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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过后的男人坐在榻前,一头披散的墨发竟透着上等丝缎一般的光泽,残留着湿气的发梢轻搭在月白云绸袍上。那绸袍除了衣袖处的兰花刺绣,别无佩饰,却越发显出柔软闲散的贵气来。

乌苔半跪在榻上帮他擦拭,雪白的大汗巾包裹住那乌黑的发,轻轻地吸去发烧处的湿润,动作轻盈,生怕扯到他的头发。

此时窗外一阵风来,秋雨瑟瑟,凉意随着那风透过窗子袭来,只穿了寝衣的乌苔不免觉得冷了。

她见懋王的衣袍前襟处竟然没有系带,也是无奈,便绕过去前面。

月白云绸袍轻垂,隐约露出一小片坚实的胸膛来,胸膛呈麦色,残留着几滴水珠。

乌苔有些无奈:“这都没擦干,回头若是着凉了,那怎么办!”

她声音嘀嘀咕咕的,透着粉润的唇便微嘟着。

懋王也不动,睫羽半垂,压着湛黑的眸子,就那么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

乌苔便用汗巾帮他擦拭胸膛,擦好了,帮他把腰上的系带给松松地系好了,之后才道:“这样才暖和呢!”

一时还是忍不住软软地埋怨道:“殿下也是这么大人了,怎么倒像个孩子!”

她是不明白的,他往日都是怎么生活,是谁伺候着?他身边好像也没什么丫鬟吧,难道是小厮伺候?

懋王定定地望着她,突然道:“往日你不帮我擦吗?”

乌苔心里一顿,便顾左右而言它:“往日倒是帮你擦过几次,我刚才是说你未曾成亲前,未成亲前,哪有人帮你!”

懋王:“我未曾成亲时,自然是没人帮我擦。”

说话间,乌苔放下了厚实的帷帐,那帷帐是今日题红才换上的,夹棉缎的,自然是挡寒,这么放下后,外面那些凉意倒是散去不少。

乌苔就要躺下,谁知懋王却道:“你躺里面,我躺外面。”

乌苔:“可是,妾身还要伺候殿下啊。”

按照规矩,自然是她这个王妃躺在外面,这样万一起夜或者用茶,她都可以先下榻伺候他。

况且还有一则,她是王妃,王妃万一要起夜或者下榻,总不能迈过亲王,那是大不敬,所以按照规矩,都是亲王靠内,王妃靠外。

懋王:“你在里面。”

说这四个字的时候,语气清冷却强硬,不容置疑。

乌苔一时也有些怕了,心想刚才好好的,突然这样,他真是性情莫测,稍有不慎便能恼了,于是并不敢说什么,只能默默地靠里躺了。

这么躺下后,两个人也就都没说话。

乌苔听着窗外的风雨声,淅淅沥沥中夹着清脆的铿铿声,不免有些惆怅,倒是想了许多,比如自己身陷在这懋王府中,不知何日得以脱身,又比如她那亲生爹娘。

听起来,当初范氏替换两个婴儿,亲生爹娘是不知道的,那他们现在知道了吗,可曾惦记过自己?

他们可知,在这话本中,自己的命定结局便是一杯鸠酒?可曾为自己落过眼泪?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懋王突然开口:“马上重阳节了,你往日重阳节都做什么?”

乌苔没想到他突然说话,想了想,才道:“也没什么,无非是姐妹们一块登高远望,插茱萸,饮重阳酒,再一起吃花糕吃螃蟹。”

往年乌苔是极喜欢的,这是难得出去尽情玩耍的日子,不过现在乌苔确实意兴阑珊,特别是想到那些姐妹,便觉得没意思。

那并不是她的家,也不是她的姐妹。

懋王道:“你们是不是会约着出去放风筝射柳?”

乌苔点头:“是啊,殿下怎么知道?”

她说完这个,便突然想到了,重阳节时候,公府侯门的小姐们全都是相约着一起出去的,浩浩荡荡一大片,他前几年便被天子召回云安城,若是出去游玩,说不得就见过吧。

懋王微翻了下身,侧躺着看她:“你会射柳吗?”

乌苔:“不会,我三堂姐说我手上没什么力气,总射不中,不过我投壶倒是投得好。”

懋王:“你三堂姐是哪个?”

乌苔有些好奇,心想他怎么会问起自己闺阁中事,不过还是道:“她闺名叫青卉,如今嫁了,嫁的是郭大将军之子。”

懋王:“郭璞之子郭辉?”

乌苔:“嗯。”

郭璞出身进士,曾经被任为编修,后来做到了直隶知府,也是元丰之乱时平叛有功,被封大将军,三堂姐叶青卉是去年时候嫁过去的。

乌苔便想起,当时自己和懋王这门婚事,其实三堂姐特意回来提起过,委婉地劝过她两句,只可惜当时她哪里懂这些,根本没听懂。

现在回想起来,虽只是旁敲侧击,但能在这个时候和自己说几句,也算是全了姐妹情谊的。

除了她,还有谁能和自己说那么几句呢。

懋王便道:“重阳节那日总是要进宫的,其它时候随便选个日子,把你往日要好的姐妹请过来,可以赏菊,或者玩些别的什么小玩意儿。”

乌苔其实根本没什么兴趣,不过想到可以趁机把叶青卉邀过来,倒是起了心。

她以后如果真能顺利逃出去,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包括叶青卉在内的昔日姐妹了吧。

当下便道:“那便依殿下所言吧。”

正说着,懋王却突然伸出手,握住了她的。

她心里微惊,待要挣脱,不过想到到底是夫妻,却是不能做得太明显,只好忍了。

懋王指尖轻轻握住她的,哑声道:“乌苔,你再说说我们成亲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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