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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祝贪,是个大学生。

现在我在医院,坐在妇科门诊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我盯着碎裂了的手机屏幕发呆,等着墙上的显示屏报号码。

我手里有病历本,里面夹着几张单子,是我上午做出来的妊娠测试以及子宫B超报告。轮到我的时候,我把这些单子一并交给了医生。

医生拿着化验报告单,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看着像是很久没擦的厚厚镜片后面反射出两道鄙夷的光,“你成年了么?就怀孕了。”

我说,“成年了。”报告单上明明有年龄。

她开始写东西,一边写一边问,“孩子打算要吗。”

这不是废话吗,我说,“不要。”

“药流还是人流?”

“人流吧。”

“行,我直接给你预约了,后天下午两点过来,记得十点以后不要吃东西也别喝水。”医生签了单子在电脑上点了几下,“去付钱吧。”

我看着自己手里的医保卡,斟酌着说了一句,“打胎需要多少钱?”

医生抬起头来又看了我一眼,眼神打量了我几下,语气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交了不就知道了么?”

我没说话,站起身来就去外面付钱,听到她在里面和下一个看绝经的大妈说闲话,“现在的小姑娘,年纪轻轻就怀孕。”

“哎哟,多了去了,作孽哦。”

“没男朋友来陪,指不定乱成什么样。”

我当做没听见,排着队付钱,到我的时候,我看了眼价格,一千八。

掏出钱包付了现金,我打车回家,一千八,我穷,一个人不可能出这笔钱,我觉得有必要问孩子的王八爹讨回来。

车子在一个高档别墅群门口停下,这里面住的人非富即贵,我在这里住了快一年了,偶尔有些狗仗人势地觉得自己也是里面的人,但事实上,我只是被养着住在这里而已。

人的虚荣心有时候还真是蛮可怕的,我看到司机对我变化的目光时,心里竟觉得有些畅快。

到家的时候黎悯正在客厅里和别人开视频会议,我倒是没想到他会在,白天他一般都在公司或者学校,他用余光斜睨了我一眼,“过来给我做午饭。”

我放下手头的包去客厅里做饭,切菜的时候黎悯又说了一句,“对了,我房间给我收拾一下,衣服记得洗了,rocco的窝帮它整整。”

rocco是黎悯养的绿鬣蜥,他不养狗,也不养猫,他养蜥蜴,养蛇,养冰冷的爬行动物,如同他人一样,冷血。价格一点儿也不比名贵的狗便宜。

甚至比我一次过夜费还要贵。

我继续切菜没说话,外面黎悯摔了烟灰缸,“吱声啊!哑巴了?!”

手一抖,刀子直接切在手指上,鲜红的血流了出来,我皱了皱眉说,“听到了。”

半小时后,我在黎悯的桌子前收拾出一块空地,给他做了三菜一汤,他从电脑面前站起来,丹凤眼眯了眯,盯着我手上的伤口说,“伤了?”

我把手往身后藏,故作紧张道,“……没有。”

“什么时候伤的?”

“切,切菜的时候……”

“呵。”黎悯似乎是冷笑了一声,关掉电脑,踹了一脚旁边的椅子,椅子直接往后倒在地上,我吓了一跳,抬头看他,见他厌恶地皱着眉,“手伤了还给我做饭?你不知道你脏吗?想恶心我?”

语毕他直接站起来,他很高,一米八五,穿着一件白衬衫。这个牌子我见过,Mary的客人全哥喜欢这个牌子,肥肉将衬衫撑得紧绷,他还边笑边粗着嗓子,报出一串压根就不标准的英文,说限量款三个字的时候,肚子上的纽扣被他力道震得微微发颤。

不过黎悯穿着这件衬衫倒是挺像个模特,他眼睛细细眯着,抓起桌上印着三叉戟的车钥匙,“滚,我出去吃饭。”

凶什么凶,我滚就是了。

我让开路来,但是在他走之前,我得先办件事,于是我喊住他,“黎悯!”

黎悯转过头来看我,我很少喊他全名,更多情况下,我是低着头喊他黎少的,他喜欢看我这副不服从他却又干不掉他的样子。

眉心跳了跳,一脸你最好别惹我的表情看着我,“做什么?”

我走到沙发上拿起包,从包里拿出化验单,我说,“给钱,我怀孕了。”

黎悯脸上的表情像是空白了几秒,那几秒让我觉得有几分好笑,随即他回过神来,立刻换上一副嘲讽的面孔,勾着唇打量我,“啊?那我总得确认这孩子是不是我的吧?”

我气得手有点哆嗦,没说话。

黎悯又笑了,“你是酒吧出来的,跟着我而已,我怎么知道你在外面没有别的男人?这要是别的野种,我可就白白领了一张好人卡啊。”

我抬头冲着他笑,“一千八都没有,嫖什么娼啊,穷孙子。”

黎悯打了我一耳光,特别响特别疼,我捂着脸,他将那张化验单揉成一团,从皮夹子捏出一叠钱甩在我脸上,我估摸着那不止一千八,“人贱孩子也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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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蹲在地上捡钱,脸颊刺得生疼,但我偏偏冲他乐呵呵道,“再贱都有人买,谢恩客,多余的钱我就当养身子了。”

黎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祝贪,你这个人还真没什么原则。”

我将钱收成厚厚一叠,动作熟练地弹了弹,放进自己钱包里,手有点颤抖,我努力让自己显得无所谓,眯着眼笑了笑,“你包养我一年了,我没原则又不是一天两天,不喜欢看就滚。要不是你钱多,没钱我才不来你跟前凑呢,你以为你是谁。”

黎悯没说话,只是拉开门走了,说实话,我原本以为他会暴怒的,没想到当做没听见一般,让我有点难以解气。

我还想看他暴跳如雷的样子。

算了,反正他每天不是暴跳如雷就是在暴跳如雷的路上,我深知说什么能扎他心窝子,所以几乎一直惹毛他。

我拿着手机给Mary发了个短信,看着我碎裂的屏幕,那也是前一次黎悯发火摔的。我说,后天陪我去打胎。

Mary那边回来一句,后天我陪全哥,没空。

我又想到了全哥穿那件白衬衫时的样子,像一只被包裹紧了的猪。

人比人果然是比死人,对比之下,被黎悯包养的我看起来就显得幸运无比了。黎悯给的钱很多,多出来的钱可以把我赎无数个来回,这也是我肯留在他身边的原因。

毕竟黎公子圈子里出名的,和他上床,真的不是人能干的事。

我收回手机,自言自语了一句,那就我自己去吧。

黎悯走了,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随后来到餐桌前,给自己盛了碗饭。

我是故意给黎悯看到伤口的,他要是知道我伤着手还给他做饭,一定会嫌我脏,我就是想恶心他,谁让他吼我了,现在一个人吃饭还乐得清静。

喝了口汤,感觉身体热热的,我端着碗,无端想到了黎悯看我时那个反感的表情。

扯扯嘴角,我笑了笑,睡我的时候怎么不嫌我脏。都是下三滥,谁嫌弃谁啊。

吃完饭我收拾干净了桌面,把没有吃好的饭菜放进冰箱里,黎悯很少吃隔夜的饭菜,他大少爷,想吃了随时随地打个电话就有的吃。可我不一样,我不给自己留吃的,没人会给我留。

在酒吧时养成的习惯,到现在都没法改掉,我想,我这个人可能这辈子就这样了。

无所谓,反正谁也没想好过这辈子。在客厅里替rocco换了黏土,我上楼去杂物间,那是我的卧室。里面装修和这栋别墅的装修全然不同,床和水桶靠在一块,墙边一个接电口,台灯很小,不过好在房间也不大。

Mary当年口口声声看不起我,现在也没有比我好过。

我躺在床上,手机放在一边充电,我就放空了看着天花板,明明是白天,感觉像在夜里。我也觉得自己活得浑浑噩噩的,白天和黑夜都没分别。闭了闭眼,我在想,我这辈子其实很努力在逃避某种命运,但终究还是逃不开,包括黎悯,可能也是命中注定。

躺床上的时候我特别容易回忆起往事,虽然我短短人生二十载实在没什么大事,但也曾吃尽苦头,我以为总算苦尽甘来,却不料想有一日又跌回尘埃。

大半年前,被酒吧推出去陪酒,我发现我第一个客人竟然是黎悯。他看着我笑得嘲讽至极,一句话都没说,我就觉得已经万箭穿心。

那个时候他拿鞋尖挑起我的脸,我不知道我当时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我知道一定非常可笑,毕竟黎悯笑得那么开心,像是大仇得报一样,他说,“祝贪祝贪,你怎么在祝家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我没说话,他脸上的表情像是愉悦极了一般,换了个名字喊我,“十三十三,你猜猜这是不是命?”

是命吧,我丢掉了那个十三的名字,转身背上了A13这个名字,这不是命是什么,如若不然,为何还要偏偏安排我看见他?

生活就是这么下三滥,我在泥堆里跌摸滚爬,他却轻轻松松一跃变成了人上人,我和他一样,都是不择手段费尽心机得来的,凭什么他如此安逸,而我又变回了肮脏的自己?

真是烂透了,无药可救了。

我低着头,面无表情,用被教好的声音喊他,“黎少您请躺好。”听听,这是我自己在说话吗?

那晚,我跪着,他冰冷的眼里装满了我白皙的大腿。

他捏着我的头发,我疼,但是不敢吱声,他大概想不到我会变成现在这样,说实话,我也想不到。

耳边似乎听到了一声低笑,随后被人用力丢在床上,我看见他朝我走来,且伸手捏碎了衬衫上一颗纽扣。

他压上来,一边吻我,一边抓着我的头发,强迫我抬起头接受他,我实在是怕,那一瞬间我甚至想过,我今晚会不会死。

黎悯看着我的脸,将我的手举过头顶,床头放着备好的道具,他拿过来将我手拷在床头栏杆上,随后撕了我身上的情趣内衣。

我清楚知道接下来等待我的是什么,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念头,这世俗,你们赢了,尽管捏死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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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什么?”他看着我的眼睛说了这么一句话,“你在怕什么?搞得像你死了会有人牵挂你一样。”

我不肯承认自己在怕,偏偏要说,“这是紧张,第一次,技术不过关,不好意思黎少,等下小费我就不问你要了。”

黎悯冷漠的盯着我,我又想起了年少时他的眼神,冷冰冰的像是蛇。

“他也是像我一样这样拷着你的么?”

这句询问让我脸色刷得一下变作惨白,我咬紧牙关,努力地笑,“那倒不是,他比您温柔多了。”

黎悯表情一变,我记起了小姐需要讨好客人,又忍着疼说道,“不过黎少,当我们这行的,就喜欢你们这样粗暴的。”

我知道,我越是故意装作不得不奉承的样子,他就越是暴怒。

“是么,那看来祝怀没有找对调教你的方法啊。”

果然黎悯勾唇笑了笑,伸手抚上我的脖颈,明明看起来是暧昧无比的动作,却伴随着节骨分明的手指一寸一寸收紧。至此,我们两人身上都一丝不挂,明明该是香艳旖旎的场景,换到我们这里却更像是蕴藏着森然的杀意。

那一夜,我被他无数次折磨,我觉得疼,剧烈的疼,疼的可能不只是身体,还有尊严。

他抱着我冲刺的时候,我们的脸分明贴得极近,我竟觉得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视野一片模糊,像是在坠入深渊。

是吗……我难道不是已经身处深渊了吗?

我睁眼,眼前画面变成了杂物间的天花板,那些男女交缠的场景悉数褪去,从回忆里抽身的时候,我耳边隐约可以听到那时黎悯的冷笑。

摸了把自己的脸,还好,没流泪,以前我想起自己第一夜卖出去的时候,总会哭,不过现在好了,想多了往事连麻木感都没了。

这一觉睡的净是噩梦,我深呼吸一口气,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居然已经是半夜里。黎悯没有打电话喊我做事情,说明他今天晚上肯定在外头过夜了。

自己的金主在外过夜,我觉得这个时候但凡是个正常的小姐都应该稍微吃醋一下,同行竞争压力那么大,能有个常客就是千跪万谢了,谁会乐意自己的客人往外跑。

可是我没有,我反而松了口气,继续躺在床上,想着后天要打的胎,手放在小腹上。

终究还是没什么资格留着你,我心里说,抱歉了小可爱。

窗外暮色沉沉,像是看不到天亮。

我叫祝贪,20岁,大学生,同时……也被黎悯包养着。

今天是我在医院约好要打胎的日子,妇科独立手术室门口,已经有几位要动手术的小姑娘站着,医生出来报了遍名字,到我的时候看了我一眼,“你没有人陪着?”

我看了眼周围,来做人流的要不男朋友陪着,要不就小姐妹守着,听到医生说话大家就都朝我看过来,见我一个人背着包站在那里,光秃秃的,可笑又有点可怜。

“长得倒是挺干净的,怎么一个人过来。”

“在外面乱玩吧,所以那男人也不来陪她。”

“自作孽不可活,看着挺漂亮一小姑娘,私底下怎么这么乱。”

耳边议论声一点都不忌惮我的存在,就仿佛是故意说给我听一般,深呼吸,我看着医生说,“没有。”

医生眸光深深地打量了我一眼,随后放我进去了,我告诉自己这有什么好在意的,但是手指还是不争气地发颤。

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心脏就一阵阵抽痛着。

被麻醉前我听见自己心里叹了口气,随后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我的心不疼了,就这么淡漠地看着病房的天花板一会,医生进来问我,“头还晕吗?”

我摇摇头,“不晕了。”

医生说,“你再休息会,感觉麻药效果褪了就可以回去休息了,记得休息啊,别着凉,出血情况也留意一下,大概会来一周,量大的话要回来看。一个月后复查,好好调理会有下一个的。”

这个医生挺会安慰人,也不知道做手术的时候怎么看出来我心里难受的,讲了一大堆。她千叮咛万嘱咐我说最少也要一个月之后再有性生活,叫我别急,小孩肯定会再有的,身体才是本钱。

我心想,是的,身体的确是本钱。只是休息一个月?黎悯能给我放个黄金小长假我都要谢天谢地了,一个月都快赶上产假了,怎么都不可能。

她看我的表情,又对我语重心长念叨了一番,我好像听进去了,又好像没听进去,这种嘱咐又有什么用,我不是清白人家的姑娘,我没权利来保护自己的身体。

休息了片刻我起身,一个人拿着单子又去拿术后药,然后打车回金城,金城金城,城如其名,寸土寸金。

我觉得开发商其实很大可能想叫上京的,但是怕喝茶,所以叫金城。

刷着指纹进去的时候,我没想到黎悯也在,这几天白天他好像一直都没去公司,我站在门口,脸色有些虚弱,他站在客厅里戴着手套玩他那只绿鬣蜥,听到动静的时候,绿鬣蜥和人一起往门口看过来,不知道为何,我觉得他们的视线竟然出奇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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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的冷血。

黎悯看了眼我的脸色,开口道,“孩子打掉了?”

我说,“打掉了。”

黎悯手里抱着绿鬣蜥,蜥蜴睁着一对琉璃色的眼珠子,瞳孔立着,这玩意儿比养狗还费劲,我穿黄色衣服它就咬我,黎悯当时还说,那是因为rocco不喜欢你穿黄色衣服,从此不许我穿黄色的。

我心想,死掉的那个孩子可能都没有rocco来得重要。

“黎少,您今天有什么事吗?”我站在客厅里问了句,黎悯一见我这脸色就把眉毛皱得老高,“怎么?”

我说,“我今天身体不行,可能不能……”

黎悯像是听见笑话一样,“哈?你是不是忘了你是谁?你有资格拒绝吗?”

我身体晃了晃,握紧拳头,他脸上的嘲讽让我觉得分外刺眼,有的时候,真的挺想拿把剪刀把他的脸扎得血肉模糊,我说,“您是我第一个客人。”

黎悯勾了勾唇,“你从酒吧出来的,谁知道你干不干净。”

我这人,就是犯贱,越是被人家指着鼻子骂到骨子里去,越要笑,我便扯了阴阳怪气的笑容,抬头看着他,“是啊,仁爱医院里面还有滩血呢,是不是您的我也不清楚了。”

黎悯上前又是一耳光,我偏着脸,发丝落下来,手指在害怕地哆嗦,却不肯开口解释一句话。

黎悯阴沉着脸,将我拖上楼,一路上我脚踝撞到了楼梯他也不管不顾,随后直接把我丢进他房间,我摔在地上,很疼,但我没吭声。

他居高临下看着我,“祝贪,你真行,刚那句话再说一遍?”

我笑了一声,没说话,但明显这笑声激怒了他,他拽着我的衣领,把我从床上拎起来,强迫我与他对视,“孩子是谁的?”

我听见他这么问我。

我说,“黎少,您在生什么气呀,不管是谁的,我都已经打掉了,绝对不耽误您。”

黎悯的脸上闪过一丝杀意,我没看错,是杀意,他肯定想掐死我。

“孩子都没了,纠结这种问题有什么用?你问我我是什么身份,你说呢?你把我当什么?玩物?不要告诉我你现在觉得孩子无辜,怎么,你黎悯还心疼一个玩具的孩子吗!”

黎悯动作一僵,那双向来无情的眼睛里闪过错愕的情绪,随后他愤怒地把我摔回床上。我一边使劲盯着他,一边笑,笑得我视线都模糊了,嘴巴里甚至尝到了咸味,我说,“我明白我是什么身份,当然也知道你会怀疑我去接外面的客人,我怎么敢给您发好人卡!黎悯,我认识你十年了,第一个孩子是我这这种低贱的人的,你肯定恨我恨得不得了吧!你看,我这不打了吗!”

黎悯没说话,我见他沉着脸从我身上起来,表情紧绷地像在强忍着什么似的,这可真是少见,我笑吟吟看着他这副失态的样子,我听他说,“你真行。”

我没说话,他继续说,“不过我无所谓,你自己也清楚不配生我的小孩,相比起对我,你对自己更狠一点。”

我脸上一下子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他面无表情看我一眼,随后摔门而出。

我躺在黎悯的床上,使劲仰着脸,滚烫的眼泪从脸上滑下来,我攥紧身下的床单,不哭,我都多久没哭了,最近太倒霉了,老是哭,肯定有人在背后咒我。

黎悯干嘛去了,我不知道,我也没权利过问,我只是他一个工具,不管遭遇什么都得收拾了心情在他面前低微地伺候,所以我明白眼泪是多余的,我抹了把脸,从他房间出来,转身回到自己房间,将人缩进被子里。

到了晚上,黎悯浑身酒意推开了门。

他一路进门一路丢东西,车钥匙,外套,两只鞋子飞得位置跟象棋的楚河汉界似的。末了,又开始解皮带,解完皮带,开始扯衬衫,我听到声音心里一惊,匆匆忙忙从楼上赶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将客厅弄得一团乱。

我在他身后慌乱地从地上捡东西收拾,等我转身起来帮他脱衬衫的时候,他已经把衬衫扒下来了。

还崩掉了一颗纽扣。可惜我不会缝衣服。还好黎悯不缺买新衣服的钱。

我心说限量版没了,转念一想没了就没了,跟猪撞衫也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就把那件衣服收起来,明天送去王妈那里或许可以缝好。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做,黎悯又不会感激我。

我去厨房倒水,他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靠着沙发背,仰着脸,似乎在调节呼吸,下颌至脖颈以及中途起伏的喉结拉出一截干脆利落的线条,他抓了两把自己的头发。他头发很硬,我有次和他上床摸到过,都说头发硬的人,心也很硬。

我顾忌着下午发生的事情,怕他又千方百计找我茬,只得低着头收敛了性子给他递水。

他没动。

我说,“黎少,喝水。”

黎悯冷笑了一下。

我说,“黎少,您请喝水。”

黎悯左手微微抬了抬,像是招呼狗一样示意我凑过去,我就上前几步,把水杯递到他唇边。他喝了口水,眼睛睁开一条缝来看我,眼珠颜色比以往要淡,我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莫名地竟觉得这个眼睛看起来很名贵——可能我的世界里钱能衡量一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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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到我在看他,他勾了勾唇,然后我听到他说,“我今天晚上去酒吧了。”

我表情不变地应了一声,“嗯。”

他说,“知道是谁叫我去的吗?”

我有点不想听,但是金主面前,我没有说不的资格。

他是个合格的金主,他说,“是祝怀叫我去的。”

水杯落地,温水从里面洒出来弄湿了一片绒绒的毛毯。它承受住了水杯的重量,没让它摔碎,这是幸运的,我只要赔一块毛毯好了,不用再多赔一只杯子。

我将手指缩回去,它有点发抖,我觉得需要藏起来,并且很迅速地道歉着,“对不起黎少。”

黎悯笑了笑,这笑声听起来似乎十分愉悦,他站起身子,微微弓着背,赤着上身露出紧绷的背肌,像是一把拉满的弓。

“听到这个名字你的本能反应真是有趣。”他眯眼看着我,“祝贪,祝怀还是像以前一样恨不得你去死。”

心口猛地就一疼,我还真是低估了这混蛋伤人的能力,他那么喜欢看我笑话,我怎么能如他的意?攥紧了发颤的手指,“黎少,我再去给您倒杯水。”

他看着脸上毫无血色的我,察觉了我的转移话题,意味深长地说,“不用了,自己喝杯水冷静一下,收拾好东西,等下来我房间里。”

随后他擦肩而过径自上楼,我对着毛毯上那滩颜色较深的水渍发呆,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我端着醒酒药和温水壶去他房间的时候,黎悯房门没关,就这样大刺刺开着房门,他没躺在床上,躺在电视机不远处的沙发上,我脱了鞋进去,就将盘子放在床头柜上。

我说,“黎少,您吃片醒酒药吧。”

黎悯撑着身子坐起来,一只手托着额头,碎发从指缝里穿出来,一只手又招狗似的勾了勾,我倒了杯水连着药片一并递过去,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楼下收拾好了吗?”

我说,“收拾好了。”

他吞药片,喉结上下动了一下,我想着这要是老鼠药,黎悯吞下去就会穿肠烂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我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想想长这么大也没做什么好事,净干缺德的了——良心虽然不痛,但生平若要拿去论人评说,那未免也太十恶不赦。

他吞完药的时候,我还在后悔,内心仅存一点良心煎熬着我说你刚才为啥不把醒酒药换成毒药,然后又听到有个声音说,要是死了你问谁拿钱啊,良心不说话了。

然而黎悯说,“楼下那块毛毯的钱我记你账上,八万。”

我立马听到自己的良心呐喊着,你刚刚就应该把他毒死!等下回去买老鼠药还来得及!乖乖,好歹你是我的良心,怎么能有这样的坏主意。

我小心翼翼问了句,“能给打个折吗,黎少?”

黎悯原本闭着眼睛,微微抬了抬眼皮看我,我觉得他脸上又露出了冷笑,想都不用想答案是什么,可是我得装着傻,八万块我真赔不起,我身上存款只有三万。

他像是看穿了我在想什么,然后又朝着我伸出手,“银行卡上交给我。”

高贵的人伸手要钱也是高贵的,像我们这样的低贱的,就算不去讨钱,人家都觉得我们低贱。

无奈之下我从兜里掏出银行卡给他,我就这么一张,工商银行的储蓄卡,里面三万块整,加上我前几天问黎悯讨钱他赏我的那些,去掉打胎的手术费,我全部家当是三万零一千三。

妈的,又是一千三。我这辈子跟一和三组合的数字过不去了是不是。

黎悯说,“纸和笔去拿来,写一张欠条,当初三百万我是付给酒吧的,所以你每个月工资他们负责,发工资了,就把钱还给我。”

我去拿了纸笔,他报什么我记什么,然后签上自己的名字,黎悯又眯眼瞟了瞟,冷笑一声,“字挺好看啊,大学生。”

大学生三个字对我来说是莫大的嘲讽,一向对他的冷嘲热讽熟视无睹的我,无端地感觉到了一种刺痛的屈辱感。

黎悯勾着唇笑,他嘴唇很薄,笑起来就显得很刻薄,“怎么,这么有脾气,不能说?”

“你是不是要替自己争辩啊,说‘我是没钱才迫不得己委身于你,但你也不能侮辱我的尊严’。这话多漂亮,我靠,老子要是不清楚你底子里烂成什么样,还真他妈的以为你和外面的妖艳贱货不一样呢。”

我总算笑了,还笑出了声,眯着眼笑得乐不可支,笑得连心口痛我都觉得畅快,我指着他道,“怎么着大少爷,您这不是跟我这戏子一个学校出来的么?别介啊,都是垃圾人,谁看得起谁啊。”

黎悯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我在他还没发火打人前一下子端起了盘子,转身出门,动作迅速地让他都没来得及反应,“不过啊,你也算有一句话说对了。我这个人,一向没什么原则。你最好趁早看清楚我的为人。”

一个烟灰缸冲着我背后砸来,咚的一声闷响,我咬牙,盘子里的杯子被托得颤了颤,还好没甩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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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悯在房间里冰冷地说了一句,“祝贪,脱了衣服进来。”

我在二楼的洗手池里洗杯子,我说,“我下午刚从医院回来,今天不行。”

黎悯笑了,“那老子花钱买你做什么?”

我说,“你可以找别人。”

黎悯盯着我的背影,那视线似乎要在我背上烧出一个洞来,他说,“我随时随地都能找别人,别给我来玩激将法那一套,你没这资格在我面前玩恃宠而骄。”

把杯子放进消毒柜的手一僵,我听他继续在那里说,“听到祝怀来找我了所以想要反抗一下证明自己是吗?怎么,你觉得你还干净吗?”

王八蛋!!!!

我当时真的动了杀了黎悯的念头,但那也只是一瞬间就过去了,我手指都在不停地哆嗦,关上柜门的时候还要努力不甩出声音,我面无表情走到房间里,关门,关窗,然后走到他面前,开始脱衣服。

黎悯看着我脱衣服,一件一件,他表情比我的更冷,直到我把手绕到背后去解胸罩,他才啧了一声,“老子喊你现在脱衣服了吗?”

我真的无比耻辱,又要我陪上床,又说没喊我脱衣服,怎么,我是狗吗,就这么使唤来使唤去?

家里那条叫什么rocco的破四脚蛇待遇都比我好,凭什么?黎悯,你他妈不能因为你花钱买了我就不把我当人!

但这些话我都忍住了,我闭上眼睛,死死咬着牙齿,黎悯肯定看到了我因为愤怒而发颤的身体,不过他什么反应都没有,就是欣赏着我这副样子。

跟黎公子上床,真不是人干的事。

他伸手按住我的腰,我哆嗦了一下,破败地看着他,哑着嗓子说,“黎少,我今天身体真不能。”

黎悯把我拉进他怀里,一边吻着我胸口的肌肤,一边问我,“大忙人,你身体什么时候有空?”

这种嘲讽很低级,却相当有效果。你瞧,我疼得不得了,我说,“你加钱,我就给你做,我把自己弄死,我都给你做。”

不知道是不是死这个字眼刺激到了他,他身体猛地一顿,随后死死捏住我的下巴,那眼睛漆黑得像是冰冷的无机物,连反光都不会有。人家都说长得好看的人,眼睛也是带着无数感情的,可是为什么,黎悯的眼睛每次都冷得没有任何情绪,总能让我联想到那些冷血动物。

我自嘲地想,是了,他本来就没有感情。

他看着这样像是破釜沉舟一般决绝的我,蓦地笑了,“现在你这副样子,倒贴老子钱也不会睡你!”

我张嘴就想反击,被黎悯看了出来,他打了我一巴掌,随后道,“死?老子现在是你的金主,你给我说死?拿死来威胁我,你觉得你很有骨气是不是?”

哈哈大笑,黎悯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对着我,形状漂亮的眸子眯起来,眼中暗芒就像是擦着刀刃折射过去的寒光,将我这副身躯一刀刀割开。

“祝贪,你不清楚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吗?你要是敢死,两年前你就死了。有骨气的人会来卖身?哈哈,有骨气的都以死明志去了,没骨气的垃圾才在人家手里拼了命要活下来,你寻死?你怎么这么会说笑话,你做什么都敢,哪怕是再十恶不赦的坏事你都敢做,你就偏偏不敢找死!”

我脸色惨白,看着黎悯,忽然间有些明白黎悯为什么非要抓着我不放了。

本质上讲,我们或许是一样的。

祝贪祝贪,真是个好名字,贪婪又虚伪。

“我先前在酒吧的时候,看着那些对着男人讨好的公主,我在想你肯定清高得要命,一脸被强迫又想生活下去的样子,男人就喜欢你这套,但是现在我想我错了。”黎悯手松开我,吻却落在我脖子上,我觉得全身都在惊起鸡皮疙瘩,他说,“你这样贪婪又虚伪的女人,简直就是天生的娼妇。”

黎悯这话无异于拿着一把刀子推进我心口,我笑了,笑得心口一阵阵的刺痛。

这可不是么,就是因为他是黎悯,所以他才能这么狠。

他能轻而易举把我的过往挖出来,然后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将它们凌迟了。他一点儿也不在乎我,就能无所畏惧伤害我,我却不能,真是可惜。

我把眼泪逼回去,我说,“黎少说得对。”

你花了钱,你说什么,我就是什么。我就是天生的女人。

他冷笑一声,我疼还是不疼,都得受着。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表情刺激到了他,黎悯一边愉悦地笑,下手揉我力道更狠了。

黎悯解皮带的时候,我人有点发虚,视线不知道往哪放,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碰到黎悯手背的时候,他愣了愣,随后看了我一眼,先前还看起来颜色淡淡的眼珠此刻竟有几分幽深,他像是见着了什么不得了的画面一样,随后皮带也不解了,裤子也不脱了,就这么怔怔地看了我半晌。

片刻后眉毛一皱,语气相当不好,“你又哭什么?”

我一僵,随后伸手更快地将他皮带解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像是赴死一样,我说,“给你脱裤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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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他妈冲你这张脸,老子能一个月硬不起来!”黎悯直接恼了,用力甩开我,我光着身子被他推落在沙发下面的地毯上,那句话仿佛抽了我一个极其响亮的耳光,疼得我直抽冷气。

黎悯啊黎悯,我到底是低估了你伤人的能力。

他站起来,腰上裤裆解了一半,上半身裸着,两条人鱼线加六块腹肌顺着窄而有力的腰身收入裤子内,他低头看了我一眼,我忽然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黎悯很白,一头黑发干净利落,眼神跟刀子似的,而且不拿正眼看人,看了也多数是半眯着的,感觉又不善又不正经,他低着头的时候,我看到了他下颌的线条,尖尖的下巴搭着抿紧的唇线,显得刻薄极了。

此时他就正好端着那副看不起人的态度,眯缝着眼打量我,且用的是俯视,这个姿势。

我被他推在地上,脸颊被他的目光刺得生疼。

这样奇怪的注视持续了好久,他在头顶问我,“委屈?”

我说,“没有,怕伺候不好您。”

他又说,“那要是伺候不好了呢?”

我愣了愣,都这样了,也没打算放过我,我深呼吸一口气,“您要不再给我个机会,我这次一定调整好心态伺候您。”

黎悯似乎是冷笑了一下,随后在沙发上又坐下了,我咬了咬牙,该来的还是要来,一摸脸,眼泪都干了。

像是被我这种表情刺激到了一般,黎悯眼睛又狠狠眯了一下,随后嘴边似乎轻轻啧了一声,这细微的声音听在我耳朵里跟针扎似的,我闭了闭眼,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黎悯的声音幽幽地传了过来,“A13号公主祝贪,你这服务素质跟大半年前比倒退了啊?”

我猛地攥紧了拳头,克制着身体的颤抖和愤怒,用力地笑了笑,“验过货了想再退回去就晚了,黎少。”

“你在说什么?”黎悯一动不动注视着我,可惜眼神是冰冷的,我连一丝恨意都看不出来,在他眼里可能我都不配让他厌恶,他说,“退回去?祝贪,你别用这法子来激我。想回去酒吧再另寻出路?你瞧瞧你自己,哪个金主会要你?我们之间有旧情我才光顾一下可怜的你,你怎么能这么无情呢?”

句句嘲讽,字字诛心,要不怎么世人都说,这人世间荒唐怪诞的贵公子必数黎悯无疑呢?他这人真是无情无义惯了,十年前是,十年后也是。

我的手本来放在他大腿上,听完他说这番话就松开了,随后我坐回地上,哈哈大笑,笑了半晌,我一抹脸,真好,这次没笑出眼泪来,我说,“旧情?黎悯,你别恶心我了,我喊你黎少的时候你脸不疼么?没有我,你连个屁都不是!”

黎悯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片刻后他怒极反笑,看着我像是稀奇极了,语调都跟着上扬,“真有意思,祝贪,你若要算旧账,你自己又能算得干净吗?”

经年往事被人提及,电光火石间那些过往就撕开回忆封壳,滔天巨浪将我吞没。

我脸色一白,刺痛又跃上心口。

他仍是笑,那张皮囊是当真好看,多少女人疯狂要做那只扑火的飞蛾,只为求黎悯多看一眼,如果要排个名次,我大概算得上是幸运的了。黎悯每次目不转睛盯着我的时候,眼里都只有我,“十三,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刚刚那些话,祝怀要是知道了,估计也会笑疯过去。”

他喊我十三。

我拼尽力气要甩掉的名字。

窒息感不知为何涌了上来,黎悯再一次站起身,随手从沙发背上拎起一条毛毯,劈头盖脸砸在我脸上,随后他的声音隔着厚厚的毛毯传来过,带着钝钝的金属味道,像经年发锈的匕首,辗转研磨了要扎进我心口——

“听说刚做好手术身体虚弱,祝贪,我放你一马。何况我也不想沾什么晦气的东西,你给我拎清楚你的身份,以后别让我听到一丁点不该听到的,你相信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相信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是啊,你的心狠手辣我都深刻领略过。

被毛毯盖住脸,眼泪便肆无忌惮滚了出来,我伸手抓住脸上的毯子,一把扯下,看到黎悯走向浴室的细长背影,我不知为何突然间发了狠,冲他重重磕了两个头,声音闷响,似乎要把自己砸晕过去一般用力。大概痛需要更剧烈的痛来盖过,破罐子一定要摔得彻底了才能没任何底牌,我听到自己冰冷地说着,“多谢黎少。”

他转过来看了我一眼,幽深的眸子略过我红肿的额头,转身步伐加快走进浴室,嘭的一声摔上浴室大门。

我惨笑一声,好像一点儿都不疼。

谁疼谁知道呢,反正大家都会装。

黎悯在里面洗澡,水声淅淅沥沥地传出来,我在浴室外面找了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穿回去,捏着纽扣的时候手都在抖,他洗了大概有十几分钟,走出来的时候见我整整齐齐站在那里,蓦地怪笑了一下。

“你还是不穿衣服比较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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畜生!!!

我听到自己心里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声,黎悯对我脸上那受着痛苦的表情视而不见,自顾自擦着头发,身上还带着洗完澡的湿气。他的酒大抵已经醒了,一双眸子湿漉漉的,恢复了幽深的颜色,像是洗过炼过的黑曜石,黑的发亮。

我兀自笑得喘不过气来,有时候,真想撕开他这皮囊看看里面的灵魂有多不堪。

他上前,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一把扯裂了我的衣领,“穿好做什么,反正还是要脱的。”

有完没完!

我脑子那根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嗡的一声断了,我一把推开他,忍着愤怒道,“你今天晚上到底要我怎么样!”

先是故意说遇到了祝怀,接着又冷嘲热讽我写在欠条上的字,完了又要我伺候,伺候到现在羞辱来羞辱去的,我跟条狗似的就差没摇着尾巴冲他吐舌头了,怎么,这样很有快感吗!

岂料黎悯完全不在意我这般发怒的样子,轻轻松松踩在我不堪一击的尊严上,“只说了不上床,没说不陪睡吧?”

视线略过我胸前被扯开的领口,黎悯又习惯性眯起了眼睛,“躺床上去,别让我第二遍。”

我气得直发抖,黎悯便笑得越愉悦,甚至拿捏了一把情人间才会用的亲密语调对我说着,“十三,钱还要不要了?”

尊严还要不要了?

我没回答他,身体却自己动作开了,顺着衣领的扣子狠狠一拽,扯开了衬衫,纽扣崩了一地,又脱去长裤,一言不发走到床边躺好,发着颤闭上眼睛。

黎悯笑了一声,走上来在另一边躺下,我很少在他房间过夜,有时候就算到了下半夜,做完事情我还是会回去自己的小房间睡觉,他突然留我过夜,我有点不习惯。

他在一边拿着手机遥控了屋子里的灯,灯光暗下来的时候,我一颗心也跟着落了下去。

身侧有人伸手将我揽了进他怀里,黎悯的手臂一点都不暖,甚至说可以有点凉,他与我身体紧紧贴着,我才感觉两人的身体都渐渐热起来。

空调温度很低,黎悯有这个习惯,睡觉时总是把温度调得很低,自己身上也常年半温不热的,我才知道小说里写的男主的胸膛温暖宽阔都他妈是骗人的,黎悯身材没有那么健壮,甚至偏瘦,好在肉都还是结实的,视觉效果上看起来甚至更勾人一点。

他单手抱着我,半边身子压在我身上,大概是太久没有和他有这种亲密接触,我觉得有些尴尬。

大家都在演戏,几分钟前还在互相恶心,几分钟后又跟情侣似的搂着睡觉,原来身体和精神是真的可以分开的,而且分开得那么彻底。第二天我醒的比黎悯晚,睁眼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他现在正处于要接手黎家产业的阶段,压力应该不小。我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九点刚出头,估摸着他刚走一个小时,我便跳下床,顺路扯了床单帮他重新换了一套。

一边换的时候一边想,我还真是自觉,晚上回来黎悯想拿这个刺激我估计都没法子。

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手机呼吸灯正在亮,我点开看了下,无数条短信息轰炸过来——

【祝贪,你今天怎么没来?班主任今天有事找你知道吗?】

【祝贪,今晚不给我消息你明天就把兼职辞了吧,您可以去做全职了!】

我看得头疼,挑了一条回复过去,【前阵子死了,现在刚活过来。】

信息发出去还没到一分钟,一个电话就直接打了过来,我接起电话的时候,对面一个洪亮的女声传了出来——

“你知道昨天班主任有多可怕吗!你下午赶紧来学校!”

我压低了声音道,“我错了啊,我昨天没看手机……”

“论文写完了吗?”

“写完了,没来得及发给你……”

“那你下午来的时候把U盘带来,我给你拖到了今天下午,你最好现在就滚过来,要是来晚了老娘就要收拾行李跟你一块滚蛋了!”

我笑了笑,“小姑奶奶,晚上请你吃烧烤行不行!”

“屁的烧烤,我现在就想把你烤了!”

对面吼完直接挂了电话,我走到桌边把东西收拾了一下,然后一咕噜塞进了椅子上的单肩包里,换了身衣服就出门打车,冲进A大的时候司机都还在后头夸了一句——“好久没见这么热爱学习的学生了啊,我以前见了校门就往回跑呢。”

刚回到班级门口,我就被人一把捏住了肩膀。

程千绾站在那里,一见到我,柳眉就拧了起来,好看的小脸皱成一团,“还算快啊!过来跟我去办公室!”

我一边抓了把肩上快掉下来的包,一边说,“给我喘口气呗。”

程千绾理都不理我,到了办公室门口就推了我一把,“我先说好,记得低头,什么事都应着,不然你要是被劝退了,我也没办法帮你。”

我只能胡乱地应了一声,但我知道书不能不读,哪怕曾经有段日子我因为没钱暂时休学的时候,我也记着有朝一日得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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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不读书,我执拗地在证明着什么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想证明自己和酒吧里的她们不一样,我是大学生,我有文化,我只是……落魄了。

程千绾看了眼我的表情,叹了口气,随后替我推开了门,小声道,“班导?在忙吗,祝贪今天过来了……”

有人在里面没好气地应了一声,程千绾出来喊我,我便低着头进去,她在背后轻轻把门关上了。

于是楼晏临从一堆书里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薄唇拉了拉,冷笑道,“肯回来上课了?”

我上去把u盘放在他电脑边,低声道,“抱歉楼老师,这阵子一直没来学校,但是千绾她有把提纲都发给我,课业进度我也都跟着,作业做了没来得及交,都在里面。”

说罢又用手拨了拨u盘,示意他检查。

楼晏临又冷笑了一声,他年纪不大,和黎悯差不多,年纪轻轻能当上重点大学的辅导老师自然是天赋过人,听说还是出名的教授。

他目光上上下下打量我一遍,“我以为你数着钱都忘了自己是个学生了呢。”

我嘶的一声倒抽了冷气,这家伙和黎悯关系不差,毕竟黎悯也是跳着级就轻轻松松考了个博士出来,目前挂着名号在A大,偶尔还回来溜达一圈找他谈点学术性知识。在我眼里两人就是臭味相投狼狈为奸,所以当有一天楼晏临看见黎悯把我按在楼道里揉来揉去的时候,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站在外面欣赏。

“怎么?最近又跟着黎悯鬼混?”他听我不回答,自顾自又接了一句。

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当上教授的啊?也对,和黎悯关系好的,哪个是好东西了?

我不想来学校很大一个原因,其中之一就是楼晏临。尽管我想要学习,但是每次一想到自己分配到楼晏临这个班里,总觉得令人膈应。

甚至每次来我都是躲着的,上他的课我永远坐在最后一排,宁可看不清黑板下课文人借笔记,也不想离他那么近。

逃课这几天,估计有好多帐能算,他大概脑子里已经想了无数种折磨我的办法。

我扯了扯嘴角,倒是反问了一句,“我能数什么钱?”

楼晏临没说话,拿过u盘插进电脑里读取,随后开始检查我的作业,我就在旁边干站着大约有二十分钟,他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完成度还行,祝贪,我就问你一句,这书你还要继续读下去么?”

我说,“要。”

他说,“你和黎悯那点事儿我不去过问,毕竟大学生背地里做这种事情的不是没有,野鸡大学里有,重点大学里也一样有,都是人,你都陷进去了我也懒得劝你回头是岸。但是我是你班主任,我眼里你就是个学生,你这阵子缺勤率太高,你自己说说要怎么办?”

我有点心虚,“我作业不是……都完成了么?”

楼晏临重重敲了一下桌子,“祝贪,我不否认你有才能,所以我想在学业上拉你一把,你跟黎悯完事儿的时候能抽个时间看看国外公共行政管理吗?”

我面色煞白,我说,“楼老师,您口口声声把我当学生,又为什么还要提黎悯?”

这嘲讽的口气,当真是和黎悯一模一样啊。

楼晏临没说话,我退了几步,声音在飘,“我前阵子是去医院检查了,我怀孕了,然后又预约了手术,我昨天下午刚做的人流,抱歉,缺勤率不够我就去把几个难的课题做了把考核分补上,别的我也没什么,谢谢楼老师。”

拉开门的时候感觉手都在发抖,黎悯啊黎悯,你真是阴魂不散,你走了,你身边人一样缠着我,到底要我多难堪才罢休呢?

看着她摔门出去,楼晏临依旧面无表情,低头看了眼电脑屏幕,一排乱码在文档上,也不知道自己打了些什么出来。

=

于是当我下午两节课去上课的时候,给我们上社会学概论的老马打趣道,“嚯!祝贪来了啊!稀奇稀奇!哎呀快给马老师看看,长高了啊头发也长了。”

教室里同学都乐了,我说我也就一个礼拜左右没来吧,还能往上蹿个儿了啊。

马老师一向活泼,对着我笑眯眯道,“你可是我重点培养的,自然是不一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这么一算我们是几年没见了!”

我虽然开心了点,但是也听得出来他在变着法子告诉我不要偷懒,又严肃了表情道,“定不辱命啊马先生!”

傍晚下课的时候,周围一帮同学哄闹着出了教室,我总算有点自己还活着的感觉了,起码站在这里的时候,我完完全全是个大学生,程千绾拉着我的手说,“走,请我吃饭去。”

我说,“别太贵行吗?”

程千绾白了我一眼,“沙县小吃能吃穷你啊?要不我借你钱请我吃饭吧。”

我将包甩回自己肩膀上,“别别别,还是我请你,随便点。”

吃东西的时候程千绾手机震了一下,收到了一条消息,她点开来看了半晌,随后抬头盯着我,“晚上徐闻生日,在唐朝,你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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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闻?我想了半天没想出来这是哪个人,含糊道,“不是咱班的吧?”

程千绾冷哼一声,“岂止呢,还不是咱系的呢,隔壁金融那个篮球王子,绕了大半个系来我Q上问你晚上有没有空,你要不要去啊?”

我愣了愣,“你认识他我又不认识他,不大好吧。”

程千绾眯着眼看我,“人家说你帮他送过午饭,非要趁这次好好谢谢你呢。”

什么时候送午饭了?我想了想还是说,“去吧,等下一块去挑个礼物,送完了坐一会就走,人家去唐朝唱歌肯定叫了好朋友,我都不认识多尴尬。”

程千绾没说话,我觉得她眼神有些犀利,能从我脸上烧出个洞来。

晚上八点,我和程千绾如约来到唐朝门口,徐闻正等在外面和一帮朋友抽烟,见到我来了一群年轻人都起哄,我上去把手里的礼物递给他。

“我和千绾挑了半天,去折扣店买了款男士香水,你别嫌弃。”我看了眼徐闻,他冲我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这么唐突喊你,还要叫你给我准备礼物。”

我摆摆手说没事,其实看见他在门口的时候,我都打算给完礼物直接走人了,但是现在一帮男孩子围着我们,一边笑一边起哄,“徐闻!你总算把人家喊来了!”

我和程千绾一路被人推推搡搡进去了包间,里面已经有些人在唱歌了,扯着嗓子一阵鬼哭狼嚎,我愣是没听出这歌原曲是什么,徐闻推了推我,冲我笑了笑,“你去里面坐着。”

坐了一会我就受不了了,也不知道从开始到现在到底是谁在唱歌,跟哭丧似的,于是我随手喝了两杯酒就借口喝多了要上厕所,起身走出了包厢。

洗手的时候,我抬头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脸居然有点的红,我心说这酒上脸这么快,唐朝老板良心发现改卖真酒了?

但我一转身,发现更令我震惊的事情在后面,楼晏临在厕所门口的拐角正好整以暇地看着我,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出了学校他就没戴那副看着斯文的眼镜,随后伸手一把拽住我,说了一句,“真巧。”

我一看楼晏临就急了,他来这种场合,很有可能黎悯也来了,我说,“楼老师,现在已经放学了,您别拉着我……”

楼晏临没说话,拉着我推开了一间vip包厢的门,一阵烟雾冲我扑来,我皱了皱眉,他却不大不小地喊了一声,“看谁来了?”

这声音明显是对着黎悯说的,但是站起来的却不是黎悯。

我站在门口,黎悯坐在房间最角落,身边围着一堆妹妹,烟雾缭绕,酒味扑鼻,偏得他神情冷漠,人模狗样,相貌堂堂。

我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用力甩开了楼晏临拽着我的手,我冷声说,“楼老师,您管的事还真多。”

楼晏临走回沙发上坐着,没说话,似乎对于事情超出他意料的发展很感兴趣。

我扭头,看向中间站着的男人,皮笑肉不笑地算是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祝怀。”

祝怀站在那里,见到了我主动给他打招呼,视线像是放空了几秒,随后他回过身来,笑得咬牙切齿,“好久不见,祝贪。”

两年没见了。

我心哆嗦得厉害,站在门口进来也不是退出去也不是,里面有人喊了一声,“这谁呀,是你们谁的小老婆吗?”

这一群人平时私底下玩得很开,说话也没有顾忌,我站在门口,打算走的时候,祝怀喊住了我,笑得很狠,“两年没见了,也不进来喝一杯吗?”

这架势,大概我不进去是不会放过我了。

深呼吸一口气,我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走到里面,有人见我认识祝怀,就自动在祝怀身边让出一个位置。我刚坐下,隔壁就伸过来一只手,一张挺眉清目秀的脸,可惜了表情实在轻浮,“这位小姐姐是祝怀的什么人啊?”

我听到黎悯似乎是冷笑了一声,他坐在角落里,大家一下都看向他,他扯了扯嘴角,“你自己问她,什么人?”

祝怀坐在那里,脸上挂着嘲讽,似乎在看着我做什么反应,我脸色惨白,但是强装着淡定,“以前一个朋友。”

“姐姐是祝大少朋友?这么巧,那我也是他朋友,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这一杯你喝吗?”

像是被我口中朋友两个字好笑到了一般,祝贪冰冷的盯着我,那和黎悯平时不带感情看我的眼光不一样,他是真的恨我到了极点才会用这么冷的目光盯着我,他说,“她算得上我什么朋友?祝贪,我俩好歹一个姓呢,怎么,不喊我一声哥哥吗?”

掌心传来刺痛,是指甲刺破了手掌。我伸出另一只没有攥成拳头的手,一口喝掉了祝怀朋友递过来的酒。眯着眼,我笑了笑,“别啊,祝怀,我有自知之明,我配得起祝家这个姓吗?你问问黎悯,我是酒吧的红牌,不敢喊您哥,怕坏了您的名声。”

酒吧四个字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刚刚给我酒的男人面上一下子换了一副鄙夷的神情,“感情是被我们哥几个包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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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着下巴,用力冲他笑,“怎么,你也想加入,做他们的连襟?别了啊,指不定在我之前你们这一圈人都已经是连襟了呢?毕竟我们小姐的圈子这么小,上半夜黎悯下半夜就跟您,兄弟好歹亲上加亲。”

连襟这词更是刺激到了男人们,各个面色都变了。祝怀第一个笑开来,他的视线锋利得能在我身上戳两个洞,“祝贪,我怎么低估了你不要脸的本事。”

我眼睛都红了,我注视着他,“祝怀,我不要脸惯了,你第一天认识我?”

“这位姐姐的口气真是冲啊。”

有人从背后扭了我的手将我摔在地上,我磕到了膝盖,磨出一片红,楼晏临倒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这会神色复杂看着我,我看了就觉得好笑,这不是你最想见到的吗?

全过程无动于衷的只有黎悯,像是无所谓我死活一般,看着被我激怒了的那些男人将一整瓶野葛塞到了我嘴里,酒精味呛进我的喉咙,我挣脱开来剧烈地咳嗽着,伏在地上,眼睛通红,“怎么,被我戳到痛脚了,你们几个大男人,对我一个女子动手动脚,不觉得无耻吗?”

“无耻?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说无耻?”先前那个男人抓着一把我的头发,顺手抓起桌子上一杯酒劈头盖脸浇在我身上,“真是不知好歹,妓子也敢对金主说三道四,喂喂,你的职业素养呢?嗯?”

楼晏临喊了一声,“老四,住手!”

我抬头冲他笑,“楼老师,倒是没想成您私底下也这样,大学老师的皮,人渣畜生的囊。道貌岸然这词儿为您量身定做的吧?”

楼晏临脸色一僵,下一秒一巴掌就甩在我脸上,我偏着脸,被他喊老四的男人正把举着的手放下来,“装什么清高啊,钱甩在你脸上你不还是得捡了来跪舔?”

我说,“要不你现在甩个几万块现金在我身上,你看我舔不舔你。”

又是一巴掌下来,祝怀猛地站了起来,从始至终全过程我都没去看他,听到他从沙发里面走出来,我手指攥了攥,掌心已经一片血红。

“老四,松手。”

祝怀看了男人一眼,那男人还在说,“不行,这婊子还以为自己一身刺有骨气得很呢,不好好教训一下她还真忘了自己是个出来卖的。”

“你不嫌手脏?”

祝怀说了一句话,抓着我的男人就松开我了。我伏在那里,衣服上有酒渍,脸上带着红肿的伤,这句话无疑更是又扇了我一耳光,我笑了笑,“祝大少,您满意了吗?”

祝怀死死盯着我,“祝贪,你说实话,你这两年到底去干吗了?”

“我能去干吗!”我眼睛通红,却突然间哈哈大笑了几声,“我说你不会是在内疚吧?祝怀,我告诉你,愧疚这玩意儿最不值钱了!两年前祝家把我赶出去走投无路的时候,但凡有人给我施舍一丁点愧疚,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祝怀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样,脸色一下子变了,瞳孔都跟着缩了几分,他不知为何上前几步,随后将我扶起来,我剧烈甩开他,“别碰我!要你假惺惺?!”

不知道为什么我眼前意识总是模糊一片,身体也开始不受自己控制,我脑子里忽然间嗡的一声,回想着自己喝了什么。

到这儿来以后喝的酒都很正常,何况他们几个有权有势,也不屑用下三滥的东西来喂女人,我猛地就想到了离开徐闻包厢前自己随手喝的那一杯。

祝怀探了探我的额头,烫得吓人,我挣脱开他,见他这幅表情我总觉得畅快,哪怕心头像是刀割那么疼,我也觉得畅快,“祝怀,你没必要愧疚什么,我伤你一次,你毁我一生,我要是你,我巴不得做梦都要笑出声来!”

听我这话的时候,祝怀的面色一片惨白,他看向老四,“你给她喝了什么?”

“你不会怀疑我吧?老子还要喂她吃药来逼她?老子吃饱了撑着!”

我推开他,祝怀在后面喊我,“十三!”

又是这个名字!

我从门口虚浮着脚步出去的时候,回头看到了门里面祝怀又恨又痛的表情,我忽然间就没了笑下去的力气,这人生,到底谁来放过谁呢。

我看着他,喃喃道,“算了吧,祝怀。我们之间旧账都已经没办法算清了,过去的旧情,你就忘了吧。”

最后一眼落在黎悯面无表情的脸上时感觉像是被蛰了一下,我迅速撇开目光走了出去,是我贪心了,竟奢求他帮我。

跌跌撞撞走回厕所门口重新遇到程千绾的时候,她被我吓得尖叫一声,抓着我道,“祝贪!你怎么了!被人欺负了?”

我笑了笑,“帮我和徐闻说一声抱歉,我现在这样,衣服都脏着,也不好意思回去。”

程千绾喊我在这等她,我点点头,拉住她,又说了一句,“顺路再帮我告诉他,我没想过给他送午饭,当初校门口只不过我俩一块点了同一家外卖,我帮人家小哥顺路送的。还有,让他小心身边人,喝酒的时候更注意点,那杯酒他妈是冲着他和我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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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千绾没听明白我后半段说了什么,但也还是点了点头,我看着她急匆匆去包厢的时候,整个人顿时卸下伪装,腿都有点发软,靠着厕所外面的墙,一边挪一边蹭到了厕所门口,拧开水龙头就用冷水扑脸,我深呼吸,抬头看着镜子里头发凌乱的自己。

被打后的红肿加上药物导致的脸上红晕叠加在一起,眼神还湿漉漉的,我啧了一声,徐闻大概也想不到他身边有这么热心肠的,或者说这药原本是他的小粉丝想和自己偶像深入接触而准备给他的,然后让自己这个冤大头喝下去了。

忽然间,身后伸过来一只手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将我拖进了男厕所。

我趔趄地被拽进最后一间,男性气息包围住我,似乎一下子激发了剩下的药性,我意识迷乱身体发热,有人用冰凉的手指拂过我的脸,这温度,除了黎悯,不会有第二个人。

马桶盖被人翻下盖住,随后他坐下,一把将我软弱无力的身体抱在了他的大腿上。

被迫分开双腿的时候,我把眼皮撑开一条缝,看到黎悯那双深色的眼睛,现在在他眼里我一定很可笑吧,这才真的像个女人。

黎悯的手从我衣摆下面身上来,顺着肌肤往上滑,我仰起脖子,不知道是反感还是觉得刺激,整个人都在微微哆嗦着,想伸手反抗,却根本没有力气。

“谁给你喂的药?”

“我……不知道。”

听到一声冷笑,黎悯伸手用力捏了一把我,我疼得叫出声,却带着一股邀请的味道。

大脑不听我使唤,我混沌地任他摆布,直到他扯着我裤子动作停顿的时候,我才想到了什么,很明显,他也意识到了,所以才停下动作。

那是前不久他亲口说的,这一个月,放我一马。

松开了手放下我的衣服,他似乎是有点恼火,这真稀奇,黎悯脸上也有这种意料之外的恼火,他死死盯着我,眼里带着几分酒意,但更多的是清晰地理智。

随后他一把抱起我,就这样直接将我抱出了厕所,正好撞上来厕所找人的楼晏临,三个人以一种搞笑的场景在男厕所门口相遇了。

楼晏临看到了他怀里的我,脸色醉红眼睛带水,黎悯倒是衣衫整齐,楼晏临脸色变了变,喉结上下动了动,最后落在黎悯脸上,“你们刚在厕所里干什么?”

“这么关心学生?”黎悯轻轻笑了笑,“她让人下药了,我帮她把药解了。就这么简单。”

楼晏临又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立场来进行干预,抿了抿唇,他道,“你送她回家吧,我帮你和祝怀说一声。”

黎悯嗯了一声抱着我往外走,刚走了一个拐角,我听到程千绾的声音从原来那个地方传来,“祝贪!咦?楼老师?你怎么在这?看到祝贪去哪了吗?”

我挣扎着想要喊出声,被黎悯一下子捂住了嘴,加快步伐往门口走,随后我听见楼晏临的声音越来越远,“她刚喊朋友来接她走了,说让你别等她了,自己先回家吧……”

瞪大了眼睛,我使劲想摆脱黎悯,却发现现在的自己压根使不出力气,呜咽着被黎悯塞入出租车内,随后离开唐朝。

我喘着气,黎悯抓着我的肩膀,“不舒服?”

我咬着牙,“没有。”

“你现在的表情稍微比之前顺眼点。”他拍拍我的脸,愉悦地笑了几声,随后拿手机直接拍了下来,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无耻!”

黎悯勾唇笑了笑,“或许我下次可以买点药来跟你试试。”

我说,“你他妈不怕玩出人命吗?”

黎悯像是稀奇极了,盯着我唏嘘道,“你贱命一条,谁会在乎?”

心上重重一疼,我盯着他,换做以前这种时候我肯定笑得更灿烂呛回去,但是现在我就没说话,药物作用下一双眼睛里微微红着,饱含水意,我皱着眉,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黎悯说,“祝贪,你早会这样装无辜,就不会沦落到现在这种下场。”

我闭眼,撇过脸。唐朝在市中心,黎悯家也在繁华地带,距离不远,很快就到了,他付完钱后就直接扛起了我。没了别人,他连怜惜的过程都省了,和抗麻袋一样将我带回屋里,墙上摸了几下开了灯,随后拎着我来到一楼的别间。

那里建着一个很大的泳池,旁边还有个洗澡用的圆浴池,平时只有他一个人能进来,白天的时候周围的窗都可以收上去,坐在浴池里就可以欣赏玻璃外面一整片后花园的景色。黎悯拿手机点了点,浴室收到指令开始自己放水,过了五分钟,黎悯将我一把丢进了水里。

冷水冻得我一个哆嗦,求生本能令我我探出水面,抓着边缘就要爬上来,谁知道黎悯一脚又把我踹了回去。

操你大爷!!!

我真的失去理智了,我要是现在有力气恢复过来,爬起来我肯定要跟黎悯干一架。我说真的,老娘跟他扭一起也要把他揍进水里踩无数脚让他憋死在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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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八蛋!

哆哆嗦嗦在水里泡了快十来分钟,我觉得身上的热意退下去了,我抹了一把脸,眼神清亮几分看着站在岸上的黎悯。

他身子细长地站在那边,居高临下看着我,穿着一件修剪不规则的衬衣,原本挽起的袖子因为先前我的挣扎现在被扯得放了下来。他没把袖子的袖口扣紧,就这样大咧咧散着,又随便又自私,相当叛经离道。

他看了我一会,转身从旁边墙上扯了一块挂着的浴巾下来,不在意似的丢在浴池边,转身离去。“药效散了就自己上来,用过的东西都重洗一遍消毒烘干。”

我又在水里泡了一会,随后起身,拿着浴巾擦干了身体,又新拿了套浴衣,将湿掉的衣服和擦过的浴巾一并放在旁边的篮子里带了出去。

黎悯已经回房睡觉,就给我留了一路幽幽的地灯,我一边走的时候一边还在腹诽,有钱人到底是怎么过日子的,家里装修的跟广场似的,脚下地板还装地灯。

回到自己房间,我摊开手看着掌心的伤口,因为泡过水已经泛白,血不流了,估计也没什么大事,我拉开抽屉贴了个创口贴上去,头发没干就倒回床上。

早上醒来的时候,脑子有点疼,看了看脸上,消肿已经褪了,我便从房间出来去楼下给黎悯做早饭。

等我端着粥和面包放到餐桌上的时候,黎悯看了我一眼,“感冒了?”

我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我说,“有点。”

黎悯顿时又开始嫌弃我做的这顿饭,不过目光掠过我的脸,没说什么。随便喝了几口,他就抓汽车钥匙往外走,我顺着他的方向看发现门口放着一个行李箱,“你要走?”

黎悯没回头,拎着箱子径自拉开了门,“正好有事要去国外一阵子,你这段时间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四个字,带着些许警告。

我站起来在他背后鞠躬,“黎少您慢走。”

大门被人拉开,随后又关上,至此,这别墅庄园里只剩下了我孤零零的一个人,以及……保温室里那些爬行动物。

我随便吃了些东西,收拾好碗筷,就把rocco的笼子放回保温室,全过程rocco懒洋洋地趴在一杆朽木上,睁着眼睛看着我,倒也没受到惊吓。

一推门进去,埋在土里的蛇们纷纷仰起了脑袋,仿佛阿拉伯神话中受笛声蛊惑起舞一般,上半身抬高了在空中看着我这个闯入者。

隔着一层玻璃,各色的眼睛打量着我。

海南守宫鲜红的立瞳,白皮玉米蛇漆黑的圆瞳,中国水龙在浅水里抬着头,墨西哥黑色王蛇盘成一团吐着信子,我捧着rocco的箱子进去的时候,他们都随着我的移动跟着动了。

背后激起一阵鸡皮疙瘩,我心说黎悯养这些冷血动物的心里不怕吗,哪天兴许被他养的蛇吞掉都有可能。

放下rocco,然后忍着恶寒在每个箱子前看了下温度,确保他们生存温度正常后,我赶紧闪身而出,关上保温室的门。

回到房里我收拾了一下东西打算去学校,黎悯出国办事,说明这阵子我上课出勤率起码是可以得到保证了,毕竟惹怒了楼晏临这种斯文败类的教师渣滓,指不定会在背后给我使绊子,最近还是乖乖出席比较好。

我到A大的时候,程千绾看着我嘴巴张成一个“O”的形状,我说,“你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程千绾探探我的额头,“还真有点烫,怪不得呢,我说我没有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会主动来学校,原来是发烧了。”

我白她一眼,“你怎么不感动我生着病也要来学校?”

程千绾一拍我的肩膀,“我包里有药,等下吃几粒就好了。”

然而今天相当不顺,我刚在教室里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楼晏临就迈着步子从门口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我和程千绾。

他表情有些复杂,比起以前看着我惯性的冷嘲来,多了些我看不懂的意味在里面。他盯着我和程千绾许久,慢慢地收回视线。

一节课下课,程千绾凑在我耳边说道,“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班主任怪怪的?”

我想了想,“因为他没戴眼镜?”

程千绾摇摇头,“那倒不是,他偶尔也不戴眼镜,就是我发现他有点走神。”

哈?走神?A大名声赫赫的年轻教授楼晏临也会走神?除非昨天晚上破事干多了导致今天精神不行。

我嗤的笑了一下,接过程千绾递来的药片,就着水吞了下去。

离开教室的时候,正好遇上从走廊里经过的徐闻,他手上转着一只篮球,看见我的时候,篮球晃了晃差点掉下去,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祝贪,真巧。”

我微微点点头,察觉到身后有更浓烈的眼神在看我,于是微微侧过脸,果不其然在他身后不远处看到一位戴着眼镜的小姑娘,目光阴沉地盯着我,似乎是我做了格外对不起她的事情。

我勾唇笑了笑,“那天你生日,我离场早了,不好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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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闻一听我提到他生日,脸色也变了变,声音低下来,“祝贪,我生日那天那杯酒不是我……”

我抬了抬手示意他收住声,随后道,“我知道不是你做的。”

“抱歉……你回去后,没发生什么吧?”

程千绾的目光在我脸上扫来扫去,用眼神询问我那天到底瞒了她什么。

我说,“没什么大事,现在哪儿还有真的这种药啊,能买到的都不是一般人,普通学生估计也就着魔了被人家骗着买了点乱七八糟的药粉。”

徐闻这才松了口气,单手夹着篮球,少年细细长长的身子在我身前投下一片阴影,他清秀的眉目染上几分笑意,对我说,“那么这次我总有借口可以再请你吃一顿饭吧?当做补偿?”

我盯着他许久,才叹了口气,拉着程千绾到我面前说,“可以,带上她。”

程千绾:????

放学的时候,徐闻也喊了自己几个朋友,我拉着程千绾,几个人慢吞慢吞往门口走,随后拦了两辆出租车,徐闻把地址发给我们,随后就上车往饭店开。

徐闻家里应该不差钱,据他那群女粉丝说,徐闻老妈是很出名的外科医生,老爸自己也开了个挺大的绿色化工厂,于是加上这一背景,徐闻在A大的篮球王子称号更加坐实了。

每次打篮球总有一堆粉丝在那里哭爹喊娘吼着——

“徐闻!你好帅啊啊啊我爱你!”

“王子我要嫁给你!”

我觉得今天那个戴眼镜的小姑娘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要是哪天传出去消息说徐闻跟我之间有点不明不白,我第二天就会被粉丝弄死。

到了饭店,徐闻熟练地来到一直去的包厢,服务员替我们上了碗筷,随后徐闻接过iPad就开始点菜。我坐在一边,程千绾在旁边用手肘撞了撞我,“你手机在亮。”

之前在学校里上课我就把手机开了静音,现在才记起来要打开,只是一看到屏幕上那串号码,我的脸色一下子暗了下来。

想都没想,我手指一划,直接把电话挂了。

程千绾担忧地看我一眼,“没事吧祝贪?”

我摇摇头,“号码不认识,估计是打错了。”

一边这么说,一边藏在桌下的手指无意识收紧。

这顿饭吃完,我还有点心不在焉,程千绾和徐闻两个人来来回回问了我几遍,我最后一招手,“没事没事,我担心我学业考核分呢,程千绾你那么着急,要不帮我做几个课题吧。”

程千绾态度一变,“滚吧,我也就客气问问,自己做去!”

徐闻倒是笑了笑,“什么课题,发给我看看?”

我一愣,他就继续道,“哦对,我记起来没有你联系方式,不如你把你QQ或者微信号告诉我?”

程千绾拍拍他的肩膀,“牛逼啊徐公子!这撩妹套路简直老司机!”

我报出一串手机号,随后道,“手机号连着我微信的,回头把课题发给你。”

徐闻笑得真跟个王子似的,脸白唇红,“我送你回家。”

我伸手拦住王子大人,“我自己回去好了。”

于是他们也没阻拦,我上了出租车,看到他们身影消失在后面,对着出租车司机报了个地址,“去刘家巷。”

刘家巷,这地方是海城最阴暗的地方。

楼道小巷错综复杂,各方势力盘桓交错,在这地方,每天都有人进去,但出没出来,大家都不知道。

我让司机停在刘家巷不远处的沙县小吃外面,跳下车,多给了他十块钱,他接过去没说话,我也就转身走,来这个地方,有的司机都会直接拒接载客。

我熟门熟路地拐进一条小巷子里,两边是年代久远的楼房,有的窗子都破着洞。路边也有人蹲着,手里拿着刀,嘴里叼着烟,各自围起来坐着看着这条路上来来往往的人。

我转身刚要去对面,旁边就有人站了起来。

“哟,这不是,祝贪吗?”喊我名字的男人走上前,眼神格外渗人地盯着我。

杜老六脸上有个疤,笑起来的时候疤也会跟着抖,那是我两年前和他打架留下的,我弄瞎了他一只眼睛,他从医院出来后就把我弄晕卖进了酒吧。

我没说话,打算绕过他走,但是杜老六今天似乎心情特别好,拦住我,手里一把刀抵在我下巴上,强迫我后退几步,“在酒吧混得不错啊?哥哥当年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呢。”

我看他一眼,“想干什么?”

“老子说要干你,你给吗?”杜老六收起了刀,原本在他身后那些人也慢慢把我围起来,我笑了笑,“喊那么多人过来,得加钱。”

“滚你妈的贱人!”杜老六抬手就是一个巴掌冲着我脸下来,啪的一声清响,鼻血顺着嘴巴往下滴在地上。

我冷笑一声,他想来第二下的时候,我抬起一脚往他肚子上踹,杜老六被我踹得往后退几步,手中刀就刺过来,我侧身躲开,顺手扣住他的肩膀,一个过肩摔将他摔翻在地上。

杜老六嚷了一声,发了狠,站起来狠狠扑向我,我被他按倒在地,他咆哮着口水都喷在我脸上,“敬酒不吃吃罚酒!祝贪,你这婊子还装起清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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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笑,“杜六哥,买我的钱,您出得起么?”

杜老六像是被我这句话激怒了一般,发出一声低吼,攥着我的衣领,将我提起来,随后往墙上砸,我吃痛,用手肘顶在脑袋和墙之间。他在我背后粗着嗓子笑,“当初把你弄进去,现在出来还觉得自己风光了?”

一拧我的肩膀,我翻身回去就是一个耳光,杜老六大概也没想到,他原本以为我都不会再出声了,岂料现在又打得他措不及防。

反应过来他便一脚狠狠踹向我,我堪堪躲开,捡起他刚丢在地上的蝴蝶刀,手势熟练地一甩,蝴蝶刀对半分开,我将它绕在指尖转了一圈,刀刃在空中也跟着旋转划出一道寒光,随后停在我掌中。

我说,“两年前我就告诉过你,要么弄死我,要么就别再来招惹我。”

杜老六的人把我围起来,他们笑得极狠,“祝贪,你当年不要命的样子可是能把我们吓一跳,装给谁看啊,祝怀吗?那个祝家大公子?人家要是知道你是只鸡,会来救你?”

我也笑了,“怎么,你不会想试试我吧?尽管来试试,你这不是还有一只眼睛没瞎吗?”

擦了擦流到下巴的鼻血,我心说还是破相了,还好黎悯正好出国,要不这幅样子给他看见,估计又得一通冷嘲热讽。

转念一想都这个时候了我还有空念叨自己的金主,果然是行业标杆。

杜老六正想说话,一道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祝贪!”

我身体一僵,没回头。

“我知道是你!杜老六,你今天动她一下,老子明天拿了刀跟你拼命,大不了一起死,反正老子不嫌命长!”

杜老六冷笑一声,“你这么宝贝这个女人?”

身边人扩大包围圈,连着他和我一起围了起来。

我仍旧没抬头,哪怕知道他已经靠近了我,我还是没去看他,但是我说,“好呀,谢京,我这儿有刀,你这么有骨气的话,要不现在当着我的面把杜老六捅死吧,成吗?”

谢京打碎了手边一张窗户,人群都给他吓了一跳。鲜血淋漓中他拨开碎玻璃,从老旧的窗户上拆下一根木棍,狭小的巷子里,他站在那边,一头刘海乱糟糟的,脸都看不清。他对着杜老六举起棍子,“要打吗?来试试。”

我总算抬头看他,少年举着棍子的手明显在抖,可他牙咬得死死的,我看了就想笑,“你这么舍不得他们伤我,干嘛还要打电话喊我来?谢京,我都没这么又当又立呢,你怎么这招玩得比我还炉火纯青?”

谢京喊了一声,“闭嘴!”

后来具体发生了一切我也不知道,仿佛视线忽然间就模糊了,看不清楚任何画面,最后焦距在少年脏乱的脸上,他丢了棍子过来一把抓住我,潮湿的血液黏了我一手。

他拉着我跑,身后杜老六的人在追,追了两条街总算不追了,我们喘了会气,慢慢靠着墙走回去。

谢京肩膀在哆嗦,我见到他身上衣服撕开几道口子,不过伤得倒是不重,那些血应该是杜老六的人的,我就跟在后头笑,“谢京,你这是哪一出?”

谢京没说话,只是转过身来睁着眼睛看着我,“不是我给你打的电话。”

他在解释,我愣了愣,抿唇不发出声音。

他转过身去,一边继续走,一边继续解释,“是我妈拿我手机打的。”

我又笑了,“有区别吗?”

谢京脚步顿了顿,但是没停,许久道,“也是你妈。”

“放屁。”像是身体本能一般,我迅速回复道,“我妈早死了,我是孤儿。”

谢京沉默了,我们两人就在路边走,拐进一个脏乱的楼道里,谢京拿出钥匙,拉开了楼道里的锁,随后转过身来,“谢婷怀孕了。”

我将蝴蝶刀收入口袋里,他去外面冲了冲手里的血,随后走过来对我说道,“所以……妈才想着打电话给你。”

我眯眼笑了一声,“是没钱打胎,还是没钱养胎了?”

谢京抬起头来看我,“祝贪,你眼里我们就是这样的吗?”

听听,这语气多委屈?我笑得更开心了,“怎么,你们不是来要钱的?那你说,喊我来做什么?”

谢婷听到了我的声音,从老房子里走出来,看见我,眉毛皱得老高,“你对着我弟说什么呢?!”

谢京想说什么,被我一通抢白,“孕妇脾气那么大?小心孩子一会没了。”

谢婷脸色一僵,上前就将谢京扭到身后,随后摊出手来,模样相当自然地对着我道,“对,这事儿正好一块算账,给钱。”

我盯着她手掌心,心里想着要是这会口袋里的蝴蝶刀一下扎下去,能不能把她这手心扎穿。

“给钱?”

我挑着眉毛站在老房子门口,神色轻松,语气淡漠,“我可没花钱买你,我给你钱?凭什么?”

“你是我姐!”谢婷做这事情,似乎格外熟练,那张死乞白赖的脸,每次都有让我撕烂的欲望。

“我让你怀孕的?”我眯着眼,“谁让你怀孕的你找谁去,我还没那么大本事让你生下我的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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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贪你这人丧尽天良!”谢婷发了狠,一把抓住我,“今天不给钱,别想走!”

“丧尽天良?”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目光在谢婷和谢京这两人之间扫来扫去,“我上辈子欠你的?你学费让我出就算了,谢京的生活费让我来也算了,好歹还有那么点血是相同的,你他妈怀孕还要算到我头上来?你当我是什么,冤大头?这么有本事,就挺着肚子嫁进去呀!你不是挺会玩心机的吗?”

“祝贪!”谢婷用力喊了我一声,目光特别狠,“我怀孕了!给钱打胎!”

“爱打不打,关我屁事!”我笑了一声,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和别的男人玩出小孩来,还能算在我一个女人身上。

“你这女人!不就一点钱你都拿不出来!我还是你妹妹吗!你每天在男人身边蹭来蹭去,你会没钱?开什么玩笑!”

谢婷发觉我要走,拽着我的手腕不肯松开,“给钱!这孩子我不能要!”

我转身抽了她一耳光,这是我第一次打她,但是我动作熟练地就像练过无数次一样。确实,我在脑子里已经无数次想要打她了。

谢婷被我一耳光扇懵了,谢京也吓到了,回过神来,也上前拉住我,大喊了一声,“祝贪!”“怎么,心疼?”我从钱包里捏出一叠钱,仿佛当初黎悯拿钱丢我身上一样,这套动作又出现在了我和他们之间。

原来当一个狼心狗肺的人的确如此畅快,怪不得黎悯冷漠惯了。

一千元整,我掏出来洒在地上,用鞋子踩了踩,“捡起来,就是你们的。”

谢婷开始嚎啕大哭,谢京脸色惨白看着我,少年清秀的眉目变得挣扎而痛苦,他唇瓣颤了颤,想说什么,始终没说出口。

有人从老房子里出来,我没抬头看她,但我知道谢茵在看我,目光冷漠,脸上也面无表情。

她抱着一只流浪猫,穿着朴素的衣服,面容却是精致妖艳的,当初我看见她那一刻我就认定,我绝对是她亲生女儿。

因为我长了一张和她神似的脸,连勾引男人的本事,都与她如出一辙。

谢茵站在门口,轻轻啧了一声,“哭那么大声做什么,跟死了爹妈似的。”

谢婷委屈地上前,她才17,都还没成年,哭起来格外惹人疼,在谢茵面前一幅生不如死的痛苦模样,“妈,我怀孕了,我没钱……我想问姐要点钱去把孩子打了,可是姐姐连这点钱都不给我……”

谢茵盯着她一会,随后抬头看我,“你还有多的钱吗?”

我脚尖踢了踢地上散落的一堆钞票,“喏,都在这。”

谢婷一哆嗦,转身往谢京身后靠,视线却还是在地上,那眼里的垂涎,我看着都想笑。

谢京按住谢婷微微有些颤抖的身体,知道她在害怕,抬起头来看着我,白皙的脸上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表情似的,“姐……你是祝家出来的,我们……可能最近是需要钱……所以……”

“所以?”我笑吟吟看着他,“继续说下去,快点,我想听你们求我,求好了,我可能还会再加点营养费给你们。”

谢京咬牙,猛地盯住我,“你非要这样逼我们吗?”

我大笑两声,“逼你们?是我拿刀架着她谢婷的脖子让她怀孕的?还是我设计陷害她让她被人糟蹋的?谢婷怀孕跟我压根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现在要我来出钱打胎?谢京,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善良呢,你这么善良你去赚钱啊!你不是男人吗,怎么,连自己姐姐都养不起,还好意思在这个家里面蹭吃蹭喝?”

谢婷指着我,气得手指都在抖,“这么点钱你怎么就不肯拿出来?”

我冲她呲了呲牙,“我穷,就这么点钱,不乐意给你就是不乐意。何况我的钱,我就是拿去烧柴火我都开心,给你打胎?老娘有这善心不如捐给山区里的孩子还能积点德,轮得到你享我的福?”

谢京手指不断地松开攥紧,谢婷在他身后开始爆发,指着我一顿怒骂,“祝贪你这没有良心的烂货!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妈养你那么久,你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你还是不是人!我可是你妹妹,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我浪费青春吗!你一个当鸡的,只要去陪一个男人就有钱,这么容易赚钱都不肯给一点吗!”

我听完也不生气,笑得更开心了,“你说的没错,要不你学学我,一块跟着伺候别人赚点外快,也好过连打胎钱都没人付这么可怜吧?”

谢茵没说话,目光无波无痕地看着我,我冲她冷笑了一下,“好好教教你这小女儿,去当妓子估计客人都嫌弃。”

“祝贪你这婊|子!”

谢婷冲上来要跟我打架,我心下登时一喜,太好了,妈的,老娘在这摩拳擦掌好一会,老早就想揍你了!

谢京将她按住,但是挡不住我冲她挥来的手,啪的一巴掌,再一次当着谢茵和谢京的面,我一手甩在她脸上。

当时脑子咆哮出一个字,爽!

“姐……你可以不借钱,但是不能动手打人!”谢京拦住我,面色发白,将谢婷护地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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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眯眼笑了笑,“她嘴贱自己找打,我满足一下她而已。话说谢京,你这人双标得不是一点两点,我也是你姐,她骂我婊子,你怎么就不替我难过一下?”

谢京哑口无言,谢婷捂着脸哭喊,“你本来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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