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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楚聿这回却没由着人打,他身上还穿着禁欲规整的正装,打架时动作不多不杂,每一下都干净利落,四两拨千斤,明显是系统学过。

但程砚靳完全不一样,他拥有绝佳的身体素质,还有丰富的实战经验,打架时可不讲究三好五美,每一下都是下了死劲,大开大合,又狠又戾,是专挑人脆弱的部位攻击的野路子。

他打架,从来没有输过的。

混乱间不知道是谁的肘部撞到玻璃,那红外光扫描的玻璃门根本关不上,一直呆呆地重复着:

“欢迎光临。”

“欢迎光临。”

两人扭打间短暂分开,程砚靳浑身蒙着一层戾气,揪住人的衣领,咬牙恶狠狠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我瞎了眼才认你做兄弟!”

“什么人你都敢碰,你他X再敢靠近她一步试试?”

“什么人?”原楚聿冷笑,“是你的人吗?”

他反制扭住对方关节的力气增大,手背上青筋乍显,语气加重,眼里翻江倒海:“是我先认识的她,是我先喜欢的她,怎么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

“你又是什么东西?平白占了身份以为自己真有几斤几两了?”他语速加快,罕见地动了怒,那些积攒的怨气爆发,“没听过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程砚靳将人猛地向后掼,两人踩在碎玻璃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面色铁青:“不要脸的倒贴货也敢说配不配,爱做小三,你就一辈子都躺在阴沟里看我们恩爱偕老好了。”

原楚聿掸了掸衣服,那手在面前晃过,程砚靳凶狠的目光忽然凝在他的手腕上,不动了。

手绳偏移了位置,藏在手腕内侧的桃花扣贴在腕骨旁,另一边是一颗圆润光滑的月光白珍珠。

想起曾经无意提起时,原楚聿从来不欲多言的模样,程砚靳现在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控制不住的怒气快要淹没了他。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懂的?

引狼入室,狼子野心,早有预谋。

程砚靳的指骨因为握拳时绷得太过用力,发出“格格”的声音,他指着人:“摘下来。”

原楚聿掀起眼皮不冷不热地瞧他一眼,当着他的面将手绳重新转回位置,还光明正大地在那颗珍珠上抚了一下。

程砚靳声音骤然拔高,怒喝:“摘下来!”

“呵。”原楚聿丝毫不惧,“我在书房里还有一对玻璃工艺品,里面有数不清的珍珠,就像我们之间数不清的回忆一样,你让我摘掉?你摘得掉吗?!”

“对了,珍珠是我们一起开的,玻璃瓶是她选的,至于手绳——”

他的话语恰时停下,下巴稍抬,像是回到了记忆的锚点,每一个片段都让他回忆起来时露出当下这样温柔缱绻的、遭人嫉恨的笑容:

“手绳,是我们一起约会的时候,用她的发绳做基底手工编的。”

程砚靳上去就是一拳,阴狠诅咒道:“你永远也没机会上位的,再买房子再倒贴,她晚上回的也是我们家,有几次睡你那儿了?”

他看人的表情像一只露出獠牙的狼:“她年纪轻,压力大,偶尔被心怀叵测的贱种勾引着开了个小差,就这么一两次而已,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真爱了?老子熬也要熬死你!”

剩下这句话,程砚靳其实说得毫无底气,可他纵使肩膀手臂都在颤栗,也要自欺欺人地当作那是打架斗殴时的肌肉痉挛。

他说:“又不是她主动选的你,是你穷追不舍。”

彻底不欢而散。

走之前,原楚聿斜靠在墙上,抚着被拽掉扣子的领子,警告:“你要是敢到林琅意那里去发脾气,敢让她受到半点委屈,我今晚就带她走。”

程砚靳什么东西都没带走,闻言扭过头,冷冰冰地吐出一个字:

“滚。”

见他要走,原楚聿不耐,两人之间连窗户纸都没了,彻底打破天窗说话:“你现在上去干什么?她还在休息。”

程砚靳冷冷地丢下一句:“不用你教我怎么体贴她,这是我老婆。”

*

程砚靳还是扬长而去,原楚聿摸出手机,导航到林琅意爱吃的那家布丁酥,打车离去。

坐在后座,他用帕子压住额头,血沁透了雪白的帕子,看起来有些吓人。

驾驶位的司机频频小心翼翼地透过反光镜偷瞄他。

大概是觉得这种负伤的男人来历凶险,出租车开得又快又稳,仿佛急着把这尊大佛赶紧送到目的地。

原楚聿视而弗见,只顾着在置顶的对话框里输入了一句:

【30min】

他发出后手指停在她的头像上……不知道她睡醒了没有,离开之前,她睡得可甜了。

手机一震,秒回了一个问号。

他冷淡的表情顷刻融化成春水,眉眼柔和下来,打开相册,像是有精准雷达定位一般找到他想找的那张照片,点击发送。

对话框里,是她之前在朋友圈发的一张吃馄饨的照片。

彼时,她配的文字并没有提到这家馄饨店的只字片语,可他当时觉得她吃到美食时眼睛亮晶晶的模样太过于可爱,于是将这张照片保存了下来,还点开放大看了许久,在镜头里出席一角的纸盒装纸巾的印刷logo上知道了这家店。

她喜欢吃这家的蟹籽鲜虾馄饨,加葱加双份香菜。

果然,林琅意很快将想吃的东西滴滴叭叭地发了过来,与他心里的菜单分文不差。

原楚聿唇边的笑意更明显,换了一只手按住额头上的帕子,单手打字:

【想的美。】

对方没有再回,他将这短短的一截聊天记录看了数遍,最后快到了才收起手机朝窗外看去。

怕馄饨时间久了影响口感,他先去的甜品店。下车进店,他的伤看起来还是吓到了人,身边总有人偷偷摸摸地看他。

原楚聿神色自若地点了一整大份的玉米布丁酥,买完后还拍了一张货柜的全身照,问她还有没有别的想吃的。

她让他看着办。

原楚聿将这句“随便”的意思拓展成了什么都想尝一尝。

他少量多类地点了一圈,最后满满当当地出了门。

重新打车,去馄饨店。

取号排队等待的时间,手机忽然又传来新消息的提醒。

他出神的状态一断,立刻低下头打开手机查看新消息。

她的消息提示音也是独一份的,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听到声音,他就知道是不是她发来的。

原楚聿喜欢这种与她有来有回的说悄悄话的感觉,这种浮世间毫无营养的对白一页一页地记录着他每一次起伏的心情,每一条旁人看起来无聊透顶的聊天记录都是他每每翻看时唤起好心情的灵丹妙药。

他在期待她发过来的话语。

他能够自动在脑海里冒出她说这句话时的小表情,语气,以及落下尾音时不同的语气词。

他因这些用想象扩展补足的场景感到甜蜜,他已经相当擅长这件事了,因为在无名、无份、无理由站在她身边的每一秒,他都是这样一帧帧为电影画面上色勾描,将她的一颦一笑刻入脑海中。

就好像,他与她的回忆,真如玻璃瓶中的珍珠一样,数也数不清。

他垂下眼看去。

屏幕上:

【别来了,也别联系我。】

他安静地将这句话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广播播报了几次76号,他都没有反应过来是自己要过号了。

“小伙子,是不是你的啊?”系着店里统一围裙的阿姨将盘子端到他面前,“我记得你,脑袋磕破的那个,76是不是你?”

原楚聿怔怔抬起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反应了好久才点了下头:“啊,是。”

“听着点号啊!叫三遍了。”阿姨责怪,用袋子将密封打包盒装好,递过去,“好了。”

“谢谢。”他依旧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所有的对话仿佛是设置好的标准机器人,一板一眼。

热气腾腾的、新鲜出锅的馄饨放在他面前,他却没有如甜品店那时一般分秒必争,而是重新看回了自己的手机。

打字的速度很慢,他输入:

【小馄饨和布丁酥都买好了,还想吃吗?】

鲜红的感叹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他置若罔闻,依旧在对话框里输入:

【要不要给你放在门口,还是叫跑腿?我不进来好了,不会让他起疑的。】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他松开手,将贴在额头的帕子取下来,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头上的伤口传来阵阵隐痛,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有千百根细针穿透皮肉,深深地扎入骨髓中。

最后的一段话他打了很久,删删减减:

【珠珠,我额头上不小心磕破了,最近可能不太方便见人……刚好你也不方便,没关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