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嘴魁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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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国公听到这事儿就来气,不过当下也没发飙,先来到最前方,拱手一礼:
“微臣吴嵩,拜见太后。”
“吴国公免礼,落座吧。”
太后娘娘知道爹爹和吴国公老吵架,小时候还喜欢趴在窗口看笑话,不过长大了,肯定偏向爹爹一些,只是不温不火抬手示意吴国公落座。
吴国公带着两个随从,在秦国公对面坐下,扫了眼夜惊堂,但也没多留意,只是看向满场宾客,笑呵呵道:
“听说秦国公最近迷上了风雅之事,好弹琴,吴某这几个月苦苦寻觅,得了一张好琴,特地给秦国公送来,还望别嫌弃。”
秦相如和吴国公,都是带兵的武将,排兵布阵方面肯定没问题,但文采真拿不出手,具体深浅,看太后娘娘就知道了。
但东南文坛大佬云集,秦相如作为世家大族的领头羊,如果不懂肯定闹笑话,为此一直在学琴棋书画等东西。
眼见吴国公这么说,秦相如知道没安好心,不过还是笑道:
“闲时玩乐罢了,登不得大雅之堂,吴国公莫非还想赠琴,让秦某当堂弹上一曲?”
吴国公又不傻,才不会给秦相如当庭炫技的机会,略微抬手,让儿子把琴放在小案上,拉开了包裹的红布。
夜惊堂和钰虎都津津有味看着两人唇枪舌战,此时和宾客一起望向对面,却见案上摆的真是张好琴。
七弦古琴,形如蕉叶,漆水也相当漂亮,远看似墨绿,但又隐隐藏着暗红色泽,显出了通透琉璃般的质感,光看做工就知道造价不菲。
钰虎虽然水平一般,但收藏的名琴可不少,见此不禁暗暗点头,看模样已经把这张琴视为囊中之物。
在做宾客在琴棋书画方面都是行家,瞧见此琴后,微微点头,赞叹声不绝:
“此琴做工确实巧夺天工……”
“这是哪位大家的手笔?”
“应该是林安御琴坊的东家亲自操刀……”
……
秦相如鉴赏水平并不低,瞧见吴国公真拿出这么好一张琴,不免有点疑惑。
而吴国公也不拐弯抹角,站起身示意桌上的琴,笑呵呵开口:
“琴相如蕉叶,粗看是绿,细看是朱。在座诸公,觉得是也不是?”
“确实……咳……”
“……”
话语一出,偌大厅堂内出现一阵骚乱!
本来陈贺兰等文人,还想顺着话夸奖两句,但马上就反应过来,眼神变的十分怪异,硬憋着气,才没失态,有几个没憋住的,酒水直接从鼻子里喷了出来。
大魏女帝还没反应过来,略微靠近夜惊堂,眼神询问。
夜惊堂起初也没反应过来,但瞧见在座文人的异样,略一回味,也惊了下,凑到耳边低语:
“秦相如叫爷,粗看是驴,细看是猪。”
?!
妈耶……
大魏女帝眸子张大几分,虽然早听闻江州文人唇齿毒辣,但此时才算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狠辣。
和这比起来,华小姐实在太文雅了……
秦相如听到自己名字,哪怕文采不高,反应也非常快,脸当时就绿了。
但文人骂架就是如此,人家评价琴,又没说你,指名道姓说的也是琴,你总不能说这就是在骂自己。
再者说了又能如何?还能因为谐音问题,把吴国公撵出去?
大家平起平坐,他又不是皇帝老子……
在江州文坛,被人含沙射影骂不丢人,没法骂回去才丢人。
但吴国公有备而来,这能怎么还?
秦相如摸了摸胡子,眼神望向了坐在夜惊堂旁边的大儿子秦伯冲。
秦伯冲是秦家继承人,因为老子吃了没文化的亏,对他可比对太后严厉多了,也算是文武双全。
但秦伯冲终究是将门出身,不可能深究这些东西,老爹忽然吃瘪,他虽然心有恼火,但短时间还真找不到合适话题反击。
在这宾客,被吴国公一句话问住,也不敢贸然搭话;至于当老好人打圆场就不用想了。
秦国公跑到吴国公府上,当堂说佛塔像大雀雀,吴国公气的半个月没出门,回来骂一句,属于礼尚往来,他们乱拉架,吴国公怕是得转头就把他们骂个狗血淋头。
大厅里寂静了片刻。
吴国公瞧见秦国公脸都绿了,满心陶醉,继续道:
“秦国公怎么不说话,莫非不喜欢这琴?要不吴某把这非朱非绿的东西丢湖里去?”
太后娘娘虽然觉得吴国公有两把刷子,但亲爹被怼的说不出话来,还是有点不开心,嘴唇微动,想帮着训一句。
但她开口训吴国公,吴国公当面道歉,心里肯定更飘,毕竟把场子找回来了,秦国公骂不还口,只能让女儿出头,吴国公回去至少能开心一整年。
太后娘娘无可奈何之下,只能瞄了瞄夜惊堂,看无所不能的大堂堂有没有法子。
夜惊堂正襟危坐,虽然觉得两个国公你来我往骂架,他插手不合适。
但秦相如怎么也算老丈人了,他袖手旁观看着被骂,显然更不合适。
夜惊堂瞧见太后娘娘求助的眼神,便开始左右观察,暗暗苦思了片刻,而后侧身凑到大舅子秦伯冲跟前,低语了两句。
秦伯冲正在脑中急转想对策,听见耳边低语,眼睛猛地一亮,先是对夜惊堂拱手一礼,然后连忙起身,小跑到了秦国公身后低语。
吴国公观察着大厅众人的举动,注意力主要就放在秦家长子秦伯冲身上,自然看到了夜惊堂的小动作,此时又蹙眉打量几眼。
而在场宾客发现秦伯冲上去支招,情绪自然热切起来,都望向秦国公,拭目以待。
而事实也没让在场宾客失望。
秦国公听见儿子的话,脸上的憋屈当即烟消云散,站起身来大笑三声:
“哈哈哈~!吴国公的厚礼,秦某岂能不喜欢,早知吴国公要来,秦某特地在湖对面的山上,种了颗迎客松,诸位请看——松貌似莴笋,远观无肚,近观无节——诸位说是也不是?”
“嗡……”
话音落,偌大厅堂里顿时响起惊叹声。
琴相如蕉叶,粗看是绿,细看是朱。
松貌似莴笋,远观无肚,近观无节。
湖对面山上的笔直松树,在夜色下的轮廓,和莴笋像不像很难说,但树干笔直确实没有肚子,也没有节。
但在坐宾客都是文化人,岂能听不出这句下联,说的是——嵩貌似我孙,远看没有尺度,近看没有礼节。
这对的简直巧夺天工,感觉道行还比吴国公的上联高几分。
众人满眼讶色,皆是点头称赞。
大魏女帝眼底也显出一抹惊艳,转头看向身侧的黑衣俊公子,看起来是想问——你真是刚想的?
而吴嵩听见这回应,脸上再无爽朗笑意,但也没黑脸,改为双手负后,瞄向坐在旁边的夜惊堂:
“秦国公背后,有高人啦。”
这次轮的秦相如开始飘了,摸着胡子在吴嵩面前来回蹦跶,示意就坐的夜惊堂:
“这位公子可不得了,虽然年纪轻轻,但和我俩同一辈分,而且整个大魏,武艺上能胜过他的都不到一手之数。说吴老弟一句,你还敢发飙不成?”
吴国公听见这话,瞬间明白了这黑衣公子的身份,眼底的不悦倒是散了些,转为意外,拱手道:
“原来是夜惊堂夜国公,久仰了。”
夜惊堂只是帮忙支招,眼见秦相如把他直接点了,有点惭愧,起身拱手道:
“宴席玩笑之语,还望吴国公别往心里去。”
吴国公微微抬手:“玩笑之语,自然不会当真,不然上次在府上,吴某已经摔杯为号,把秦兄按住打板子了。
“不过夜国公初来乍到,就给秦兄支招,着实有点偏袒之意。既然夜国公也善此道,吴某再找个场子,夜国公应该不会介意吧?”
坐在后面的宾客,见这黑袍公子是女帝身边的红人夜大阎王,眼底明显有点惊疑。
不过文坛切磋,都是骂来骂去,双方都是国公爷,也不怕骂出事儿,为此还有人开始拱火:
“是啊,吴国公和秦国公都是国之栋梁,为圣上镇守东南,夜国公远道而来,只给秦国公支招,不让吴国公还嘴,怕是有失公正……”
连旁边的大魏女帝,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眼神示意,还悄悄拉裙子,应该是说——上!无论输赢,我都给你看点好看的。
夜惊堂不在乎名利,但为了帮老丈人,损了吴国公一句,也确实不太合适,便开口道:
“夜某一介武夫,诗词歌赋只是略懂,吴国公要教训我这晚辈一番,我自然是得站直受罚。”
“唉,夜国公言重了,吴某哪敢当庭教训夜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