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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更是大方开了私库,自掏私房,送了好些东西到濯缨阁。

琉璃将红单子递给甘棠:“单子在这儿,这一份是给三姑娘的。”说完又拿出一个匣子,“这个是老太太赐给五姑娘的。”

甘棠并不伸手去接,只笑着对琉璃道:“既是给五姑娘的,我这就叫芙蓉榭的人来领。”

看甘棠连手都不沾,琉璃又笑了:“妹妹也太小心了,我且说了罢,老太太赐给五姑娘两本书,一本《孝经》,一本《太上感应篇》。”

太上感应篇第一句“福祸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琉璃笑道:“也不必叫人,我也得瞧瞧五姑娘去,何妈妈一起来了,还有给五姑娘房里补上的丫头。”

别苑中的下人们看见一只只箱笼抬进东院,如今东院既有嗣子,又有老太太的怜爱,当然是风吹哪边倒哪边。

苏妈妈在西花厅外的假山边盯了好半日,终于瞅准机会叫住了阮妈妈:“老姐姐,老姐姐且站站,是我!”

阮妈妈看见苏妈妈,脸上神色一淡:“苏姐姐怎么来了?”

苏妈妈脸上尴尬,眠云阁里就只留下了金芍在侍候,余下的丫头婆子们都闲了出来,就在刚才被一杆子打散。

重领差事的,十个里头只有两三个,这两三个也分到各处不起眼的地方当差。

苏妈妈等不到新差事,生怕把她打发出去,腆着张老脸来求阮妈妈。

“咱们都是八九岁时一道选进府里来学规矩学当差的,怎么说也总有个几十年的情分罢?”一块当小丫头学规矩时,教习妈妈给块糕,大家伙也都分着吃。

她们几人分到各个房头做活,又各自到了年纪嫁人,嫁人之后还又再进府里当差。

“妹妹,咱们怎么也有三十多年的交情了,原来咱们一屋子十七八个人,如今留下的也就是四个。”

她,阮妈妈,胡妈妈和留在老宅大房侍候的许妈妈。

“我原来是眼见着夫人跟前没有施展的地儿,这才人往高……”还没说完,轻打自己的嘴巴一下,“这才脂迷了心,求妹妹指条路给我走。”

她还告诫侄女莫要听人嚼舌,说那些丫头是矮子瞧戏。

矮子看戏哪得见,只能随人说短长。

没想到她自己也是随人说短长,就连罗姨娘,如今看看不也一样是个“矮子”么!

阮妈妈看了看她:“咱们是有小时候的情分在,但你跟了罗姨娘之后就张狂的没了边儿,现在想要差事,怎么能够。”

苏妈妈立时辩白道:“我张狂那也是在西院里头,底下人身上张狂张狂,我什么时候敢在三姑娘面前不恭敬?”

那倒是真的,连罗姨娘都不敢当面对三姑娘不恭,她当然也不敢。

苏妈妈狠狠心,小声对阮妈妈说:“我有事儿想报给三姑娘,要是姑娘听了有用,那便算我将功折过。”

阮妈妈上下扫了她两眼:“是紧要事?”

苏妈妈重重点头,阮妈妈这才回到花厅去,在次间里略等了会儿,等到朝华起身吃茶时,她上前把苏妈妈所求说了。

朝华啜口茶:“人呢?”

“就在廊下。”

“叫她进来罢。”

阮妈妈走出梢间,冲廊下招了招手,苏妈妈一溜快步跑到梢间小门上。阮妈妈说:“姑娘拨冗,就这几口茶的功夫,你可得想明白了。”

苏妈妈点头如捣蒜:“我明白!”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事钉死了,罗姨娘也就这两年还能别苑里,等到五姑娘出了门子,罗姨娘哪还有个好!

苏妈妈一进门就跪下了:“三姑娘,我要告罗姨娘和常管事里外勾结。”

朝华的目光在苏妈妈脸上转了两转,她在西花厅里理事,东花厅也没闲着。

老宅调来的管事已经在东花厅里查起了账,常管事要是能得着消息,此时该是赤脚踩热锅,无处安身。

但她想听听苏妈妈能说出什么来:“说罢。”

“罗姨娘挪了账上的钱,常管事替她置了水田私产,这些年她可是没少捞油水啊!”苏妈妈说完,偷偷去看三姑娘的脸色,就见三姑娘一丝讶异都没有。

她只当自己这把火还不够旺,又说:“罗姨娘她还胆大包天挪了三姑娘的嫁妆银子!”

“去岁收生丝赶上年景好,翻了好几翻呢!”

挪了银子当本钱,收的利润算他们的,罗姨娘匣子里的私房钱就是这么来的。

“今年又拿钱出去收丝收茶,蚕季茶季还没过,这钱指定还没回来,姑娘只要去查,立时就能查到!”

这些都是苏妈妈零零碎碎听来的,每回那个灰衣婆子一来,姨娘就把她们都清出去,只留那个婆子说话。

芸苓送了点心进来,朝华费神了一上午,让厨房做几样甜点心。

西院厨房正愁没有讨好朝华的地方,知道她要用点心,卯足了劲做了四样点心送来的,

八珍白糖糕,细沙百果饼,酒酿玫瑰小馒头和苏式绿豆糕,依次按最甜到最淡摆在海棠花碟中。

朝华抬起茶盏,掀开茶盖吹了口茶汤:“给廊下等着回事的妈妈们也都倒杯茶。”

苏妈妈见连这个也说不动三姑娘,只道这些三姑娘都已经知道了,心中深悔自己晚来了一步,要是早点来,头功不就是她的!

“三姑娘,我虽没有物证,但我有人证!我知道常管事和罗姨娘之间送信的婆子。”

朝华终于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苏妈妈:“阮妈妈,你带几个人跟苏妈妈去,把人带过来。”

“再把琉璃请过来。”

苏妈妈指认了灰衣婆子,那婆子被几个健妇架着带进西花厅内室,她还想喊冤,但她连容朝华的面都没见着。

花厅内室用壁板隔开,两张竹制小桌,两个执笔丫头。

一边跪着她,一边跪着苏妈妈红药木香玉簪几人。

“说罢,何日、何时、何地,都传过些什么话。”

朝华依旧在花厅前厅理事,半天的功夫,西院之后的事项都列出了章程条目,常管事和罗姨娘挪钱私用的事也有了眉目。

“姑娘,常管事在外面求见。”

“不见,告诉他,这事不是我能定夺的,叫他向祖母请罪去。”

从灰衣婆子嘴里问出来的事,抄了两份,一份送去老宅,一份送去给爹。

朝华站起身来,她张开双臂,微微抻了抻身子,只觉骨舒神清:“走罢,去娘那儿用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