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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送完女儿,回屋理妆,选了身米白色绣银竹暗梅花纹的衣裙。

冰心道:“到底是节下,会不会太素了?”到底是隔着十来年再见面,总得热热闹闹的见罢?

真娘摇了摇头:“这就够了。”

等楚氏到时,一下马车,真娘便笑,楚氏一身宝蓝,一样是素色。

真娘细细打量着楚氏的脸,眼中泪光盈盈。十来年岁月,楚氏自然跟当年不同,可眼神没变,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岚娘。

楚氏比真娘要激动得多,她上前两步,双手握住真娘的胳膊:“你写帖子来,我都不敢信……我们朝朝终于熬出头了!”

信上感念楚氏这十多年来对朝华的照拂,又细说自己亏欠。

这一句把真娘含在眼眶中的泪说断了线:“要是没有姐姐,朝朝的日子该怎么过?”真娘只要想起女儿靠着老夫人和楚氏的垂怜才能立稳,就懊恨落泪。

楚氏从袖中抽出帕子给她抹泪,等坐到房中,一看点心茶水,跟她们俩当年一块玩闹时吃的一模一样。

楚氏拿起一块玫瑰斗:“这个年轻时吃着正好,这会儿多吃了可受不住。”

“姐姐尝尝。”

楚氏咬上一口,真娘调过了馅料配方,馅料口味清淡,正合适。

屋中人都退出去,二人分吃着一小碟子玫瑰斗,楚氏望着真娘,隔却十数年问她:“这些年,我总在想,等你醒了,会不会后悔?”

这是一句,只有她们二人才明白的话。

罗氏刚进容家时,除了有肚子,什么也没有。被安置在容府角院里待产,屋里的嬷嬷丫头都是楚氏一手安排的。

楚氏问过真娘:“实在容不下,也不是没办法的。”

真娘听到这句,失手打翻了茶盏,这是她头一回从楚氏的目光中看见别的东西。

“怎么能……怎么能干那种事……”真娘脸色发白。

楚氏看了眼地上的碎瓷,目光深含忧虑,轻声对她道:“娘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至于老三,老三不会察觉。

真娘还是摇头:“欺人易,欺心难,就算真的天不知地不知,我也知道啊。”

当年的真娘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此时的真娘听到这句,想了片刻,对楚氏道:“我还是不会做那种事。”

“但我会带朝朝走!”不论想什么办法,就算逃跑也好,她都会带着朝朝走。

楚氏等来一个没让她失望的答案,她笑问:“你与朝朝怎么样?”

“我们俩生分是不生分的,只是……”只是不像母女。

“这有什么不好?朝朝自己作惯了主,你要管她,说不准你懂的都还没她多。”

二人这么多年都像姐妹那样相处,不仅是真娘习惯了,朝华自己也习惯了。

要是改个模样,二人都会觉得别扭。

真娘也笑:“我也觉得如今这样很好。”她来照管朝朝生活上的琐事,大事都让朝朝自己拿主意。

……

朝华正在千步廊下当差,早上一碗面吃得手脚暖和,守在值房,等着户部来人。

朝华整理好明细,就等户部官吏过来审计,听说邓太后觉得户部又拨款又审核忙不过来,要另设新部。

独立于六部和各司之外,专司审计。

六部正在议论此事,今天的千步廊比往日都要更热闹,官员小吏们披着厚斗蓬来来回回。别处都不得闲,只有朝华这边的小跨院里静无人声。

净尘师太进宫去为太后娘娘诊平安脉了。

每回都说是去引凤殿,其实每一趟来回都费了更长时间,算算路程和脚程,应当是去了昭阳观。

两位徐良娣都“有孕”,在昭阳观中待产,算一算日子,该有七个多月了。

前些日子,朝华还看见师父配了几帖安胎的药,师父没避讳,朝华也从没主动开口问过,这些事不该她知道。

她搓了搓手,往炭盆里添了两块炭。

煮上热茶水,烘上几个桔子栗子,又把家中带来的食盒取出来热上。今天娘做的点心的是竹结卷小馒头,大概是加了牛乳子,闻起来就很香甜。

她刚搓搓手预备吃个牛乳馒头,就听见门外传来响动,门帘被人掀开。

朝华只当是户部的小吏来取明细,一抬头,就见整个门框都被人挡住大半。

背着光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只能看见影子,明明外头雪停了,那人一步却抖落了满地冰霜。

还从朝华手里取出那巴掌心大小的小馒头,整个往口中塞:“朝朝,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