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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完这一切,发现越之恒还在外面,背靠着屏风,侧颜冷峻,隐约有些出神。

“大人,换好了。”

“嗯,出去吧。”

石斛总觉得怪怪的,她虽然年纪不大,可也知道,道侣之间用不着避讳那么多,她给湛云葳换衣,大人不该回避。

后半夜喂药更奇怪,越之恒本来都拿起了药碗,注视了一会儿少夫人的唇,对石斛说:“你来。”

湛云葳虽然退了热,却一直被梦魇着。

石斛怕她躺下呛着:“大公子,您可否扶一下夫人。”

越之恒微垂了眸,只得让湛云葳靠在自己怀里,石斛看不清越之恒是什么神色。

湛云葳退了热,一会儿功夫身子就凉下来,石斛喂她喝药也省心,但凡喂,湛云葳都张口喝了。

只不过还是有少数药汁从她嘴角流下,石斛连忙想找锦帕,抬眼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湛云葳唇角轻轻擦了擦。

越之恒照旧神色淡然,这幅场景却让石斛看得莫名脸红。

后半程明显顺利多了,锦帕预备着,也没弄脏湛云葳刚换的寝衣。

折腾一大通,天都快亮了。

石斛说:“少夫人没事了,大公子您也休息一会儿罢。”

越之恒在净手,他盯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不置可否。

石斛走了,湛云葳还没醒。

越之恒走到床边,垂眸看她。湛云葳的气色明显好多了,昨夜还是霜打茄子般,如今仿佛又注入了明媚的生机。

退热以后,她再也没有梦呓过,也没再逮着人叫娘。安安静静的,十分乖巧,看不出那日半分用控灵术叱吒风云的气场。

越之恒没想到事实竟然会是这样,更没想过,湛云葳会护着他。

二夫人瞧不上他,他是知道的。府里的老人,大多也清楚他的来历,只不过对此讳莫如深。新进府的人,又不敢招惹他。

他这一生,实在太少有人为他抱不平。

久了,就连他自己也以为,仿佛从未受过不公,或者他自己就能加倍奉还回去。本来也没什么,他都习惯了这样。

而且他现在比所有人都过得好,不是么。

可偏偏就像有一条线,在细细收紧他的心脏,有些疼,有些涩,陌生得令人发笑。

念及自己误会之下说了什么。

“湛小姐。”他低笑道,“你真有本事。”

后悔这样的情绪,他还以为他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有。

湛云葳又做了那个古怪的梦,当然还是没看清“娘”的模样。

她醒来后日上三竿,发现自己睡前还在地上,现在却在床上。

越之恒去彻天府当值了,倒是石斛喜滋滋地走进来:“少夫人您醒啦!”

一看石斛的样子就有好事发生。

果然,石斛说:“越大人说今后淬灵阁的帐咱们自己管,院中人的月俸,我们自己发。”

湛云葳也没想到一夜之间,越之恒开了窍。

不仅如此,今日越之恒回来得格外早,他递给湛云葳一个盒子,在她困惑的目光中,越之恒说:“给你道歉的赔礼。”

这可真是太稀罕了!

她忍不住抬眼去看越大人,越之恒扬唇:“不打开看看?”

湛云葳打开,发现里面躺了一面精巧的镜子,主要以黑曜石、金、铜制成,背面雕刻了四只腾云火凤,镜面是什么材质她看不出来,但是入手温凉,仿佛有灵力震颤。

手柄的地方,有一枚不起眼的冰莲印记。

她有个揣测,惊喜道:“这是洞世之镜?”

越之恒颔首。

湛云葳早就听过这件赫赫有名的法器,本是上古炼器大能的得意之作,后来器谱失传。没想到当世竟然有人还能造出来。

据说向洞世之镜灌入足够灵力,就能看见自己想看的人在什么地方。

无处躲避,世人皆在镜中。

那她岂不是可以看见她爹的情况了?

“你真的给我?为什么?”

越之恒看她一眼,说:“昨日我误会了你,我以为你……是故意给我添堵。”

湛云葳一想就明白问题出在哪:“你的府卫没听见管家和我说话?”

“嗯。”

“他们不是在监视我吗?”

越之恒忍不住看她一眼:“湛小姐,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卑鄙?只是平日看着你,不让你跑了而已,你说话是没人会偷听的。”

湛云葳意外地发现,越大人竟然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格外有风度。

既然是误会,越之恒还给了这么珍贵的赔礼,她自然也不是小气的人,她确认道:“你真的给我了,不会反悔?”

“你看上去挺喜欢?”越之恒望着她,“湛小姐先前不是不收我做的东西吗。”

湛云葳没想到,自己故意搁置带银色莲纹的法器的事,越之恒竟然知道。

可洞世之镜不一样,哪怕是陷阱,她也收。

对于这辈子的自己来说,她不过一月没有看到爹爹,可实际上,是数年的生死永隔。

“我先前对越大人有防备。”她坦诚道,“可现在,好像有些开始了解你。”

她从没想过有一日越之恒会给她道歉,还会把洞世之镜送给她。

这东西……如果在越之恒手中,是可以找到裴玉京的。

而他竟然给了她。

“你久久找不到裴师兄,灵帝不会发怒?”

越之恒看一眼那镜子:“本来陛下也没觉得我能做出来。”

先前彻天府使用的,都是一些仿制半成品。再说了,裴玉京和蓬莱余孽有那么好抓?越之恒是个人,又不是神。

就算知道他们在哪,恐怕也是九死一生的恶战。

去别人的地盘打,不若来他的地盘打。越之恒不是没脑子,更不是不要命。

再为灵帝效忠,想要地位权势,那也是得保住性命的前提下。

裴玉京身边有仙门如今存活的所有大能,他疯了才带自己心腹去人间端他们的老巢。

不若给湛云葳看看她想看的人,少折腾一些,他们都好过。

“可我没有灵力,只能用灵石。”

她爹在人间,估计要好多好多灵石,才能开启一次。

湛云葳眼也不眨地望着越之恒。

他饮了口茶,道:“看我做什么?”

问越之恒要钱,一要可能还是上万灵石,她还做不出来。

“越大人,我听说你把账册拿回来了。”

“嗯。”

“那你缺一个管中馈的吗?”她杏眸亮亮的,“你看我怎么样?”

越之恒就等着她提。

但他还是问:“你会?”

湛云葳:“那当然,每个御灵师都会。”

不管男子女子,只要是御灵师,往往都默认嫁给高门大户,做夫人或者郎君,不会管中馈哪成。

她在学宫的时候,几乎样样功课都出色,中馈也不在话下。

越之恒先前将淬灵阁的账务给二夫人,原因有三,第一便是他彻天府实在繁忙,平素炼器更是耗时长久。二则他恶补的学业中,并不包括管中馈。

最重要的是当年与越老爷的约定,他得撑起门楣。

他活着一日,就得照看越家人一日。

不过这并不包括,让他们蹬鼻子上脸,暗中骑到他的头上。

没了淬灵阁,他倒要看看府中其他人,怎么补亏空。

越之恒看向湛云葳,他第一次从她眼中看见这样充满期待的目光。

他说:“那便拜托湛小姐了,为了报答你……”

在她越来越欢愉的目光下,他扬唇:“每一季,给湛小姐一成利润做酬谢如何?”

淬灵阁的一成!两万八千灵石。

越大人好大方,前世今生,湛云葳第一次觉得越大人简直闪闪发光。

她爹都没给过她这么多钱。

湛云葳投桃报李道:“那越大人,你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吗,比如过两日去参加王后的花巳宴?”

她保证,如果现在让她夸越大人,她绝对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