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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家所在的巷子里有三户人家,几家的房屋结构大差不差,前后院以正房相隔,正房的穿堂即是灶房,东西还有两间厢房,正南一间柴房。

回到正房东卧,季砚墨洗去手上沾染的墨迹,沏了壶茶,示意妻女坐到桌边。

“沈荣杰今日找上我商量婚事,说是问过君晟的意思,打算加码聘礼。”

沈荣杰是沈家的当家人,做木匠活儿起家,之前,沈家的聘礼数目自然无法与品官相比,而季家夫妻嫁女并不在意聘礼的多少,无非是希望女儿能嫁对人,但如今沈家突然要将聘礼加至一百二十八抬,堪比公侯下聘,着实令季砚墨咋舌。

论诚意是足够了。

“君晟八斗之才,为官清廉,是同辈楷模,样貌亦是不凡,这样的夫婿,提着灯笼难找,为父觉着可行。”

季砚墨将两盏茶推到妻女面前,静静等着女儿的回应。

何琇佩不禁问出心中疑惑,“这样的人,提着灯笼是难找,但怎会固守婚约,非娶咱家的女儿?”

富贵人家榜下捉婿捉的还是未成气候的寒门士子,君晟的身世再不济,也已位居高位,大可不必为这门本与他无关的亲事负责。

这也是季绾不解之处,彼此拢共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掰得过来。

季砚墨也不解,那样的权贵,婚事不愁,周遭美人如云,总不会是一眼就相中了自家闺女吧。

唯一的解释是——

“为父想的是,官场的人注重颜面,从名门骄子落入尘埃,若再被退婚,势必会被有心人加倍挖苦取笑。”

季绾呷口茶,有琼珠挂于唇边,被她轻轻抿去,樱唇红润水泽,“可女儿不想嫁。”

盲婚哑嫁,君晟再合适不过,可她想寻一个相知相许的人。

季砚墨嘴上没有多劝,心里愈发看好这门婚事。

无他,他们从宛平县搬入京城,无亲无故,恐年迈护不住貌美的女儿,想给女儿寻个靠山。

这时,房门被推开,季渊探进身子,焦急地比划起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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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如水,溪云缓缓飘动,阁楼深处灯火朦胧,君晟站在窗边看了一眼夜色。

“德妃娘娘找错人了,臣是沈家子,娘娘该找的是君家人。”

身后的宫人们面面相觑。

倒是倚在书架旁翻阅书籍的女子含笑应了声:“明白了。”

女子一身响云纱裙,外搭妆花缎的披风,容色半隐斗帽里,鼻尖一点痣,秾艳妩媚。

来者不是别人,乃是已为德妃的太师府表姑娘

谭萱斓。

“入宫不久的姚宝林仗着圣宠,几次三番给本宫甩脸子,假若本宫施以报复,失手杀了她,被关入厂卫的牢里,还望大人念在昔日兄妹情分上,为小妹申辩。”

后宫妃嫔犯事,多由司礼监或厂卫主持审理,而厂卫的部分职权已被通政司架空,通政司的掌权人正是君晟。

“娘娘无需担忧,本官会按《大鄞律·刑律·人命》就事论事,谋杀致人身亡者,处斩刑。”

谭萱斓半开玩笑,“大人说笑了,区区一个六品宝林,会搭上本宫的性命?”

“那娘娘就按后宫的手段处置,别惹上外廷的官署。”君晟走到女子面前,抽走她手里的书籍,放回原位。

有月光跳动在男子修剪整齐的指甲上,衬得剔透玉润。

“夜深了,娘娘不在意自己的清誉,也要为微臣着想,请回。”

被清隽的月影笼罩,谭萱斓抬起头,欲言又止。

谁能想到,光风霁月的太师府长公子一夜之间变成了木匠的儿子。

明间的房门一开一翕,只剩一轮孤影伫立窗前。

君晟俯看楼下的马车驶远,面容淡淡没什么情绪。

半晌,房门被人推开。

“大人,沈家婆子癫痫发作,季姑娘赶了过去。”

夜半求医难,季、沈两家间隔一条街,沈家请季绾过去也是人之常情。

君晟从窗边光影里走出,“陌寒,以后要唤沈家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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阒夜沉沉,满街飘香,季绾背着药箱,与父亲在溶溶月色下穿梭街巷,熟门熟路地来到沈家门前,被沈荣杰迎入正房。

沈家未分家,除了君晟和已故的三郎,其余子嗣和儿媳都与老两口一起居住。

沈家婆子乔氏是突然发病,伴有浑身抽搐,发作时咬住了长子伸出的手掌,这会儿已经恢复意识,没精打采地躺在床上。

长媳杨荷雯手忙脚乱,生怕婆母咬伤了自己的丈夫,见季绾走进来,立即将人拉到床边,“绾儿可算来了!前些日子,娘用过你开的方子,怎会再次发作?”

说着,拉过丈夫,仔细检查起他手上的伤,嘴里嘀嘀咕咕:“娘病成这样,老四也不回来一趟,真是个白眼狼。还有那位君大人,是不认命还是嫌家贫啊?”

沈家大郎瞪了妻子一眼,带有警告。

季绾没有理会,抚了抚乔氏的额头,挽袖搭在她的脉搏上。

季砚墨和沈荣杰站在屋外,小声说着话儿。

前去知会君晟和沈栩的人是沈家二郎,廪生出身,算是家里最有学问的一个,凡是场面活,都由他出面。

可这会儿迟迟不见他将君晟和沈栩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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