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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书指指甘棠:“这是三姑娘身边的甘棠姐姐,三姑娘有东西送来。”

沈聿从屋中出来,他与朝朝已经有整整七十三日未曾相见了,越到考前,越是连信都少。他知道朝朝的意思,让他一心放在科举上。

甘棠微微一笑:“我们姑娘差我来给沈公子送些用得上的小东西。”

两个仆妇放下竹篮,甘棠正待要走,沈聿问:“容姑娘可有话带给我?”

甘棠忍着笑意:“公子看了东西便知道了。”

说完领着人出了双茶巷,巷中街坊见这架势都四下探问是不是容家派人来。

分喜饼的时候大家都得着了,人人皆知沈公子是与容家姑娘定亲,还有人感叹:“这积年富贵的人家,气派就是不同。”

甘棠踩着脚踏,轻轻掀开车帘一角,对端坐在车中的朝华道:“东西送去了。”

姑娘不是派她来,是一并跟着来了,只是……没下车。

朝华一身淡雪青色掐银边素裙,胳膊搁在医箱上,轻问:“他瞧着精神怎样?”

“精神极好,厨房里正预备烙饼子……”

朝华仔细听着。

甘棠见姑娘这样关切:“要不然,让司书请沈公子到车前,姑娘与他隔着帘子说句话?”

朝华摇头:“不可。”越是这时候越是不见更好。

连那一篮子东西都反反复复的改主意,她一时觉得该送,一时又觉得不该送。

最后是甘棠劝说:“外头买的到底不如咱们自己家里准备的精心,别的不说,香药一类总是咱们的好。”

“那就送些香药。”朝华这么说。

可等预备了香药,又觉得茶叶和蜡烛也是自己家的更好,家里茶叶更提神,蜡烛芯也更粗些,能照得更亮。

最后又怕外头买的米面干粮不好,万一吃了闹肚子。

沈家只有一个老仆两个书僮,那两个书僮看着也不甚机灵模样。

贡院屋舍那么密,考生那么多,若不把东西细备下,等到用时不凑手怎么办?

芸苓附和:“最好在里头能煮点面片,干嚼饼子那不噎死人了?也不知道沈公子的肠胃好不好,万一不克化?要是喝了冷茶闹肚子呢?”

朝华摇头:“这倒不会,五弟六弟说书院已经给他们喝了两个月的冷茶了……”她一边说一边就见芸苓扭过脸笑。

这才恍然,芸苓这是故意引她呢。

微红着脸定了主意,既然事事都怕有错漏处,倒不如全替他预备着。

那边院中沈聿把篮子提进屋去。

掀开盖布,里面一件件东西都分装得极好,卷袋笔盒,饭碗茶盅,铺盖铜锅,蜡签蜡剪,风炉和一只能折叠的小凳子。

最底下还搁着糖盒,打开一看全是桂花糖。

沈聿眉目一松,九月放榜又称“桂榜”,全放桂花糖是讨个好意头。

虽无只言片字,却实实在在知道了她的心意。

沈聿一件一件将东西收进考篮中,细细摩挲着包香药的纸包,上面用蝇头小字写着香名和药名。

薄荷香用来提神醒脑,安神香用来助眠安睡,还有一包蚊香和袪虫粉,写明了让他把药粉撒在号房角落,夜间不受蚊虫侵扰。

范老管事在窗外头瞧着,扭头到灶下,沉沉叹息一声。

白菘刚要进来和面,听见范爷爷叹息:“范爷爷,您别忧心,公子身子壮,号房里呆几天不会有事的。”

范老管事只管低头做饼,怕肉菜放久了酸坏,全是无馅的干饼子,一种略软些一种略硬些。

烙好了用油纸包一份份包起来,放进干净的干粮袋中,到时吃一包开一包。

沈聿收拾完东西,闻见厨房飘来的面饼香味,一时出神。

像这样的饼,范伯曾经烙过一次,从榆林千里迢迢回衢州时烙了一袋子,冷水配饼,走了三千多里地。

考篮中放的最后一样东西,正该是这些干烙饼。

……

八月初一那日,沈聿提着考篮坐车到贡院门前。

贡院门口挤挤挨挨全是考生,年轻的考生还有家人相送,须发皆白的考生孤身提着篮子排号进场。

沈聿排在人群中,前面的人动一步,他便动一步,目光直直望向贡院明远楼。

明远楼上挂着一块牌匾,“慎终追远”。

前排入场的考生正在被搜检干粮:“这饼得撕开,铺盖全抖开。”

沈聿正欲交考篮,倏地心中一动,回身望去。

就见人潮后有辆青布小油车,车中一双眼睛正凝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