费城李家这种个人战斗力牛逼到某种境界的家族,其余的大人物,都习惯在身边带着一个生猛的保镖,像席格总统那种权力顶峰的人,自然有特勤局无数特工进行保护,而像七大家这种世俗存在,则更信任自己身边的高手。

就像利孝通身边那位如布中铁枪的曾哥,又比如许乐曾经猜疑过很多次,却始终无法看出深浅的靳管家。

拦在他们与出租车之间的孔叔,毫无疑问也是这种人物。

白玉兰微低着头,稳定的右手,缓缓离开箱柄,一柄极为秀气的小刀,从袖口里滑落下来,轻轻地握住,就像拈着一朵花一般。前几次出手,他手中的小刀总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手中,但今天却是直接拿了出来,因为他知道,在面前这个矮子的面前,玩那些如花一样的手段,实在是很没有意思。

白玉兰很认真,孔叔的眼瞳亮了起来,两只显得有些粗笨的手,露在了袖子外面,轻轻张开,就像要抓一把夜风,全部拧碎。

他姓孔名武,本是林家老太爷的贴身保镖,只是十二年前林家家变之后,老太爷气的缠绵病榻,多年不曾再出庄园,而如今在七大家二代子弟纷纷现身的时代,斗海少爷开始出入公共场合,所以老太爷便把他派到了这个唯一的孙子身边。

在孔叔看来,斗海少爷和其余那些家族里如奸似鬼的年轻人比起来,实在是没有任何优点可言,就像今天晚上酒会里这点小冲突,因为一个女人便失了分寸,完全不应该是林家接班人应该做的事情。

面前这个秀气男人捏着一把秀气的小刀,却透着一股冷酷的味道,孔叔知道这个秀气男人不简单,应该是军中出来的好手,更关键的是一个随从都有如此好的身手,那他身后那个小眼睛男人究竟是什么背景?

七大家终究不可能在联邦里一手遮天,还是有些他们不愿意得罪的人,这位年轻的许先生能一口道出林家和南相家两个子辈的身份,却只在果壳里当一个小技术主管,他究竟是谁?

忧虑只是淡淡忧虑,就如同古皇朝那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孔叔从来没有想过违抗斗海少爷的命令,既然少爷想要出气,那便把面前两个人拎回去,出个气再说,至于事后有什么麻烦,自然有林家的长辈出面安抚。

……

……

就在这时,许乐忽然开口说道:“我不想得罪林半山。”

从知道那位斗海少爷是林家的人开始,许乐就开始猜测火车上那个中年男人的真实身份,一个名字呼之欲出。此时场间剑拔弩张,如果自己不答应对方的要求,想必紧接着便是一场冲突,问题在于,如今的许乐或许不会在乎什么联邦七大家,但对于林半山这个名字,总有些说不出原因的忌惮与尊敬。

孔叔沉默半晌,忽然沙声低笑了起来:“这件事情和半山少爷没有任何关系。”

这位林老太爷的贴身保镖,因为许乐的问话,感到了一丝羞辱,那个姓许的年轻人竟是根本不担心自己,却只担心半山少爷出手。老姜愈辣,孔叔一笑即敛,冷漠说道:“请。”

老姜有火,许乐急着离开,被这个叫孔叔的人拦在身前,心里的火气也渐渐地生了起来,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变化,低头说道:“没枪吧?”

这句话不知道是在问谁,但他身前握着秀气小刀的白玉兰低头微笑回答道:“没有。”

“好。”

随着这一个好字出口,一道亮光就在半岛酒店偏庭的阴暗中亮了起来,割裂了空气,带着一道凄厉的鸣叫,劈向了孔叔那张微黑的脸庞。在这一瞬间,孔叔的眼睛眯了起来,似乎被刀光所慑,下颌上的粗粝肌肤也开始生起一些极细的疙瘩。

白玉兰的这一刀没有任何说头,出手的角度毫不刁钻,只是说劈便劈,说不出的干净利落,那把秀气的小刀,起始还在他的腰畔,此时便到了对方的脸上。

孔叔眯着眼睛,像是根本没有看到这把锋利的小刀,然而他那只一直微张着的右手,却早已变成了一只虎爪,撕碎身前的夜风,就像一个机械臂般,迎了上去,中食二指分开,就像两根铁条,狠狠地捏着白玉兰细细的手腕,便要掐断对方腕间的筋脉。

若让这两根手指捏实,白玉兰的腕部筋骨会不会断不知道,但至少在短时间内,他再也休想能像拈花一般,玩弄那把秀气的小刀。

起始一秒错,今后一生误,孔叔也没有想到这个秀气的持刀男人,第一刀便是如此的光明正大,堂堂正正,但在凶险里打磨了数十年的他,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意外,只是闷哼一声,便凭借着强悍的力量,后发而先至,占了先机。

然而紧接着事情出现了变化,因为孔叔发现自己平时捏钢球练出来的手指,居然捏不住那个瘦弱的手腕,白玉兰的腕间几道筋肉,在瞬间内一紧一松,表面就像涂抹了一层油,变得滑不溜手。

如果白玉兰此时再向前进,孔叔的铁指依然能掐死他小臂上的肌肉,可问题是从落刀之初,白玉兰想的便不是进,而是退,他微低着的脸庞上闪过一丝诡异的微笑,脚步一错,便往后面退去。

他的外号叫玉兰油。

孔叔的眼睛依然眯着,忽然觉得面前这个秀气男人有些意思,明明是军中出身的冷血高手,但不求胜先自保,居然从起始的第一秒起,便想着后路,这种人是怎么修出来浑身如闺秀般的宁静杀意?

他忽然间觉得有些不妥,粗壮的左腿向前踏了一步,噗的一声,腿上的布裤顿时出现了几道裂口,如铁爪般的手掌依然扣着白玉兰的手腕,准备猛然发力。

便在此时,又一声闷闷的噗声响起,却不是响在孔叔的腿上,而是响在安静的庭园中,地面上,而且声音是如此的近,近到有些惊心动魄。

一只穿着靴子的脚猛的跺到了地面上,半岛酒店偏庭干净的光滑地面,竟被这一跺生生踩出了几道本不应有的灰尘,实际上那些灰尘是受了巨力,被从缝隙里喷了出来。

凭借着地面上传回来的巨大反震力,一个身影冲过了白玉兰的身畔,肩头一振,以关节为轴,将一只臂膀如铁鞭般甩了过去,砸向了孔叔的面门!

那跺脚的声音响起那一瞬间,孔叔就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他的全副精神,都放在那个秀气的玩刀男人身上,浑然忘记了秀气男人的身后还有一位许先生。在他看来,这个许先生要不是某个家族的外姓子弟,就是政界哪位大人物的公子,因为某些方面的爱好,成为果壳机动公司里那些脸色苍白,无比瘦削的研究人员,却哪里想到,这位许先生本身竟然也如此生猛!

许乐的身材看上去并不如何强壮,但当他一臂砸下去的时候,整个人竟是显得如此强悍。

年轻人急着离开,去看这世间最美好的新生,却被人阻了去路,所以他怒了,却隐忍着,直到白玉兰极有默契地抢先动手,他才悄无声息地找到了最好的出手时机。

在七月的港都夜空下,他的手臂就像是自天而降的流火,似乎要燃烧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