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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家人丁单薄,真娘又受尽宠爱长大。

两家是世交,看容家兄弟和睦,又看楚氏徐氏妯娌之间处得极好,这样的人家妹妹嫁过去之后不会受苦。

何况他们彼此正情浓,天作之合。

当时哪能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朝华等真娘说完,问她:“那你觉得他好不好?”

真娘重重点头:“自然好!”话音刚落,眉上又染就几分郁色,“比你三哥强得多了!我还以为丈夫不出仕途就能在眼前,偏他明明不当官儿,还天南海北跑得不见人影子,说要带我同去,还不是自己走了。”

放水灯时,眼见灯上一张张恭贺芳辰的纸条全是三哥的字迹。

真娘也只欢喜了一瞬,还问朝华:“你帮着你哥哥偷偷做这些哄我开心?”

碧沼波焰,赤水浮珠,数百盏芙蓉灯似在水面盛开,她也愀然难乐。

写这些有什么用?还不如他能回来一趟,他……他是什么时候出门的?怎么恍惚记着已经写了许多信?

真娘眉头一锁,朝华便已知觉。

果然真娘回屋就翻信匣,匣子盛得满满当当,她从第一封开始数起,翻来翻去都只有这半年的。

三哥确实只错过她这一个生日。

冰心上前:“三爷的信刚才送到了,好几寸厚呢,我给搁到床桌上了。”

唐妈妈适时端上药,笑着哄道:“长寿面也吃过了,灯也放过了,这一日也够疲累的,夫人赶紧吃了药再看信罢。”

西间里堆满了娘家婆家分别送来的生辰礼物,有些都不没得来及拆开看。

真娘听到三哥又寄了新的信来,接过唐妈妈手中的药碗,嘴里还在嘟囔:“光写信有什么用?”

一口气把药喝尽了。

她回去洗漱换衣,钻进帐内,点灯看信。

容寅一直站在见山楼二楼窗后,见和心园的灯黯了,也跟着吹灭了见山楼内的灯。

唐妈妈眼看真娘歇下,跟在朝华身后,出了院门外说:“姑娘,夫人近来喝那药,不如以往好睡了。”

冰心玉壶每日都会看漏刻,记录真娘何时醒转。

“连日早醒么?”

“是啊,”唐妈妈又忧心又忍不住往好处想,“也许是夏日天热,所以就醒得早些。”

朝华沉吟:“请冰心玉壶继续盯着。”

要是连月如此,那便是净尘师太说的,药的效力越来越弱,还是得早些为人施针。

唐妈妈应声回去,甘棠这才上前:“姑娘,沈公子还在水阁边等着呢。”

朝华回到水阁边的堤岸上,每年真娘生辰,她都要亲手放三只金莲灯。

沈聿湖畔大柳树下等她,见她提裙过来,伸手接过她手中的小风灯,提到近前为她照明。

朝华掖裙跪地,燃香三支,又一盏一盏点亮了金莲灯。

双手将灯捧起,伏在水岸,将水灯远远推出去。

皓月当空,星河耿耿。

朝华直起身子,双手阖什,口唇微动:“第一本命灯当燃,佛光照耀无灾愆。一燃百病为之蠲,二燃寿命为之延,三燃福慧双双全,莲灯光并日月悬。”

她一句一句低声祝祷,等到金莲飘远,她方欲起身。

沈聿冲她伸出手来。朝华一只手按住裙角,另一只手递了过去,两人手掌互相紧攥,牢牢将她扶了起来。

水烟淡染,垂柳如丝,如珠幕般罩住二人身影。

“你今日说的,我很高兴。我要忙我的事,你亦要忙你的事。”二人交握着双手,掌心发烫。

朝华想将指尖从沈聿掌中抽出,却迟迟未有动作。

“沈聿,我们来日方长。”

沈聿坐船至清波门,爬长阶回书院时,心头还反复滚着那四个字,“来日方长”。

白日书院内见不着人,夜里却坐满了乘风纳凉学子们。学舍逼仄,二人间还疏阔些,四人和六人间又挤又汗味难散。

沈聿一路往上,同窗们俱都看见他手上提着一小坛酒,目如朗月华星般湛湛有光,口中不知在念什么。

人人互望一眼,都道沈聿真是用功,爬个台阶,还在背书。

朝华确是想全心忙自己的事,也确实不想再让沈聿再为她分心。

八月初一省闱,满打满算也只有七十来日,若非沈聿是心志坚忍之人,端阳那天被内监问话,说不准便会动摇心神,影响考举。

朝华睡前饮了满满一杯青梅酿,不能再等,她要试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