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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他辗转反侧,从生气到委屈再到慌张,把什么可能都想了一个遍。

后来,他觉得自己得慢慢接受,接受她时而亲近时而疏离,也接受她偶尔很喜欢他,偶尔也不那么喜欢。

没关系的,情绪本也不是讲道理的物什,没关系的。

——理智上是做好了打算,但真又再次看着她朝自己走过来,张知序还是有点委屈。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他声音闷闷的。

陈宝香走到他跟前站定,伸手就给了他个大大的拥抱。

下巴被迫抵在她的头顶,起先只感觉到发饰的冰凉,可没过一会儿,她身上的温度就隔着他半湿的衣裳传了过来。

“听碧空说,你今日去阳林村了。”她笑,“还带了两大车的羊腿。”

张知序僵硬地嗯了一声。

“想去做好事,结果被哄抢,有人当场打起来,受了伤还找你讹钱、骂你不安好心,是不是?”她拍了拍他的背。

他有些狼狈地别开头:“是我考虑得不周全。”

原是想着阳林村的人生活艰难,想买些肉给他们打牙祭,没想到场面会越来越不受控制。

陈宝香抱着他左摇右晃,笑着叹息:“你以为当初我派肉羹的时候,为何非要收五文钱?”

“那点钱压根回不了什么血,但我收了钱,就不是在做好事。不是做好事,便不会背上枷锁。”

世人对“好人”太过苛责了,一旦有了这样的名声,就会被人从各个方面诸多要求刁难,稍有不对,那些人就会群起而攻之,说看吧,他其实心眼可坏了。

相反,做坏人就轻松多了,哪怕杀人放火盘剥压榨,只要不经意地做出一件好事来,就会被认为其实很善良。

“你没做错,错的是他们。但世道如此,想达成目的也可以换个方式。”她仰起脸来看他,“下回我陪你去可好?”

张知序垂眼看向她,好半晌才哑着声音开口:“去阳林村路上的那座桥被冲垮了,路更加难走,你别去了。”

她诧异挑眉:“不是吧,鞋不沾泥的张二公子都走得的路,我倒走不得了?”

他微恼地瞪她一眼。

陈宝香失笑,拉着他在桌边坐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到底还是掏出了新买的药:“看看手上的伤。”

张知序有些不情愿:“让宁肃来吧。”

“比起我,你更喜欢他?”

“……”又说这种话。

他僵硬地捋起一点袖口,再用指节按住边缘。

陈宝香看他一眼,觉得不太对劲,自顾自地上头一扯。

长袖翻开,他手上的旧伤倒是消肿了,可怎么又多了些红红紫紫的痕迹,还有两三道血口子。

“去的地方太多,不知道沾了什么,就起了些疹子。”他勉强将袖口拉下去,“不是多严重。”

陈宝香板着脸,一把掀开他的手,重新给他上药,嘴角抿得紧紧的,没说半个字,但情绪显然是不太好了。

莫名有点心虚,张知序无措地看向宁肃。

宁肃摸了摸鼻尖,干笑:“那什么,我交代交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