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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哼哼~……”

范家铺子侧巷,璇玑真人手里提着个小包裹,不紧不慢走出后门,戴上了薄纱帷帽。

来到巷口打量,街上依旧有不少小姐来回,但本该在王家铺子门口等待的小郎君,却不见了踪影。

璇玑真人哼声一顿,还没来得及疑惑,后方就传来了细微动静:

“这儿。”

璇玑真人回眸看去,却见怀抱环首刀的夜惊堂,靠在偏巷的后方的一颗柳树后,正冲她勾手。

璇玑真人把小包裹搭在肩上,仪态闲散来到跟前,上下打量夜惊堂一眼:

“你刚才偷看里面的夫人小姐换衣服了?”

夜惊堂摇头道:“怎么可能。怕你出来找不到人,专门在这里等着罢了。挑的可满意,让我看看买了什么款式?”

璇玑真人手指勾着小包裹,作势要给夜惊堂看,但夜惊堂伸手之时,又拿了回去:

“你想的挺美。走吧,青禾应该等……急……了……”

璇玑真人说到此处,在夜惊堂左右打量:

“你买的药呢?”

夜惊堂表情稍显尴尬,他刚才给北梁的姑娘上了一课,而后事了拂衣去,其间显然不太好开口让王夫人装药,想事后回去取,但那华小姐待在医馆里不出来了,他要是再跑回去,鬼知道会被拦着问多久,为此只能两手空空在这里等着。

眼见水水出来,夜惊堂开口道:

“里面有妇道人家瞧病,我占旁边不合适,需要的东西王夫人应该打包好了,你要不帮忙取下,东西我帮你拿着。”

璇玑真人把小包裹挪开,没让夜惊堂搭手,有些好笑:

“调戏身边人的时候脸皮厚如城墙,到了外面倒含蓄起来了,你专吃窝边草不成?”

夜惊堂眼神无奈微微摊手,表示说什么都认了。

璇玑真人也没耽搁时间,把小包裹丢给夜惊堂,转身走向步行街:

“你若是敢打开看,我回来有你好果子吃。”

“知道啦。”

夜惊堂接住轻若无物的小包裹,待到璇玑真人拐出巷子口后,确实有打开偷偷看的冲动,但还是强压了下来,只是用手捏了捏,以听风掌仔细感觉:

嗯……还是蝴蝶结小裤裤……薄纱半透款的……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觉得陆仙子真会考验人。

在巷口等待片刻后,璇玑真人便抱着十几个盒子走出了大门,手上还挂着两串,和小云璃第一次抱锅碗瓢盆回家似得,从正面都看不到人。

夜惊堂抬了抬手,觉得有点亏待水水,等到璇玑真人走进巷子后,上前把一大堆东西抱过来:

“这么多?”

璇玑真人也没料到梵青禾买这么大一堆,把东西全丢给夜惊堂后,拍了拍如雪白裙:

“谁知道她要做什么。对了,方才我在后面,看的个书香小姐,长得闭月羞花,气质更是一绝,你不去看看?”

“唉,那姑娘是个可怜人,年纪轻轻就落下了残疾,开这种玩笑不合适。”

璇玑真人见此也不多说,把小包裹从夜惊堂怀里抽出来,便走在了前面,行出两步又低头看了看包裹:

“你闻过?”

夜惊堂眼神颇为无奈:“刚买的几块布,我闻它做什么?”

“没穿过,闻着不带劲儿是吧?”

“?”

夜惊堂无话可说……

……

……

异邦来朝的外使馆,修建在城西,距离禁军驻地不算太远,周边街区则是异邦人聚集地,北梁、西海诸部乃至天南的些许商旅走卒,一般都居住在这里。

过来的几百学子,被安排在外使馆侧面的几条巷子中居住,初来乍到都带着新鲜感,虽然刚来事务繁多不准跑太远,但在附近闲逛没事,街巷间随处可见行人,各家铺面也是爆满。

下午时分,使馆后方的一间书房里,刚刚送走接待官吏的李嗣,一杯茶尚未喝完,便又开始准备今天晚上在芙蓉池的晚宴。

千机门沈霖,乔装成了随行仆人,此时也坐在书房中,分析着:

“今早西城港的码头上,确实发现了黑衙眼线的踪迹,但夜惊堂有没有在暗处,难以确定。如果贾胜子的情报情报完全准确,再过半个时辰,夜惊堂就会从礼部衙门乘车出发,前往芙蓉池,走的西正街……”

李嗣翻阅着今晚要交流的各种事情,插话道:

“初来乍到,尚不知深浅,动手风险太大,还是先让随行高手散入城中摸几天底。花翎在什么地方?”

“花翎性格浪荡,昨晚就提前离开,不过人倒是好找,此时不出意外在金屏楼陪着头牌喝酒。”

李嗣皱了皱眉:“给他送个消息,让他收敛些,来使馆随时待命。在外面浪荡,万一提前泄露行迹,身处卧虎藏龙的云安,朝廷可保不住他。”

沈霖点了点头,放下茶杯无声离开了书房。

李嗣也是凌晨才从贾胜子口中得知,夜惊堂被指定外接待的官吏,晚上就要在酒桌上碰头。

李嗣被梁帝暗中授意除掉夜惊堂,刚到就得王见王,心头岂能没点压力,在书房独自琢磨片刻话术之后,才起身来到门外,想找晚上陪同的几个名士聊聊,结果走出正堂时,便瞧见华青芷在游廊中,被丫鬟推着来回逛游。

华青芷是华老太师的嫡孙女,身世相当显赫,如果不是身体有问题,当太子妃都够格。

不过其从不提自己的出身,对外只是自称万宝楼大掌柜的千金,此行若不是华老太师送信让李嗣代为照拂,李嗣都不知道这名满燕京的大才女,还有这么一层背景。

华老太师虽然已经告老还乡,但朝堂资历依旧摆在那里,李嗣无论是出于欣赏才学,还是出于欣赏背景,对华青芷都很客气,见状恢复了德高望重的长者气态,来到跟前询问:

“青芷,方才可去拜访了王老太医?结果如何?”

华青芷稍微有点出神,待到声音响起,才发现来了人,她坐着轮椅来到近前,开口道:

“方才见到了王老太医,说并非不治之症,就是治起来繁琐,可能需要很长时间。”

李嗣抚须轻笑:“那就好,老太师临行前再三叮嘱,若是没好消息,让我好好安慰,免得你想不开,我为此还准备了不少说辞,还好没用上……”

华青芷如果以前听到好消息,确实会高兴很久,但被人教育一顿后,现在心里就只剩狂妄自大出丑后的不好意思,和对那俊公子的好奇了,她微笑了下,又询问道:

“李先生,您学富五车,可听说过一首西北的诗作?”

李嗣论文采比不过随行大儒名士,但术业有专攻,作为主管外交的臣子,和陈贺之一样,对西海各部的情况了如指掌,见此道:

“西北便如同大魏梁沙二州,苦寒之地,出名的文人少之又少,你说来听听。”

华青芷过来就是请教,当下便复述起方才所见:“烽火照西京……”

李嗣抚须聆听,刚听两句,神色就发生了些许变化,蹙眉品味良久后,才若有所思道:

“写此诗的人,必是忠烈之士,西北王庭燎原一战后全军覆没,这位前辈应该不会做大梁降将,可能已经葬身沙场了,我确实未曾听过名声。”

华青芷听闻此言,不免面露可惜:

“今日在街上偶然听闻此诗,却未能问到出处。我往日自认博览群书,到云安来才发现,闭门造车终是井底之蛙,不出来看看,永远不知道外面还有这么多未曾接触过的学问。”

李嗣负手轻笑:“学海无涯,越是博学之人,便越是谦逊,因为他们能看到尚未触及的天地有多大,明白自己腹中那学富五车的底蕴,对于天地大道来说只是初窥皮毛。你年纪尚小,能明白这一点,已经算不虚此行。”

华青芷微微颔首:“青芷谨记先生教诲。”

李嗣这立意深远的话,其实是北梁国师教的,他无论官职还是文武艺,都还达不到这层次。不过在学生面前,他还是做出长者之态点头,而后道:

“我方才提议,让大魏在龙吟楼办个文会,摆个‘龙吟十局’切磋棋艺,到时候过来赴约的不出意外会是女帝的妹妹。你这两天好好准备下,可不要轻视,如果说左贤王是天下间最能打的王爷,那大魏的靖王就是天下间最有文采的王爷,你输了不损名声,若是赢了,足以名传千秋。”

华青芷并不傲气,但底蕴摆在这里,自信在所难免,她微笑道:

“李先生静候佳音即可。”

……

……

忽然受封国公被安排接待任务,夜惊堂这两天确实忙,中午陪着璇玑真人买完情趣小衣后,刚把药送回家,就开始沐浴更衣换朝服,然后去礼部汇合,其间不说啵姑娘,连揉鸟鸟的时间都没有。

随着太阳西斜,一支车队从云安城驶出,为首是十八骑身着墨绿锦袍的带刀护卫,最前方者抗‘夜’字大旗。

而后方也有十八名精骑压阵,中间护着一辆宽大车辇。

车辇是朝廷所赐,按他的爵位应该是驷马并驱,但在京城得降一级,所以是三匹毛色纯黑的骏马拉车,车厢并不花哨,但极为严肃厚重,看起来就带着股生人勿进的气势。

而车辇的后方,则是侍郎陈贺之、镇国公嫡长子王赤虎的车辇,还有各部小吏乃至陪同赴宴的大儒名士。

夜惊堂因为爵位有一点高,在京城只要不遇宗室子弟,都得他打头阵,此时在为首的车辇中端坐,身着黑色蟒袍,腰悬玉带头竖金冠,目光扫视着窗外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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