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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去应黎悯,但是他那句话却在我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二十分钟后我们到达了荣新馆,黎悯走进去的时候,一路都有人带着,并且姿态谄媚,连连喊着黎少好。

我想,过了五年,黎悯终究是坐稳了这黎家大少的位置,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总裁,而我,却在监狱里将自己的年华都消磨了。

尉嬴在包间里等我们,进去的时候他正在玩手机,黎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抬起头来冲我们笑笑,“来了啊?”

黎悯一看他的表情,就有些意味深长,“你这是最近失恋了啊?”

尉嬴没说话。

黎悯乐了,“我知道了,让美人给甩了吧?”

我一听,就知道尉嬴这几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凑上去,“之前听说你结婚了,怎么回事啊?”

尉嬴一脸烦躁,“别提了,结了个婚跟没结一样。”

见他这副模样我便不再多问,三人坐下来点了自助的日料后就等着上菜,我起身说想娶上个厕所,黎悯便给我让了位置。

走出包间的时候,隔壁房间正好也走出来一个人。

我来不及闪避,目光就这样和他撞上。

他笑得从容不迫,眸光里带着些许惊愕,“祝贪?”

这一声迟来了五年的呼唤,让我内心顿生几分刺痛。

我说,“虞总好。”

虞渊冲我笑笑,说道,“很久没见了。”

我垂眸,不动声色敛去脸上的情绪,说着,“是啊,很久没见了。”

“你今天怎么会在这里?”

虞渊干脆直接走到我面前来,站稳了,就这样看着我。

我们之间隔了五年,以及太多汹涌暗潮。

曾经有人说过,有一种男人,仿佛永远不会老去,甚至说老了才更加有味道。我想虞渊就是这种人,他已经不能算得上是年轻了,可是越是这样,眸光越发沉稳如水,气质淡漠如山。

此时此刻他正似笑非笑地打量我,似乎是在透过这五年的时光打量过去的我。

后来,他沉声道,“你瘦了。”

我道,“嗯。”

两人便这样相默无言,其实我也不知道要用什么开场白来打招呼比较合适,我和虞渊之间的关系,说清白的确清白,说暧昧,也确实相当暧昧。

男人伸出手来触碰我的时候,我不动声色地倒退了一步,随后说着,“虞总今天也在这里吃饭吗?”

虞渊点点头,收回了自己的手,说道,“晚眠也在。”

听到这个名字,我身体深处涌起一股血腥味。

我强忍住自己身体的颤抖,我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语毕我朝着厕所走去,走廊的另一端,虞渊死死盯着我,似乎想把我看穿。

我想,五年了,虞晚眠,我还是恨你,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从厕所门口走出来的时候,我便看到了在一边抽烟的黎悯,自从五年前那件事情之后,黎悯便开始放纵自己抽烟,原本他是没有这个习惯的。

他拒绝自己对任何东西上瘾。

他看见我走出来,淡淡地掀了眼皮来看我,“好了?”

我说,“嗯。”

“我刚碰见虞渊了。”

黎悯继续开口道,指尖的烟忽明忽暗,零星的烟火正在努力地将自己烧作灰烬。

“我也碰见了。”

不打算隐瞒,我就这样直白地开口和黎悯说道,“虞渊告诉我,虞晚眠也在。”

“嗯。”

黎悯将烟暗灭在厕所门口的垃圾桶上端,随后烟蒂丢进下面垃圾桶里,他姿势像是无所畏惧一样,对我说着,“我等下晚上要去找一趟她。”

我笑了,“是去哄她吗?”

黎悯上来摸了摸我的头发,他说,“我都没哄过你,怎么可能会去哄她?”

是了,黎悯从来就没有哄过我。

我又问道,“那你为什么还和虞晚眠保持着联系?”

黎悯的吻轻柔地落在我的额头,与此同时,我看到了走廊尽头转身朝这里走过来的虞晚眠。

我冷笑着,踮起脚尖,随后将自己的唇奉上。

我很少和黎悯接吻,而这一次,他也没抗拒我。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要做什么,黎悯微微垂着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急促的笑意,随后松开我,转身,就看到虞晚眠不可置信地站在那里。

她望着我,脸色惨白,对着我喃喃道,“你们在干什么……?”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她像是疯了一般上前,狠狠推开我,我脚步不稳往后倒去的时候,黎悯上来一把将我扶助。

看着黎悯的动作,虞晚眠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般,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指着我,颤着声音道,“祝贪……?”

我笑了,我道,“嗯。”

我还活着,虞晚眠。怎么样,我还活着,你心里有没有一丁点的后怕?

虞晚眠指着我,一字一句,用尽力气,“祝贪!你居然没死!”

我大笑,“是啊!我居然还没死!我还活得好好的!”

虞晚眠朝着黎悯看了看,表情有些慌张,“亲爱的,你为什么和她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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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悯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我和谁站在一起,需要跟你过问吗?”

虞晚眠红着眼睛大喊一声,“和谁都可以!唯有她,不行!”

黎悯笑了,笑得还挺帅,“我如果做了,你是打算拿我怎么样吗?嗯?”

虞晚眠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一般,尖着嗓音喊道,“我们快结婚了!黎悯!我们快结婚了!”

黎悯沉默了五年,这五年一直让虞晚眠以为黎悯已经放下了一切。

可是这个叫做祝贪的女人一回来,所有的事情都回到了原点!

那一刻虞晚眠看向我的眸子里,带着鲜明的恨,“祝贪,你为什么什么东西都要和我抢?”

我冲她轻松无比地笑笑,“只要是好的,我都抢,不管是谁的。”

虞晚眠站在那里气得发抖,我却挽着黎悯的手臂在她面前转身离开,就如同胜利者的姿态一般,用高高在上的眼神瞥过她——

我说,“五年前是我让给你,五年后我回来了,你就不会再有一丝容身之处!”

语毕,我和黎悯头也不回地走开,剩下虞晚眠一人脸色惨白地立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和黎悯走进包厢的时候,没想到包厢里另外坐了一个女人。

胸大腰窄腿长,相当浓重而又艳丽的女人,五官妩媚,气质诱惑,正冲着我们风情万种地笑笑,“你们来了。”

尉嬴坐在她对面,脸色不是很好,“今天我兄弟在……”

“唉,你是祝贪对不对?”

岂料那个女人直接掠过了尉嬴的话,朝着我举起手来,“你好,我叫辛妲,是这家伙的……老婆。”

我和黎悯齐齐用一种“你小子艳福不浅啊”的眼神看向尉嬴。

尉嬴哐哐哐拍着桌面,“老子是被逼的好吗!”

辛妲瞥他一眼,没说话,自顾自冲我笑着,“你真漂亮,祝贪。我之前有听说过你。”

我冲她笑笑,“听说就好了,不必认识我。”

“真有趣!”辛妲冲我眨眨眼,“老娘就喜欢你这样不喜欢我的!”

尉嬴一脸嫌弃地看着她,“人家都不想认识你。”

辛妲依旧忽略他的存在,上来就把我拽在一边坐下,对着黎悯摊手,“黎少,就麻烦您和我老公坐一起了。”

“无妨。”

黎悯倒是应下来挺快的,辛妲入座后就开始缠着我问一大堆事情,尉嬴在一边都看不下去了,“你别问了,有什么好问的。”

辛妲两眼都是星星,“我老早就想认识你了。我听说过你的故事,太帅了!我一直都想认识你!”

我说,“不好意思刚才那些故事都是瞎编的。”

辛妲一脸迷妹状,“啊完了,好像更帅了!”

“……”剩下的三个人齐齐沉默。

******

吃完饭大家分道扬镳,辛妲挽着尉嬴一路笑得魅惑人心,我和黎悯则转身向地下车库,她和我道完别之后就上了尉嬴的车,尉嬴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冷笑,“你以后少给我出来丢人。”

辛妲对着化妆镜补口红,补完了口红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点上,也不屑地冷笑,“你以为我冲你来的?”

语毕她深呼吸一口气,随后又将烟缓缓吐出来,“老娘奔着祝贪去的,你别把自己当个人物。”

尉嬴一脚踩下油门,“你挺嚣张的。”

辛妲表情不变,“你以为呢?”

尉嬴大笑两声,“辛家倒台了,也就你还能笑得那么开心。你一点儿都没发觉大家把你的骄傲当笑话看吗。落魄名媛,嗯?”

辛妲的脸色一白,夹着烟的手指紧了紧,没说话。

许久,她才道,“尉嬴,这话不用你来告诉我,在我找死之前,已经有人跟我说了无数遍。”

夜风吹起她袖口的一角,手腕处触目惊心的交错疤痕被路灯打亮,车子飞快开过去的时候,灯光便又迅速地湮灭下去,仿佛那场面只是个错觉。

辛妲抽着烟,眯起眼睛,无限风情,就像是旧时上海滩的大小姐,眸光清冷,唇角淡漠。

这世上啊,谁能说自己真正地活过一次呢?

【另一边,黎悯车内——

我用好奇的眼神看着黎悯,我说,“刚刚那个是尉嬴的老婆?”

黎悯说,“我也是第一次见,以前一直都只是听说。”

我说,“挺……有个性的。”

黎悯比了个娘娘腔的兰花指看着我,捏着一把嗓音,“你喜欢~这样的啊~~”

我浑身鸡皮疙瘩,“算我求您了!正常点吧!”

黎悯嘴角一拉,就立刻恢复了面瘫的脸。

他将我送到家里,随后调转车头,我走上前,趴在驾驶座的窗上看他,我说,“要去找虞晚眠?”

黎悯冲我笑笑,“吃醋了?”

我压下心头酸涩,我说,“没有。”

黎悯说,“哦,那就是了。”

我气急,“还不快滚!”

黎悯明显被我愉悦到了,笑出声来,“乖,我去去就回来!”

我说,“谁等你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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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悯没说话,就是笑了两声开车走了,我推门进去,发现密码又改回了原来的那串数字。

男人心才是真正的所谓海底针吧。

我有点搞不懂黎悯要干什么,不过无所谓,反正做什么都已经伤害不到我了。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所以我什么都不怕了。

我走进黎悯家里,别墅依旧如同五年前那般沉默寂静,仿佛这五年里没有任何人进来过一般,清冷得快要发疯。

我走上楼,走到自己房间口,那种熟悉的感觉便又回来了。

我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的装饰和五年前一模一样,没有一丝改变。

而且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灰尘,也没有老去的痕迹。

就好像一直都有人在整理这小房间,一直都有人,在等着我回来一般。

我没说话,转身去了黎悯的房间里,他的房间被修改过,变得更大了,家具也都换了一遍新的,我进去的时候甚至有些不敢相信,他一个人原来真的在这里住了整整五年。

五年,车子换了,家具换了,可是但凡有我痕迹的地方,都被保持着五年前的模样,没有一丝改动。

我想,五年前的黎悯还是后悔的。后悔放我走,后悔离开我,后悔让我疼了那么久。

但是这世上,哪里有后悔药呢?

我轻轻关上了他房间的门,随后走向那张床,在床中央躺下,将自己缩成一个圈,随后慢慢地,慢慢地进入了黑暗。

******

黎悯是在半夜一点回来的,他满脸戾气地走上楼梯,一边走楼梯一边扯着领带,随后将衣服都凌乱丢了一地,最后在自己房间门口站定。

他推开门的时候,看到床中央缩着一个人影。

他走上前,才发现是睡着了的祝贪,偏着半边脸,长发在枕头上散开,密密麻麻的如同一张网,皮肤苍白,显得又瘦又清冷。

他看了她很久。

忽然间想起来,五年前自己是怎么发现对祝贪有感觉的呢?

大概是她第一次离开这栋房子的时候,自己走进她的那个小房间里,结果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有些怅然若失。

他看到了那件被缝好纽扣的衬衫摆在祝贪房间里的桌子上,他记起来,那是自己有一次喝酒喝多,扯着衣服的时候把纽扣崩掉了。

他原本以为那件衣服丢了,可是没想到祝贪才保存着,甚至将那颗纽扣缝好了。

那一天,黎悯拿着那件衣服发了整整一小时的呆。

后来虞晚眠过来找他,他答应了。只是一个祝贪而已,走了她,还会有别的女人来陪他,黎悯以为祝贪是没有什么值得牵挂的。

可是那个晚上,祝贪按着门铃和卫阙出现在了他的家门口。

那一刻他的心被恨意侵蚀。

他看到她就这样醉着酒挂在别的男人怀中,一脸迷茫而又委屈的模样,表情又无端地诱惑,看到自己的时候,还瑟缩了几分。

当时黎悯就想伸手将她从卫阙怀里扯出来,可是狠狠忍住了没有动。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念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没有动,只知道当时他看着祝贪的时候,心里全都在叫嚣着这个女人不能被别人带走。

为什么不能?他也不知道。

他将自己情绪控制得太好,以至于后来看见祝贪被别的男人带走的时候,五脏六腑都跟着冒出密密麻麻的细痛。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是自己小看了祝贪,甚至高看了自己。

他对祝贪产生了占有欲,且猛烈而又汹涌,他根本无法自己控制。黎悯以为自己计算了一辈子,所有的事情都不会超出自己的意料,唯有祝贪是个意外。

后来,他赶走了虞晚眠,开着车去祝贪朋友家楼下,抽了整整一晚上的烟。

看到祝贪和卫阙第二天早晨回来的时候,黎悯怒从心起,那一刻,他明白了。自己心里这种情绪,叫做嫉妒。

黎悯从冗长的回忆里抽身而出的时候,正好看到了熟睡在床上的祝贪,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随后走到另一边躺下。

我在睡梦中感觉到有人从背后抱住自己,无意识地喃喃了几声,却察觉到有人抱得更紧了。

我快要喘不过气——

睁开眼睛的时候,对上黎悯那张白皙而又透着几分疲惫的脸,我全身一惊。

他感觉到了我的动作,也睁开眼来看着我,随后伸手盖住我的眼睛,“很晚了,继续睡吧。”

我没敢说话,就这样在他怀里僵着,不敢动。

这个拥抱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是迟到了太久,甚至连双方都已经感到陌生。

曾经,黎悯抱我的时候熟练而又自然;现在,他抱着我,我却慌张无措。

时间真的是一个很残忍的东西,该忘记的东西没有忘记,不该忘记的温暖和回忆,却让你忘得清清楚楚一干二净。

我躺在黎悯的怀中,就这样迎来了五年后第一个在他怀里醒来的早晨。

******

早上睡醒的时候我发现被子都在我身上,黎悯在我身后光露着,冷白色的皮肤透着毫无人气的寒意,他没有睁开眼睛,我就看了他一会,随后良心发现把被子往他身上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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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就是这个动作,让黎悯醒过来,他看着我,喃喃道,“你醒了?”

我道,“嗯。”

黎悯还没说第二句话就直接打了个喷嚏,然后一脸懵逼看着我。

我也一脸懵逼。

随后我弱弱地举起双手,“不好意思,昨天把被子抢光了……”

黎悯又打了一个喷嚏,我在旁边笑得发抖。

大少爷哑着嗓子冲我喊道,“不许笑!”

我大笑,“你们神仙也会感冒啊!啧啧!”

结果就是黎悯请了一天的假,躺在床上干睡觉。

我从他嘴里抽出体温计,我说,“二百五十度,没得救了,等死吧。”

黎悯翻给我两个白眼,“你再说一遍?”

我说,“三十八度七,黎少,身体要紧,你休息吧。”

黎悯冲我冷笑,“休息?休息了钱哪来?”

我说,“您或许可以去完美空间试试。”

完美空间是一家出了名的牛郎店,里面的鸭子都开法拉利的。

黎悯的脸扭曲了,冲我咆哮道,“拿电脑过来!我要办公!”

我立刻麻溜的去给他端电脑,进房间的时候看到黎悯戴上了那副眼镜,人模狗样相貌堂堂。

我心说这人渣不管什么时候帅总归还是帅的,戴上眼镜有那么点儿斯文败类的腔调。

黎悯戴着眼镜不知道跟谁在视频,一边聊天一边蹦出好多生僻的英文单词,我侧着耳朵在一边听了一会,发现他们在讨论实体经济,于是凑过脑袋去看,就看到了电脑屏幕另一端的楼晏临。

这位人渣败类老师正打着领结在电脑面前,看见我的时候也愣了愣,用中文说道,“黎悯,你旁边的……是祝贪?”

黎悯戴着眼镜,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楼晏临说,“多……多久了?”

黎悯说,“她去坐了五年牢。”

楼晏临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看来五年前我坐牢的消息并没有传到他那里。他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我,随后跟我打了个招呼,“五年没见了啊,祝贪。”

我冲他道,“楼老师您好。”

楼晏临被我这个称呼逗笑了,随后说,“别了别了,你的毕业证书都是黎悯来帮你搞定的。”

我看了眼黎悯,我说,“我真毕业了?”

黎悯扬扬下巴,“书桌最下面一层拉开来,有你的毕业证书。”

我说,“我还以为我都算休学了呢,你怎么做到的?”

黎悯露出一个冷笑,“有钱什么做不到?”

我在他背后做了一个呸的动作,这厮背后长眼睛一样看过来,对着我,眼神一下子犀利起来。

我缩了缩脖子,随后去看屏幕,楼晏临冲我笑笑,“你弟弟也喊我楼老师了。”

我心里一惊,震惊道,“谢京那臭小子也考进A大了啊?”

楼晏临说,“对的,在金融系,偶尔还会来找我谈论课题。”

我说,“我离开太久了,什么消息都没有收到。”

楼晏临推了推眼镜,“没关系,反正你弟的学费还是黎悯出的。”

我又朝着黎悯看过去,我说,“我不在的时候,你替我办了多少事情?”

黎悯说,“该办的都办了,就差后事了。”

我眼睛有点红,深呼吸一口气,我说,“那怎么办啊,那我五年前离婚不是亏大了啊。”

黎悯冲我笑,“我说了啊,一个月后婚礼,你过来劫场子。”

我说,“那我要是不来呢。”

黎悯干脆利落地说,“那我等了你五年就不等了,就去做别人的老公了。”

我摸着下巴,“好像还是睡别人的老公比较刺激一点,要不你娶了虞晚眠吧。”

黎悯被我气得在一边咳嗽,楼晏临眯着眼的笑声从屏幕另一端传过来,他说,“你们现在的相处好像比以前好多了?”

我耸耸肩,“破罐子破摔了还能怎么样啊,笑是一天,不笑还是一天,我现在老了,宁愿自己活得开心点。趁着还没老透,把该报的仇报了,该算的帐算清楚了,也算是了却自己一桩心事。”

黎悯指着自己看着我,“你有账要和我算吗?”

我冷笑,“你放最后算,我要是跟你算账,可是一时半会都算不清楚。”

黎悯说,“那我这五年不是在补偿你吗?”

我说,“道歉补偿有用要傅峥嵘做什么?”

黎悯说,“你等着,我现在就找人做了傅峥嵘。”

******

下午的时候黎悯睡了一觉,醒过来浑身是汗,去洗了个澡,感觉舒服了很多,穿着浴衣冲我道,“下午要不要出去玩?”

我用黎悯的QQ号和叶天在QQ游戏大厅决战连连看,听到他说这句话手一抖,我说,“你说什么?”

黎悯脸一拉,“当老子没说。”

“打住打住!”

我甩开鼠标飞过来,我说,“黎少,您最近有人气了啊?”

黎悯说,“我以前没人气吗?”

我说,“麻烦您能有点B数吗?”

黎悯没说话,死死盯着我,末了叹了口气,“我想你在牢里呆了五年,出来不适应,所以想带你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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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唏嘘地盯着他,我说,“黎悯,你这是要跟我谈恋爱的意思啊?”

黎悯说,“谈恋爱是这样的吗?”

我点点头,“是的,不过我俩之间的账算不清楚,你要想跟我谈恋爱,你最好自己掂量掂量。”

黎悯怒了,“你他妈挺有胆子啊?我们之间什么账啊?杀父之仇还是横刀夺爱啊!”

我说,“九曲回肠太多了,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反正我还没原谅你,你最好也别原谅我,不然我有心理负担。”

黎悯被我气得怒极反笑,“我需要你原谅我?你什么人,有资格原谅我?”

我啧啧了几声,“你看你看,这腔调又来了。黎悯,我告诉你,五年前我吃这套,五年后我不吃。”

黎悯盯着我,没说话。

我也盯着他,屏幕上叶天不断地抖屏,问我怎么打到一半不来了,我也没去管。

最终是黎悯狠狠咬了咬牙,冷着声音道,“行!你牛逼!老子还是乐意跟你这样!”

我笑了,“黎少,别往我这堵南墙撞,没有后悔路可以走。”

黎悯又不说话了,改而上前抓住我的手腕。

他瞄了一眼屏幕,“你在干什么?”

我干笑一声,“拿你的号打连连看。”

黎悯笑得更开心了,只可惜那笑里怎么看怎么带着杀气,“跟叶天?”

我点点头,“嗯。”

黎悯眉眼一弯,冲我分外灿烂一笑,然后伸手抢过鼠标把叶天的Q拉黑了。

“再让我看见你和别的男人打游戏,老子打断你的手!”

黎悯抓着我往外走,我拼命挣扎,我说,“你想做什么!”

黎悯转过头来恶狠狠瞪着我,“带着你谈恋爱去!”

我说,“你以为咱俩之间就这么算了呀?你当我三岁小孩啊,说过去就过去!”

黎悯没说话。

我红了眼睛,“黎悯,你在我身上造成的伤害,可不是单单一个五年可以消磨的!你现在来说喜欢我,你他妈自己不觉得好笑吗!”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我咬牙切齿喊出口的,黎悯的背影都跟着颤抖了一下,随后他转过脸来,白皙的脸上写满森然的寒意,“你什么意思啊?”

我颤着声音,“你什么意思啊?突然之间跑来示好?你开窍了啊?发现离不开我了啊?”

黎悯那凶狠的目光几乎能把我刺穿。

我笑出眼泪来,“可惜,晚了!黎悯,五年前你要是拿着这份心思,我兴许端着一颗心傻逼呵呵往你跑呢!五年后,你这招已经没用了。”

我走上前,靠近他,抓住他的手按在我胸口,我说,“覆水难收,黎悯,我们之间这辈子都不可能重修于好。”

重修于好这词,也得是曾经好过呢。我们好过吗?我们也就睡过吧。

黎悯像是被我的话刺痛到了一般,五年前我有多痛,现在就有多恨。

我想,我这五年学会的最多的就是自我保护,谁,都别想再从我身上获得一点甜头!哪怕是黎悯,也别想!

黎悯后来摔门而出,感着冒的他出门去干嘛了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无力地走回房间,一头摔进被子里,将压着的枕头抽出来盖住脑袋,随后无声哭泣。

热泪从眼眶滚滚落下的时候我才明白,这颗心原来还活着,还在跳动。

受了刺激,还是会疼。比五年前,更剧烈。

外面开始下起了雨,我躲在房间里,听着远处大地传来的闷闷的雷声,又想到了五年前那个雨夜。

我打给唐为电话那一刻,眼底那道触目惊心的雷。

雨下了很久都没有停止的念头,一直在持续着,而且越下越大,看样子今天晚上可能一直都会下雨。

黎悯出去了好几个小时了,都没有回来。我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只知道我又把他惹火了,就和以前一模一样,五年,什么都没有改变。

我冷笑一声,从被子里出来,打算去楼下洗澡。

曾经的我不敢在黎悯的独立浴池里洗澡,因为那个时候我只是一个卑微低贱的妓子,而现在——

我面无表情地踩着步子来到浴池口,拿着iPad熟练地遥控着这栋房子里的家具,随后我将平板放到一边,脱掉衣服就踩着水进入浴池。

曾经在这里,我对着黎悯剖出心头血,我对他说,“我不要可怜你了,我们好聚好散吧。”

后来他暴怒地踹门而入,将我压在床上,对我说着,好聚好散这个词,从来都是带着未完的恨意说出口的。

我想了想,也的确是的。

我拼了命想要刺伤黎悯,所以我才说出口好聚好散这四个字。

我们之间,最要不得的就是好聚好散。

我将自己泡澡在水里,又想起自己曾经在水底让自己摒濒临窒息的边缘,黎悯将我拎起来的时候,眼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惊慌和恐惧。

温水湿热了我的身体,我在浴池里泡了二十分钟,直到皮肤上都晕开了淡色粉,我才起身,带出一大片水花,我扯下边上的浴衣擦干身体,随后开了暖气,换上一套浴袍优哉游哉地走向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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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厨房里榨果汁的时候,大厅的门被人猛地推开,黎悯携裹着一阵风雨进来,他全身都是湿的,看向我的目光比先前摔门走的时候还要狠。

他说,“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

我啊了一声,从厨房里走出来,我说,“我在洗澡没听见……”

黎悯冷笑,“你还挺会享受啊。”

我见他一幅浑身上下都湿透的样子,就问他去干什么了,黎悯没说话,只是冷哼一声。

我心想爱说不说,我也就随口一问。

随后我拿了一块毛巾给他,“擦擦。”

黎悯站在门口脱衣服,把湿衣服都脱下来,最后穿着一条内裤走进来,我后退几步,我说,“干什么?”

黎悯眯眼冲我笑,修长高大的身材就像vogue封面上的超模,他捏着我的下巴,“用我的浴池洗澡了?”

我点头,“对的。”

黎悯笑得更狠了,“祝贪,你越来越不知收敛了。”

我也笑笑,“以前收敛的时候动不动就吃你的耳光,我才发现收敛原来根本就没有用。”

黎悯没说下,又一把甩开我,独自走向浴室。

过了一会,一声咒骂声传过来,“fu*ck——!祝贪!你刚刚给我的是什么毛巾!”

我笑得特别灿烂,“厨房擦完的毛巾!”

黎悯喊着,“你等着,老子洗完澡就掐死你!”

******

不过洗完澡他并没有掐死我——我点了一份外卖,我们两个暂时安静下来平平和和吃东西,黎悯洗完澡后的眉眼带着一股子出尘的矜贵劲儿,我看了几眼,他察觉到了,也抬起头来看我,眼神冰冷,凶狠如蛇。

我没说话,心里想着不知道rocco有没有死,都五年了,蜥蜴这玩意儿能活那么久吗?

吃完东西我很自觉地收拾了桌子,等我收拾到一半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靠,我这是在干什么,都五年后了怎么还在人家家里这么自觉做牛做马。

心里想着,就把盘子往洗池一摔,可是看着里面这些碗筷,我又叹了口气,认命一般拿起来开始洗碗。厨房外面黎悯在看我,看了一会他走开上楼了,临走时留了一句话,“等下拿罐可乐上来。”

我没应他,他就自己上去了。

我上楼的时候,哐的一声把可乐摔在他面前,我说,“你的可乐。”

黎悯正盯着屏幕看,一只手摸过来,直接单手打开了可乐罐,抓着罐子就仰起头喝了一口。喉结上下动了动,还挺有几分腔调。

我没说话,在另一边自己坐下打游戏,黎悯过了好久说了,“你弟弟从虞渊那儿辞职了。”

我浑身一惊,“谢京什么时候去虞渊那里上班了?”

“是实习。”

黎悯纠正我,“他今年大三。”

大三这个词让我有些恍惚,原来谢京已经大三了啊,我印象中他还是高中生呢,永远都驯不服的样子,信誓旦旦说要带我过好日子。

要是唐衣没死,今年他也该是大三了,和谢京一般大的年纪,笑起来应该更阳光有活力了。

我心中一片酸痛,我说,“谢京怎么想到去虞渊的公司实习的?”

黎悯看也没看我,继续在浏览网页,“是楼晏临告诉他的,告诉他你之前在虞渊的公司里是实习。”

我没说话,他就继续说着。

“你消失五年那段日子,除了我们,没有人知道你去坐牢了。你就像是突然之间在这个世界里消失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音信就离开了。谢京察觉到的时候已经很晚,大家都已经和你失去联系好久了。他就考上了A大,然后也找到了楼晏临,楼晏临告诉她,你在虞渊的公司里实习过一段时间,所以他也去了。”

我眼睛都红了,我说,“谢京就他妈是喜欢作死。”

黎悯转过来看我一眼,“他现在要来我们这里。”

我表情一愣。

“因为他现在知道你回来了。”

黎悯不动声色地说出一句话来,“所以他毅然决然地想要到我们公司里来。”

我鼻头都有点酸,我以为我坐牢的这五年,没有人会记得我。本该记得我的程千绾不在了,应该不会再有人想到我了才对。

可是我没想到谢京会凭着这些蛛丝马迹,朝着我的方向,那么努力地奔向我。

就像是记忆中那个傻笑的臭小子一般,那么拼命那么辛苦地在寻找我。

我以为他都已经不想再和我这个姐姐继续有联系了,可是没想到,他还会记得我。

我冲着黎悯笑了笑,“总算有人记得我。”起码做人还不算太失败。

黎悯说,“是啊,五年,一直都有人在记得你。”

他这句话里包含着什么样的意思,我不想去明白。我将头埋进两腿之间,肩膀颤抖着,我说,“黎悯……我总算觉得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一直都觉得我已经是这个社会多出来的人物,隔空了五年,大家都已经习惯没有我去过日子了,我突然间回来,谁也不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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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座位上离开,来到我面前,将手按在我头上,用力揉了揉。黎悯的人是冷的,哪怕他在尝试着传递给我温度的时候,也还是冷的,他温暖不了我。可是很多时候,他在我身边,我就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就如同冷血动物的陪伴,就像当初我问黎悯,你为什么要养蛇。

黎悯说,那种冰冷可怕的东西,很能带给人安全感。

我那个时候想,黎悯原来也会缺少安全感。事实上大家都缺少安全感,能一个人过活,那该活得有多让人心疼。

我第二天又陪着黎悯起床去公司上班了,下过大雨的早晨空气很清新,风中还带着一些湿漉漉的泥土清香,就如同一场暴雨洗刷了所有罪恶的痕迹,重新开始的还是令人期待的明天。

我陪他到公司的时候,照例是背后一堆人叽叽歪歪,有的在揣测我的身份,有的在试图挑拨我和黎悯的关系,我在独立办公室坐下,套头就看见黎悯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进去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

瘦削细长的身影看起来还挺有那么点霸道总裁的味道。

下午的时候,人事部的人过来我这里,说我传过来的文件出了问题,大概是要找我的麻烦,一堆人站在我办公室门口。

我看了眼那个文件,随后查了一下上面的记录,发现压根不是我这里传出去的。

于是我抓着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看向他们,“不是我这里出的问题。”

“不是你在这里还能是哪里?”

人事部的部长是个大波浪卷的女人,她看了我一眼,大概是觉得我的姿态颇为嚣张,指着我,“大家都那么认认真真在上班,只有你现在上班时间居然还嗑瓜子!”

我说,“那我该做的本分事情也做了,我没做的,你别想脏水泼到我头上来。”

人事部部长气得说话哆嗦,“你是觉得有黎少给你撑腰特别了不起对吗?”

我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没觉得有黎少撑腰有多了不起。”

人事部的部长气花了脸,妆都跟着花了,我皱了皱眉,现在已经没有了五年前的耐心,直接把我的电脑屏幕转了过去,“你过来查。要是这份文件是我这里发出去的,那我承担后果。但是这不是我这边整理发送的,就说明跟我无关。”

“谁知道你是不是删除记录了啊!”

我明白了,她这是直接想让我背黑锅背到死。

看着所有人窃窃私语的表情,我说,“那要不,我辞职,你满意吗?”

人事部部长反应一愣。

我说,“你不是想赶我走吗?我辞职?你意下如何?”

“你……”她往后退了几步,“你说得像是我逼你一样!”

我耸耸肩,“你看,要证据,你又不信,非得说我删了。那我承担责任辞职吧,你又觉得我是装作被逼,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总裁办公室的门被我推开,黎悯正抓着车钥匙走过来,我看了一下墙上的钟,妈呀,时间过得这么快,又到了吃午饭的点了。

他拨开人群来找我,“怎么回事?”

我一脸无辜,“人事部部长栽赃嫁祸。”

干净利落直截了当的告状方式。

人事部的部长脸都黑了,眼眶微红看着黎悯,“黎少,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情呢……”

“那难道是我栽赃嫁祸给你?”

我指指自己,随后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你们这些小把戏以后还是不要再来找我了,我看着都觉得low。记录这种事情找技术部恢复一下电脑就都可以看见的。到时候要是我上面都没发送过那丢的是你的面子,这种低级的手段就别拿出来了好吗?”

我都懒得去管你们。

黎悯没管这件事情,就是抓着车钥匙对我说,“走,吃饭去。”

一帮人看着他无视了人事部部长,直接领着我扬长而出,只是半个小时后,就传来了人事部部长被炒掉的消息。

我一边吃牛排一边给黎悯鼓掌,“黎少霸气!”

黎悯说,“为什么连我公司里都会有这种脑残。”

我说,“脑残哪儿都有,虞渊公司里更多。”

黎悯乐了,“盛达财阀这两年发展开始慢慢平稳下来了,没有之前那么强盛。”

我看了他一眼,“虞渊老了啊。”

“这是他同意虞晚眠和我在一起的原因。”黎悯优雅地切着牛排,随后将他盘子里的牛排戳到我盘子里,“这个也尝尝。”

我一边吃一边点头,“因为你们家强大了吗?”

“没错,毕竟虞渊是个商人。”

我说,“你就这么跟虞晚眠在一起吗?那我不是小三?”

黎悯略微疑惑地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扬,“你也会有这种想法啊。”

我笑了,“为什么不能有了?”

“一个礼拜后是虞晚眠的生日,她邀请了我去,你说我要不要去?”

“这种无聊的问题为什么来问我?”

我吃饱了,放下刀叉,随后摸着下巴,“要不我也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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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存心想气死她吗?”

“对的。”

我微微笑了笑,随后喝了一口咖啡,站起身子对着他笑笑,“不过我自己有办法进去。”

******

几天后的周末,黎悯的感冒好了,不再千方百计拖着我让我伺候他,我从他别墅里出来,拦了辆车打的向别处。

刚入初秋的季节,空气里微微有些凉意,我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里面是小背心,牛仔裙搭着黑色小高跟,我拎着包来到咖啡馆里,随后在服务员的领导下来到一张预定了的桌子前。

男人正双手交叉姿势优雅地看着我。

我笑着挽着头发过去坐下,随后喊了一声,“虞总。”

虞渊意味深长看着我,精致的面容上写满了猎豹一般的掠夺欲——很明显,我今天的穿着很对他的口味。

他说,“怎么想到约我出来喝咖啡?”

我笑着,“怎么,虞总大忙人,我约你喝个咖啡,也没空吗?”

虞渊点了单,随后服务员将糕点和咖啡拿上来,他抿了一口看我,“五年前怎么不约我喝个咖啡突然间消失了?”

我的笑容凝固了,随后看向他,一字一句道,“我去坐牢了。”

虞渊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僵住了,似乎是不敢相信,他死死盯着我,手中抓着的杯子重重落下——男人原本良好的教养在这一刻被惊愕打破了,他说,“你说什么?”

我努力克制着自己声音的平静,我说,“我去坐牢了。五年前。”

“坐了五年的牢……?”

虞渊不可置信地问我,“为什么……没有一点风声……?”

我冲他摇摇头,我说,“有人帮我瞒了下来,并没有让全世界都知道。”

虞渊问我,“是黎悯吗?”

我说,“是。”

随后男人便不再说话,就是用那种复杂而又充满了打量的目光审视我,似乎是在观察我这话里的可信度,他说,“五年前你为什么坐牢。”

我不做犹豫地脱口而出,“因为我杀人了。”

虞渊浑身一震,他大概也没有想到我有杀人的勇气。

我望着他的脸,终是没有克制住自己心里上涌的气血,我说,“你知道我杀的是谁吗?”

“是你宝贝女儿最厉害的靠山的亲弟弟……”

我念着那个五年来自己一直都不敢念的名字,我说,“唐为的亲弟弟,唐衣。”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唐衣真的是他的本名。

那个傻小子将自己真正的一切都在同我诉说着,没有任何隐瞒。

而我,却将他的信任辜负了,并且事后不痛不痒,毫无任何内疚感。

虞渊震惊地盯着我,一直都还没从那种情绪里缓过来,“你在说什么?”

“虞晚眠让唐为来警告我不要接近黎悯,唐为就绑架了我最好的朋友,程千绾。”

手指上的银戒指缓缓作疼,像是孙悟空的紧箍咒,束紧了我的血肉和脉搏。

我说,“程千绾死了,在五年前。”

五年前,我二十岁,程千绾二十岁。

五年后,我二十五岁,程千绾二十岁。

她的人生被永远都停止在了五年前的二十岁,如花一般美好而又绚烂的年纪。

我将手指攥成拳头,我说,“所以我杀了唐为的亲弟弟,一点都没留情。并且为此,我心甘情愿去坐牢。”

虞渊看着我,喃喃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也轻声说着,“大概人的野心是无限的吧,你女儿虞晚眠想要得到黎悯,已经想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甚至借着别人的手来伤害我。只要不是她做的,她照样还是那个干干净净的虞晚眠。”

“可是我不一样……”

我拖长了音调,猛地看向虞渊,我说,“我不一样,我所有的事情,都是我自己亲手做的。哪怕杀人,也是我自己亲手杀了他,看着他死在我眼前。”

“虞晚眠的高明之处在于可以让男人为她去死,而我学不会。”

我看向虞渊,眼里带着触目惊心的恨,“所以我回来了,虞渊,有些账,我需要和虞晚眠彻头彻尾连本带利的算清楚。”

我喝下服务员递来的咖啡,随后眯着眼睛笑了,“我今天来不是来得到你的同意的,就是来知会你一声,虞晚眠已经没有容身之处了,虞渊,五年后的你,已经保不了她了。”

因为,我可以连命都不要,只要她死。

虞渊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我想,我的确是疯了。

监狱里的五年,我沉寂过,放弃过,自我毁灭过,到头来我发现,我还是没有办战胜心魔。

我还是想报仇,程千绾日日夜夜入我的梦来,她说,你这个傻子,怎么就自己坐牢了呢。明明真正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你怎么就让自己进去了呢?

我备受折磨,一直都等待着,有朝一日监狱的大门重新打开的时候,我便以一种更剧烈的姿态席卷重来——

我从来都没离去过,我心里这份已经被腐蚀了的仇恨永远都没有淡下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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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晚眠啊,她不死,我如何安心?

虞渊看着我,他说,“祝贪,你什么时候可以放下一切放过你自己呢?”

我笑着冲他摇摇头,我说,“放过我自己?我不需要这种东西。我只知道,放过虞晚眠,就等于要我自己死。”

她造的孽已经不比我少,可她还是这样安心地活着,永远不会受到威胁一般活着。

多么不公平啊,我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天回去的时候我在虞渊耳边缓缓丢下一句话,随后便看到男人的瞳仁骤然紧缩了几圈看着我,不可置信地说道,“你说什么?”

那一刻,我在他眼里看到的,除了错愕,还有狂喜和掠夺欲。

我想,我又成功了。

******

虞晚眠的生日宴会办的很大,毕竟有的人是看着虞渊的面子来的,再加上虞渊这几年一直都没有孩子,他们就把虞晚眠当做虞渊亲生一般捧着。现在这位千金大小姐生日,怎么有不来的道理?

我倒是在地下车库的时候遇见又遇见了辛妲和尉嬴,他们两人互相搀扶着,可是表情却都僵硬的过分。

辛妲看见我的时候,风情万种地朝我抛了个媚眼,“又见到了啊。”

我冲她笑笑,“辛小姐好。”

“你好啊祝贪。”

尉嬴也在一边跟我打打招呼,打完招呼他们两个人自己对视的时候,又陷入一种关系相当差的态度中,我不好意思尴尬地当电灯泡,于是踩着高跟鞋走开。

今天虞晚眠是主角,她穿了一身露肩长裙,ElieSaab的最新款仙女裙穿在她身上倒也相当有气质,美人如玉,身材纤细。

她今天大概特意叫了化妆师来帮她化妆,妆容精致优美,又镇得住场,又有些温婉大方,此时此刻她正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一般,果然,在看见一个人影的时候,虞晚眠脚步有些急促,走上去,笑着喊了一声,“亲爱的!”

黎悯在人群中回眸,我也因着她那声叫喊声抬起头来,却不料,黎悯和她没有对视,我却和黎悯对视了。

穿越汹涌的人潮,掠过无数的人脸,就这样直直地对上了。

虞晚眠已经跑到了他身边,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就像是一对亲密至极的恋人。而黎悯脸上冷漠地没有一丝表情,只是就这样看了眼就把目光收回来。

彼时我身边的男人也笑了一声,他说,“生气了?”

我摇摇头,化着淡妆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生气的痕迹,反而笑得相当美丽——这种虚伪的笑,早在五年前我就已经信手拈来。

我说,“没有,只是没想到虞晚眠会在这么大的场合里公开。”

虞渊不可置否,“看来黎悯的确是要做我的女婿了。”

我笑了,“你看起来似乎挺高兴的。”

虞渊搂着我的腰一紧,随后说道,“不如你过来做他的继母?”

我心中一愣,“你是在邀请我嫁入你家吗?”

虞渊的眸中深邃得让我望不到尽头,可是越是这样,就越是危险,男人笑着盯住我,眼中带着暗欲,“你觉得呢?”

我轻笑一声没有给予回复,路上碰见了虞渊的朋友,几个人都在猜测我的身份,我却只是淡淡一笑不给出回答。

如果我告诉他们我是谁,他们大概都会大吃一惊。

祝贪啊,那个贪婪得不得了的女人啊。

没有人知道我消失了五年,也没有人知道这五年里我在经历着多大的煎熬。

我只是这样以一种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姿态再一次回来了,但是这种表象下,是一颗苟延残喘的心脏。

我挽紧了虞渊的手臂,可是这样也得不到半点安全感。

我从来都没有办法在这个男人身上得到安全感。曾经我一度想在他身上靠岸,可是我发现我错的离谱。我和虞渊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喜好追逐喜好厮杀,喜欢捕捉猎物。而我只是他看中的猎物,一旦捕捉完毕,那就失去了继续下去的兴趣。

我到现在能吊着他,全靠那些所谓的新鲜感让我在他眼里还有那么点儿味道。

对面有人冲我走过来,我在看清楚是谁的时候表情一愣。

卫阙也愣了,他挽着一个小姑娘直直冲我而来,像是不敢相信一般,喊了一声,“祝贪?”

虞渊察觉到了我身体的僵硬。

但我依旧教养良好地笑着,我说,“卫公子今天特意从隔壁市赶过来的?”

卫阙挑了挑眉,“是黎悯叫我们过来的。”

我说,“黎悯挺疼虞晚眠的,都把自己好兄弟叫过来了。”

卫阙意味深长地说,“黎悯疼谁还不一定呢。”

我没敢去接这句话,只是看了眼他身边的姑娘,笑了笑,“这是新欢啊?”

一句话刚落下,他身边的小姑娘就如临大敌似的抓住了卫阙的手臂。

卫阙皱了皱眉道,“阿是啊。”

我故作寂寞地说,“唉,只听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

“拜托了,你别说话那么婊里婊气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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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阙被我逗乐了,“您自个身边不是还有一位虞总吗。”

我说,“那是我拉来做戏的群众演员。”

虞渊在一边发出声音,“哦?我原来是群众演员?”

卫阙身边的小姑娘眼神凶猛盯着我,似乎我现在脚踏两条船似的。

我心说,卫阙那条船我没踏稳,虞渊这条船都还没踏上去,干什么拿这种眼神看着我。

四个人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阵话题,随后就彼此心照不宣地抬抬下巴走开,一走开,脸上的笑就沉下来。

虞渊啧啧了两声,“本事见长啊祝贪。”

我说,“多谢夸奖。”

“你当年和卫阙发生过什么?”

“你想知道?”

我看了一眼虞渊,后者正饶有兴趣地盯着我,我今天穿了一身西装裙,显得干练又精致,化着淡妆的脸上不动声色地蛊惑着,我冲他笑笑,“原本你有机会可以去了解我的过去的,可惜了,五年前你亲自选择丢弃了这个机会。”

虞渊上前扣住我的腰,手指隔着布料摩挲着,他说,“你现在越来越会勾|引男人了。”

我理了理头发冲他笑笑,“只是你看我的眼光不一样了。”

我和虞渊齐齐朝着不远处看去,黎悯和虞晚眠正站在人群中央,虞晚眠笑靥如花,黎悯神色冷漠,要不是大家都习惯了这人渣永远都这一副吊样,还可能会怀疑他和虞晚眠之间到底有没有在一起五年。

卫阙搂着女伴过去打了个招呼,擦过黎悯肩膀的时候说了一句,“祝贪进来了。”

黎悯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我知道。”

卫阙嘴角勾着笑,“今天,我们两个都没能当成她的男版。”

黎悯朝着我这里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道,“她从来都不缺男伴。”

晚上十点整,舞会的灯光暗了下来,随后有主持人走上来,拿着话筒,对着大家介绍,“欢迎各位来宾,在百忙之中拨冗来我们虞晚眠的生日会,在这里,我要给大家介绍今天的主角,虞家千金虞晚眠小姐!”

虞家千金四个字,让我略微讽刺地笑了笑。

所有人都在鼓掌,我便也跟着鼓掌,主持人听见鼓掌的声音落下去之后,就又继续道,“请虞小姐上来,和大家做一下简单的介绍。”

灯光打在人群中央,正好是虞晚眠的位置,黎悯的半边脸也被打了进去,另半边落寞在黑暗中,沿着鼻梁一明一暗的分割线,他正冷漠而又面无表情地睨着我。

我察觉到他在看我,赶紧低下头去,身边虞渊笑着跟我说,“对上了?”

我没说话。

虞晚眠拎着裙摆走上去,红唇一勾,冲着大家笑笑,“各位,再一次诚挚地欢迎你们来我的生日。感谢各位。”

说完她姿态优雅地鞠了一个躬,随后又是一阵掌声响起。此时此刻她的教养风度就像是一个天生的贵族大小姐,在生日宴会上游走且优雅地诱惑着这世俗上的男人。

我在心里冷笑。

生日啊,有多久没听见这种词语了呢。

说实话,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因为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是在福利院里过日子,我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是哪一天出声的,等到找到谢茵后,偶然问起她,她竟然也忘了。

就这样不痛不痒地盖了过去。

我到现在,都没有自己的生日。

虞渊在一边察觉到了我的心情不好,偷偷问我,“你不喜欢过生日?”

我抬头落寞地看着他,冲他笑笑,“我都不知道我生日是什么时候。”

男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说话,随后将我搂得更紧了。

我穿着十公分的细高跟也的确有些累,就这样靠在他身上。

身后,黎悯盯着那对背影,手指,无意识地在身侧收紧成拳。

虞晚眠准备了一堆台面上的感言,最后的时候她还让黎悯上台,男人在台下沉默了片刻,有人窃窃私语。

“是不是不愿意啊?”

“是啊,我看黎少全程都板着脸。”

“黎少不是从来都面无表情的吗?不过虞晚眠这是公开场合让他下不来台啊,换我我也不开心。”

“这跟大众面前跪地告白有什么区别啊,真让人难堪……”

虞晚眠看着下面一群人交头接耳,手死死攥紧了,嘴角还保持着良好的微笑,可惜了,仔细看就会发现有些僵硬。

“亲爱的,你是怎么了吗?”

我看到黎悯眸中闪过一丝厌烦,心里想着,黎悯从来就讨厌有人拿捏他,如今虞晚眠公开场合让他上台,肯定是更加不耐烦了,估计戏都不想陪他演下去了。

可是我没想到了,沉默片刻过后黎悯迈开步子,冲着会台走去,虞晚眠眼里像是有光芒亮起来一般,显得激动而又甜蜜。

“天啊!黎少真的上去了!”

“他们俩不会要公开什么了吧!”

“不要啊!我一直以为黎悯和虞晚眠是那种没有感情的互相做戏!”

“人家都五年了啊,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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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着那些话,忽然间就觉得有些恍然若是。

黎悯,原来已经五年了。

那么我和你,已经纠缠了整整……十五年了啊。

我看向台上,看到黎悯身姿挺拔衣冠楚楚站在那里,气场冷漠,眉目精致,就如同是一幅画,和虞晚眠站在一起,两个人就这样挽着,那一刻,我的心有些刺痛。

坐了五年牢,还是学不了乖。

我还是会因为黎悯而激动,而难过,而嫉妒。

虞晚眠说,下个月他们要成婚,那一刻黎悯没有给出回复,只是眼神直直地射向了我。

穿过无数人潮涌动,他的目光就这样直白的头在我脸上。

没有人察觉出来他在看我,可是我却对上了他的视线。

我忽然间就想到了他前几日对我说的话。

“一个月后结婚,你要不要来劫场子?”

“那我要是不来呢?”

“不来我就不等你了,去做别人的老公了。”

黎悯认为这五年大概已经对我仁至义尽了。

我冲他笑笑,随后我看到他眼中的光暗下去,大家都在鼓掌的时候,我站在人群里也在鼓掌。

心口刺痛,却拍得比谁都要响。

两人在台上结束发言之后,虞晚眠就兴高采烈地让大家自己玩自己的,发言环节也都结束了,走下来的时候,我看见虞晚眠朝着虞渊这里走过来。

我也看见她在因为走近的时候看到虞渊身边的我而脸色大变。

紧跟着,连步伐都乱了。

虞晚眠上前,声音都在发抖,“祝贪?”

“虞小姐,生日快乐啊。”

我对着她勾唇微笑,眼里讥诮。这样一个场合相见,还是有够可笑的。

她挽着我的心头爱,我挽着她的养父靠山。

黎悯在看见我的时候,眸中划过一丝暗芒,但是他没表现出来,我也就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就如同这几天我们之间的相处根本就不存在一般。成年人的世界,相见不相识这样的把戏,要多熟练就有多熟练。

虞晚眠压低了声音对着虞渊说道,“爸,这是怎么回事?”

虞渊笑得高深莫测,似乎是很乐意见到这么一幅场景,“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虞晚眠指着我,“你带她进来的?”

“事实上,祝贪是我的女伴。”

虞渊搂住我的肩膀,从经过的侍人手里的托盘上拿起两杯酒,随后一杯递给虞晚眠,一杯捏在自己手里。

他轻轻撞击了一下虞晚眠手中的酒杯,喝了小口,又将酒杯递给我。

我当着虞晚眠的面将香槟一饮而尽。她捏着高脚杯,身体颤抖,“爸,你和祝贪是怎么回事?”

虞渊说,“爸爸老了,也需要自己的生活。晚眠,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虞晚眠听见虞渊那么说,脸色都跟着刷的一下变得煞白,“可是……爸……你……你这意思……”

“爸爸的意思你应该懂,晚眠。”

虞渊伸出手,在虞晚眠的脑袋上摸了摸,随后看向黎悯,“黎少,我女儿以后就是你帮我多多管教了。她从小被我宠坏了,我把她当做亲女儿在养,所以也把你看作一家人。”

黎悯没说话,微微扬了扬下巴。看他皱眉的表情,我就知道他此时此刻心情极度不爽。

正好,我也不大乐意,要不一起不爽吧。

我上前,对着黎悯笑了笑,“一个月后就是一家人了,要不提前先习惯习惯吧。乖女婿,叫妈。”

那一刻,我看到黎悯的脸上闪过去无数的表情,甚至扭曲了他原本的俊脸,那双眸子凶狠得如同杀人刀,狠狠地扎在我的脸上。

我笑得优雅,身体却剧痛着。

虞晚眠情绪比黎悯还要激动,连眼睛都红了,她身穿名贵的裙子,戴着精致的首饰,却抵挡不住汹涌的怒气,在这一刻撕碎了她良好的伪装,“爸,你是要让祝贪进我们家门?”

虞渊笑笑,“还没领证呢。”

我心里想,也不可能领证,演完这场咱就分道扬镳吧。

虞晚眠明显受了刺激,死死抓着黎悯的手臂,“怎么会这样?爸……你明明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女人……”

“晚眠。”虞渊的声音加重了,喊虞晚眠的时候也带着一些寒意,“祝贪到底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让你这么针对她呢?”

虞晚眠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随后很恨地转向我,指着我,“你别想进我们家门!”

虞渊当做她是在闹小孩子脾气,跟我说了别在意。可是他越是哄我,虞晚眠就越激动,不顾场合,上前来想抓我。

我退后一步,冲她说道,“我可是哪里得罪你了?”

虞晚眠不说一个字,就是用那种歇斯底里的目光盯着我,“唐为的失踪一定和你有关。”

我装傻,“唐为是谁,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消失了五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虞晚眠指着我,我们之间的纷争已经有人投来疑惑的眼神。

她只好压低声音道,“祝贪,你知道你五年后重新回来不安好心。但是你等着,我会撕下你的面具让大家看看你有多虚伪!你别想进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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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前,贴近她的耳边,在她身边低笑着,“到底是谁算账还说不清楚呢……虞晚眠,你真当我五年前什么都不知道?唐为最后的下场是什么样你清楚吗?哈哈哈,你居然还嚣张得起来,我要是你,我早就怕的不敢出门……”

虞晚眠的脸色变得恐惧而又惨白,她抓着我,用力抓住,“你在说什么?唐为什么事情和我有关?”

我啧啧地摇了摇头,冲她眯着眼笑笑。她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很好地取悦了我,我便微微扬起唇角。

“至于你说的要撕下我的面具……”我拉长了音调和她说话,“不用撕,虚伪本来就是我的本意。”

我在她眼里笑得有些疯癫,“我就是这样贪婪又虚伪,我甚至懒得去伪装自己。虞晚眠,你以后的路走的每一步都可要小心了,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在她身边说完这番话,我便转身,继续搂住了虞渊的手臂,我笑得完美无瑕,“走吧亲爱的,再去和我们的老朋友打个招呼,这边让他们小辈自己玩吧。”

虞渊笑得让人看不出真假,走的时候多看了黎悯两眼,随后搂着我转身离开。

******

当天晚上我回到黎悯家里的时候是半夜,可是我一开门,就有人在黑暗中朝我袭来,狠狠抓住了我,掐着我的脖子将我按在沙发上。

我吃痛整个人摔上去,随后头顶的灯被人打开,黎悯将手里的平板丢在地上,一把按住我的肩膀,那眼里的恨触目惊心,他盯着我,一字一句问我,“为什么?”

我没说话,只是这样看着他。

黎悯狠狠掐住我的脖子,如同五年前,他死死盯着我,“为什么?你要和虞渊走那么近?”

我笑了,我说,“你和虞晚眠不是也走得很近吗?”

黎悯没说话,我便继续道,“哦对了,你和她还要结婚呢,下个月对不对?既然你都要结婚了,还要救我出来干什么!把我当猴子耍吗!”

黎悯按住我,“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但是我也有我自己的打算!”

我眼睛通红,看着黎悯,“你的打算到底是什么?嗯?是和虞晚眠结婚吗!然后再骗我会替我报仇,结婚是为了帮我,所以两边都讨好,把我耍得团团转是吗!”

黎悯用力咬住牙齿,盯着我的时候,目光锋利得能把我击穿。

我觉得自己在他这样的注视下无所遁形,我说,“而我,只不过是牵着虞渊走了个过场,我还没你那么狠呢!你凭什么来指责我!”

“祝贪!”

黎悯大喊我的名字,“你是不是只要一天没有男人就会死?”

我笑了,还笑得特别灿烂,“你他妈不会说人话就别说!每次说话都要戳我心窝子是不是?”

黎悯知道自己口不择言,却停不下来,他深呼吸一口气,放开我,随后目光沉沉看我,“sorry,我为我刚才的发言表示歉意,但是祝贪……你实在是太……令我愤怒了!”

“我不接受道歉,只接受去死。”

我冲着黎悯眨眨眼睛,“你每次生气起来这样对我,凭什么道个歉我就需要原谅你?黎悯,五年了,你从来就没有对我上心过!”

黎悯再一次掐住我,狠狠捏着我的下巴,“什么叫上心?祝贪,是非要把刀子扎进我胸膛挖出来给你看吗?”

我笑得触目惊心,“我不要看,也不屑看,你去给你的虞晚眠看吧,她大概会很乐意见识到你所谓的真心!”

黎悯是真的愤怒了,一把扯开我的衣服,我挣扎着,他便用力抱住我,张嘴就咬住我的肩膀。

我疼得大叫了一声,“你是属狗的吗!”

黎悯没说话,直到见血,他才松口,帮我舔了一圈伤口的周围,随后眼神凶狠盯着我,“我要是属狗,你他妈早被老子咬死无数遍了!”

我大喊着,“你就是条狗!人渣!”

黎悯怒了,狠狠摁着我的肩膀,将我人翻过来,从背后把我的衣服直接撕了,他声音都在抖,“谁是狗还说不定呢!祝贪,你他妈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说,“那你可要小心点!哪天被我反咬一口,可别怪我没有警告过你!”

黎悯没说话,目光在触及我背上的旧疤的时候狠狠疼了一下,随后他一边按着我一边拿出手机拨打电话,“喂?你现在过来一趟,带上家伙和工具,二十分钟内给我出现在别墅门口!”

二十分钟后叶天一脚踹开了黎悯家门口虚掩着的门,背着一大堆东西,过来往地上一摔,“你俩又打算怎么样啊!你俩一吵架就折腾我是不是?”

黎悯按着我,露出我背上大片肌肤,他说,“这里,纹身。”

“纹什么?”叶天没好气地说,“纹两个大字——‘黎悯’行不行?我给你加粗正楷!”

黎悯说,“你自己想!把这些疤给老子遮了!在她背上纹了什么,就在我背上纹什么!”

叶天怒了,正在调整机器的手指跟着一抖,“你他妈真当老子是免费的纹身师?老子给人纹身都是五千块钱一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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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悯对着叶天道,“你无证纹身我没有举报你已经很好了,现在喊你做点事情怎么还这么多话?”

叶天挑着色找着图,“你他妈白眼狼!”

黎悯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毛,死死按着我。

我被他按着,动弹不得,喊了一声,“你到底要做什么!”

黎悯被我气笑了,“在你背上刻一排字,生是黎悯的人,死是黎悯的鬼!”

我大喊着,“不如让我去死!”

叶天说,“你把她按稳了。”

我说,“你为什么非得这样?”

黎悯没松开我,“就一会,很快就好了。”

我本身并不排斥纹身,只是对于黎悯这种做法不能忍受,但是如果可以把我的疤痕遮上,那也没什么不好的,最终红着眼睛含着泪忍下来,叶天这厮在那里鼓捣了一会机器就开始上手。

我有点慌,“你的技术过关吗?”

叶天说,“跟手艺有关的技术活爸爸都是顶峰的。”

我说,“你会刺绣吗?”

叶天说,“医院大厅里那副几百万的妙手回春就是我刺的。”

我不说话了。

黎悯在一边说着,“不疼的,很快就过去。”

——黎悯这个大屁眼子!!

叶天给我背上纹一对天使翅膀,纹了整整四个小时,从上半夜到下半夜,到后来天光乍亮,我差点在黎悯大腿上睡过去。

这位病恹恹的医生一收手,就把我惊醒了。

他说,“等会,我画完让我戳个点,就跟写病历似的。”

我眼里都是血丝看着黎悯。

黎悯盯着我背上刚纹好的图案,摸着红肿的边缘说,“祝贪,你下次可得听话一点。”

我咬着牙齿,“什么叫听话?”

黎悯没说话,抱起我就往楼上走,我脑袋昏昏沉沉的,听见楼下叶天在喊我们,“你背后的什么时候来纹了?”

“明天。”黎悯头也不回。

叶天说,“好,记得打定金。”

我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在当天晚上,黎悯睡在我旁边,白皙的脸上写满了沉静,我爬起来,走向厕所,对着镜子照自己背上的图案,叹了口气。

为什么要这样千方百计地遮掉呢,哪怕遮掉了,就可以掩盖它不存在过的事实了吗……

黎悯,这可是当年你和虞晚眠联手亲手送给我的伤痛啊。

我没说话,正面对着镜子转过去,胸口有一道横着的疤,这也是那次唐为绑架我造成的,当初我将这个伤口暴露给虞渊看,他甚至被我吓的脸色苍白。

有谁可以想到,一位女孩子的胸口,曾被人用刀扎进去划开来血肉模糊呢?

我气血上涌,转身走到床边,看了眼正在熟睡中的黎悯,轻笑一声。

他因为不想让我和虞渊站在一起,所以在我回家后给予我惩罚,那么我呢?

我可以给你反击吗,黎悯。

他现在睡得那么无辜,就仿佛之前那如同恶魔一般的事情都不是他做出来的一样,毫无防备地闭着眼,我现在只要趁他不注意,就可以杀了他。

结束他的生命。

我一边自嘲地笑了笑,一边摇摇头,“怎么可能呢……”

我喃喃着,杀了黎悯,我怎么舍得。

哪怕他要娶别的女人,要让我这么痛,我都不舍得。

我痛恨自己就痛恨自己的软弱,若是我可以做到强硬一点,那么就能将他抛弃,以后不管他做什么都伤不到我。

可是我做不到。

我转身,拨通了一个五年来没拨通的电话,随后开口道,“喂?是我。”

******

我再次见到Mary的时候,她比起五年前更成熟了,一头波浪卷下五官妩媚且艳俗,她的烟瘾比起五年前更大了,我们见面五分钟时间,她几乎是一分钟解决一根烟,连着抽了五根。

随后才深呼吸一口气,看向我,“你这几年去哪了?”

“去坐牢了。”我诚实而又坦然地回答她。

Mary似乎没有想到会有这个可能,如同虞渊一般错愕地看着我,“为什么坐牢了?”

“因为我杀人了。”连同对话都如出一辙。

Mary的表情僵了僵,随后上前,伸手用力地抱住我,“没关系,都过去了。”

我眼眶一热,我说,“我还记得你。”

Mary勾着红唇笑,“你要是不打电话给我,我就不记得你了。”

“你怎么这么没良心。”

我一边笑一边红了眼,Mary放开我,又对着我点燃了一支烟,“毕竟我们这种人,从来都不念旧情。”

念旧情对我们来说,就是致命的。

我对着Mary笑笑,“晚上有地方吗?带我去吧。”

“你当年身边那些男人呢?”

Mary冲我眨眨眼,“黎少还护着你吗?”

我眸中的光暗淡下去,我说,“他快要结婚了。”

Mary装作才知道消息一般,“哦对哦,我记起来了,黎悯是要结婚了,结婚对象不是你。”

我说,“也不可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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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y冲我耸耸肩膀,对我说着,“你知道吗,五年前,我一度以为你可能成为黎少的结婚对象。”

我下意识问了一句,“为什么?”

Mary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光打量我,“因为黎少看你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

我苦笑出声,“大概是因为我们认识了十多年了吧。”

Mary没说话,不再劝我,随后装作随意地瞄我一眼,“来喝酒的?”

我点点头。

Mary笑了,“你看,你还不是在为了他要结婚的消息要死不活吗?”

我捂着胸口,似乎这样就可以把身体的刺痛掩盖下去一点似的,“是啊,最没用的还是我。千方百计要伤害的,是自己千方百计想相爱的。”

“你们都是这样。”Mary像是看透了全局一般说了一句话,“最要不得的就是感情。祝贪我告诉你,重感情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我看着Mary的眼睛,轻声道,“你没有爱上过一个人吗?”

岂料Mary就这样轻松无比地承认了,“有过啊,可是到了最后还是得不到,有什么用呢。只是拿爱来满足自己罢了。”

她抬头看了看车水马龙的大街,夜色已深,街边的路灯一盏一盏地亮起,夜幕深沉之下,这座城市开始蠢蠢欲动。无数信男善女撕破了面具露出内里疯狂的自己,人世间情啊爱啊这种东西,向来是不懂的最好。

但凡懂了的人,都是吃尽了苦头,受尽了折磨,才知道真爱相爱深爱原来有那么的不容易。

人类就是这么矛盾,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初识的时候最美好。

而越到了后面,就越血淋淋,越千刀万剐。

我和Mary进去吧台喝酒,这一次她没有像五年前一样把我发到人家的卡座上去,而是自己拿了酒杯跟我坐在吧台旁边,和吧台小哥讲着一些荤段子,说着一些看似很懂却任何意义都没有的鸡汤。

吧台小哥长得挺帅的,细长的眉眼,笔挺的鼻梁,应该是挺受小姑娘喜欢的那款。我和Mary在这里坐下没几分钟,就有一波男人过来要我们的微信号,也有一波女人过去想勾搭那个小哥。

Mary笑着指着小哥跟我说,“你说,在酒吧里遇到的人,为什么要留下联系方式呢。”

我没说话。

Mary笑出声来,“这就好像在妓院里找处女一样,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才会来这种地方,怎么还有人妄想在酒吧里找真爱呢?”

我喝着酒,我说,“或许人家也只是想发展一下一夜|情呢。”

Mary笑着看着我,“祝贪,你发展过一夜情吗?”

我猛地愣住了。

活到了25岁,我才猛地想起来,我似乎又一次并不是很成功的一夜情,那就是跟卫阙那次,但那也不算,其实更像是赶鸭子上架——

于是我很真诚地摇了摇头,“还真没有。”

Mary用一种很迷离的眼光打量我,似乎在透过我看着我身后的什么人,喃喃道,“那就千万不要去试,这种滋味,会上瘾。”

我没说话,将酒杯的酒喝尽,随后喊来吧台的调酒师,看着那个帅哥给我们调酒。

五光十色的液体如同毒药在他手中融合变幻,最后一杯递到我面前的时候,带着猩红的血色,我说,“血腥玛丽?”

很帅的吧台生冲我笑笑,又给我们切了一个果盘,说道,“两位美女姐姐,果盘算我请你们的。”

Mary过去勾着他的下巴笑,“怎么这么听话懂事。”

帅哥调酒师似乎已经习惯了被女客人这么调戏,反而一脸正经地说着,“你们来我们就把就是客人。”

“客人啊……这次我们终于不是被宰的那个了……”

Mary喃喃着,松开了手,我看见那个吧台生又很自觉地退后半步,站回那个安全的位置,他似乎很懂得进退,知道Mary这是喝多了上头,就在答完话之后离得远远地。

我和Mary一直喝到下半夜,两个人都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互相搀扶着往外走,正好遇到换了衣服的吧台生从后门出来,Mary打了一声招呼,吧台生没有应。

我扶着Mary往出租车的地方走,可是Mary不肯,直接在那里喊了他的原名——

“许江枫!”

我看见先前那个吧台小哥终于停住了步子,他转过脸来,脸上写满了厌恶,甚至连说出口的话都是不耐烦的,“华美琪,你到底有完没完?”

Mary低低骂了一声,这是我第一次听见有人喊她中文名,华美琪,其实,比Mary好听多了。

许江枫看到Mary这幅样子,没说话,就直接走了,听到他要离开的声音,Mary在我怀里喊了一声,“许江枫,你现在走出去,老娘就把你的真面目公布得天下皆知!”

我愣住了,许江枫也愣住了。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俊美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上前靠近我们,看见我下意识护着Mary的动作,厌恶地皱起眉毛来,“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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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这个语气,我的口吻也开始不善起来,“她是什么人我不清楚,只是,你又是什么人?”

“呵。”我听见许江枫冷笑了一声,“看样子你们也不过是互相护着,我大概可以想象你们都是一类人了。”

口口声声什么人什么人,自己有多干净似的!

这酒吧里陪客卖笑出来的,大家都脏得一个样!谁也别想看不起谁!

我便冷笑,“我们是什么人就不劳您费心,您也别觉得自己多干净,五十步笑百步听说过吗?”

“你——!!”

许江枫倒是不知道我会这样直白地讽刺他,完全没了在酒吧里那副虚伪又讨好的样子,脸上全然一片愤怒,“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我想也没想就反击道,“那你有什么资格来说她?你是睡过她还是怎么了?!”

岂料这话一出,许江枫倒是像听见什么笑话一般,眉毛扬得老高,如同我刚才的话取悦了他,他说,“华美琪,你的好朋友在问我们呢。我有没有睡过你,嗯?”

我脸色一白,下意识去看扶着的Mary,只见Mary脸上都是痛苦,抓着我的肩膀,“算了……不闹了,祝贪,我们回去……”

“现在怕你朋友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烂货了吧?”

许江枫狠狠地笑了笑,“于是就想跑了?没完!我告诉你,华美琪,你做过的龌龊事情老子能说一整天!好好给你的朋友看看你有多脏!”

“你闭嘴!!”

Mary眼睛通红地抬起头来,我看见她脸上挣扎着闪过各种情绪,她笑着,“我做过什么龌龊的事情?许江枫,你好意思说出口这种话吗!”

“对于你这种一见面就想睡我的女人,我对你毫无兴趣。”

许江枫冷笑了一声,让Mary的脸色变得惨白,我用力扶住Mary才让她没有倒下去,她盯着许江枫的脸,眼里都是泪,牙齿都死死咬着,很久之后,才用力克制了声音的平稳问了一句,“我问你,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是吗?”

许江枫盯着她这张脸,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错觉,可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笑了一声,“对的,我一见到你们就觉得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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