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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黑簇城到黄明山,虽然没有山河阻隔,但沿途皆是戈壁荒原等无人区。

李嗣所携的马队,日夜兼程朝着黄明山进发,因为提心吊胆害怕被人截杀,沿途基本上只做短暂停留,可以说是把马往死的跑。

虽然净空和尚等人没叫委屈,但这可苦了在后面追踪的夜惊堂等人。

夜惊堂不能被甩开太远,虽然骑得也是好马,速度完全跟得上,但路上没有半点休息时间,停下来让马匹歇息不到个把时辰,就得继续出发赶路,如此周而复始,不说睡觉,连吃饭喝水都得在马上进行。

好在这样的奔袭,并未持续太久,自黑簇城往西疾驰两天后,两只队伍就抵达了朵兰谷附近。

过了朵兰谷就到了不归原,往后路途基本没有补给,为此必须在朵兰谷附近休息一夜养精蓄锐,准备足够的饮水和干粮后才能出发。

夜惊堂为了不被发现,并未跟着进入朵兰谷,而是拉开了二十多里距离,只在山脚的一条小河畔扎营休息。

银月当空,三匹骏马停在河畔草地上,华青芷被绿珠扶着从马上下来,在草地上坐着揉着小腿,放松酸的不行的筋骨。

梵青禾从马侧取来的毯子,铺子草地上,又取来准备的干粮。

夜惊堂则在河边捧起清水洗脸,同时和身边的水儿聊着:

“你确定能在不归原找到水?要是没把握的话,我们就多带些,免得到时候喝完了,还得跑去李嗣那里借。”

璇玑真人坐在下游的一块石头上,褪去了绣鞋,把白皙脚丫放在了水中,手里还拿着酒葫芦:

“我以前走过不归原,知道几处水源地,要是出了纰漏,你家法处置即可。”

夜家的家法是凝儿和三娘定的,也没具体内容,就是被折腾的时候不能拒绝,干啥都行。

夜惊堂听见这话,自然相信了水水的能力,目光顺势瞄了下泡在水中的脚丫和白皙小腿。

结果璇玑真人见状,大大方方把脚抬起来,送到了夜惊堂面前,让他摸。

夜惊堂虽然挺想的,华青芷在背后,他玩这种花样怕是有点崩形象,只是偷偷摸了两下,就收起了杂念,来到了草地上询问:

“怎么样?扛不扛得住?”

华青芷在毯子上席地而坐,脸蛋儿上也沾了些许风沙,不过神色倒是很精神:

“我又没走路,哪有扛不住一说,该关心的该是马儿才对。”

绿珠坐在跟前,把水囊递给夜惊堂:

“小姐自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想出远门都没多少机会,夜公子能带着出来走走,心情好着呢,刚才还哼了几句小曲。”

“哦?”夜惊堂把水囊接过来,好奇道:“什么曲子?”

华青芷擅长的便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方才只是触景生情随口哼哼罢了,见夜惊堂好奇,便含蓄道:

“以前在国子监,听过西海诸部的学子唱曲,嗯……雨过山前呀~草木香~水清沙浅呀~见鸳鸯……”

正在旁边分干粮的青禾,听见这调调自然眼前一亮,笑道:

“华姑娘倒真是博学,连巫马部的望山谣都会。”

“就会这么一句,梵姐姐是冬冥部的大王,应该听过吧?”

梵青禾自幼就能歌善舞,自己还有张从冬冥部带过来的琵琶,见华青芷好奇,也不吝啬,在毯子上坐下,娇喉婉借着唱道:

“郎在山头呀~何时归,妾心如水呀~空望望~……”

夜惊堂听着梵姨的灵动嗓音,都想抱着肩头一起摇摇晃晃,但华青芷在旁边显然不合适,便随手摘了片叶子,凑到嘴边跟着节奏帮忙配乐:

“嘟呜呜~~”

华青芷见此转过脸颊,眼神惊奇:

“夜公子也会吹曲子?”

璇玑真人本来在河边赏月,见几个人围着唱起小曲了,也走了过来,坐在跟前接话:

“他不光会吹曲子,还会弹,‘轻拢慢捻抹复挑’的功夫炉火纯青,不信你问青禾。”

“是吗?!”

正在唱曲的梵青禾,见妖女一来就说不正经的,歌声一顿,把干粮袋塞到她手里:

“吃你的东西,整天哄人家小姑娘,你好意思?”

“呵呵……”

夜惊堂摇头笑了下,虽然长途奔波很疲倦,但晚上这样休息打闹一下,倒也颇有一番滋味。

本来按照估算,李嗣他们会在朵兰谷停留一夜,而他们也是明早再出发。

但就在几人吃完了干粮,并排排躺在毯子上看月亮准备休息时,夜惊堂却发现群山之上飞过来一个黑点,在上方盘旋一圈儿,又朝着朵兰谷方向飞驰而去。

夜惊堂瞧见此景,顿时翻身坐起,转眼望向群山;璇玑真人也坐了起来:

“怎么了?”

“有状况,我过去看看。”

夜惊堂见鸟鸟来去匆匆,也没耽搁,当即弹起来从身侧抓起佩刀,朝着群山之间飞驰而去……

……

稍早之前,朵兰谷。

朵兰谷是位于群山之间的一个大盆地,内部被齐膝深的杂草覆盖,中心则是个小村落。

本来村落里隐居的是蒋札虎的家眷,但去年此地被左贤王带人围剿过一次,蒋札虎肯定不敢再让家眷住在这里,村子里的人已经迁徙到了洪山,半年下来村子已经彻底荒废,连篱笆墙内的菜地都被杂草所掩埋。

蹄哒蹄哒……

近二十人的马队,自谷口飞驰而入,停在了盆地的边缘,哪怕已经时隔大半年,盆地中依旧可以看到横竖交错的几条战痕

李嗣还是第一次跑到黄明山来,在马上扫视一眼,询问道:

“这地方扎营,确定安全?”

净空和尚回应道:“去年贵国的左贤王,和南朝的夜惊堂在此地交过手,蒋札虎也有参与,事后左贤王把这里的商路断了,已经小半年没人从这里走动,绝对安全。咱们去村子里落脚,那里有水井。”

李嗣看着荒无人烟的场景,也觉得没啥威胁,便带着队伍一起朝着盆地中心的村落进发,沿途还在聊着穿越沙漠的注意事项。

但一行人刚刚行出不过半里,尚未走到村子附近,跟在旁边的华俊臣,忽然抬起了手:

“慢。”

二十余人离开静声,负责护卫的许天应,从马背上轻飘飘跃起,落在了李嗣之前,脸上也显出三分戒备。

咚~咚~咚~……

李嗣本来还不清楚情况,但随着众人寂静下来,便隐隐约约听见盆地之中,似乎有一道木鱼声。

木鱼的敲击声不急不缓,感觉距离很远,但仔细听却又好似近在咫尺,敲击的节奏似乎能牵动人的心神,让武艺平平的李嗣,胸口都感觉到了几分沉闷。

蹄哒蹄哒……

就在众人如临大敌之际,后方忽然产生些许混乱。

李嗣迅速回头看去,却见本来嘻嘻哈哈的净空和尚,不知何时已经面白如纸,骑着马缓缓后退,双眼死死盯着前方的死寂小镇,就如同孤魂野鬼忽然撞上了神佛。

华俊臣虽然武学造诣平平,但脑子并不笨,瞧见净空和尚这模样,便明白走到了鬼门关,当即抬手示意所有人后撤,而许天应额头也冒出了冷汗,和数名北梁高手一起往后退去。

咚、咚、咚……

盆地之内,木鱼的敲击声没有丝毫变化,似乎并不介意忽然闯入的外来人就此离去。

但净空和尚就是千佛寺出来的人,可明白村子里那位真佛是什么性格。

神尘禅师是正儿八经的出家人,并不杀生,但江湖人并没有因此就觉得神尘和尚慈悲为怀,相反,对于沙州江湖的人来说,神尘禅师比夜惊堂更像个江湖魔头。

夜惊堂下手残暴归残暴,但行事准则是‘有罪斩立决’,虽死相有一点难看,但总归可以死个痛快。

而神尘禅师不一样,无论你是什么人,只要行恶举被逮住,就会被扣在千佛寺,以免你再行恶事,然后劝你迷途知返悔改。

这听起来很我佛慈悲,但这个‘规劝’没有期限。

你不悔改就扣着一直劝,悔改了那自然得出家,不肯出家那就是还没悔改,等同于死循环,只要被扣下了,这辈子就不可能再离开寺庙。

净空和尚就是十几岁在寺庙里偷了一吊香油钱,被抓住扣在了千佛寺,在寺庙里念经打杂到三十多岁,都没能赎清罪过;而他的领班师父,则因为偷看良家妇人洗澡,硬在厨房烧火烧到了六十多。

要知道偷一吊钱或者偷看妇人洗澡,放在黑衙也只是拘役十五天打几板子,千佛寺直接不由分说判无期徒刑,这不比夜大阎王狠毒的多?

净空和尚当年趁着神尘方丈外出讲经,想方设法逃出了千佛寺,每天做梦都怕被抓回去,甚至想过如果真被抓住,就直接自尽,好歹能死个痛快。

但现在他身负重任,不能就这么自尽,神尘禅师亲自莅临,以身边这三瓜两枣,也不可能护送逃出生天。

在明知不可能跑掉的情况,净空和尚最终还是停住了脚步,又上前跪在了草地中,朗声道:

“孽徒净空,拜见方丈。当年私自逃出千佛寺,罪在孽徒一人,愿主动随方丈回千佛寺继续修行,还望方丈能网开一面,放过我这几个友人,他们皆是无罪之人。”

咚咚咚。

木鱼又响了三声后,便停顿了下来,盆地内的气氛也化为了死寂。

李嗣等人眉头紧锁,看着草地深处的村落,慢慢便发现月光之下,一道人影穿过齐腰神的草丛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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