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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竞年对于家庭的感情,就在这种掺和了利益的认知中稍微回暖了,只要彼此谨守着那条线,谁也别过了,倒是也能这么维系着。所以这次父亲生病,便特意让弟弟劝告了父亲,由弟弟带着来北京看病。

顾舜华对于任竞年的父母,倒是觉得还好,毕竟孝敬双方父母这也是应该的,别管以前有什么矛盾,至少他们把任竞年养大。

再说看起来他们也不会在北京长住,只是过来住一段,她乐得付出一些做一个说得过去的好儿媳。

当下顾舜华便和任竞年商量着拾掇了东屋,到时候安置一家三口,任竞年没得说,顾舜华在他父母问题上很体谅他的立场,也是愿意对他父母费一些心思的,从他角度,自然是感激。

只是他也直接说了,不用太费心当回事,不然还不知道家里人怎么想的。

“他们有些事,想法和我们不太一样。”

顾舜华却没多想:“反正就那么几天,哄一哄就回去了。”

任竞年听着,也就随她了。

***

顾振华和章兆云谈得还算顺利,两个人商量着,顾振华单位马上就得登记职工情况了,这次登记,肯定就是和分房子有关,所以得尽快在登记之前领证。

章兆云也没说别的,直接领着顾振华,拿了户口本,就这么把证领了。

陈翠月顾全福知道这消息的时候,也是愣得不轻。

别人家的大姑娘,就这么和儿子结婚了,彩礼的事呢,办酒席的事呢,新社会了,各方面的礼是可以减,但也不至于就这么彻底没了啊!

听说现在大家伙结婚都是要冰箱洗衣机电视三大件,更何况章兆云人家家里也有些家底,陈翠月顾全福还郑重其事地想着拿出来积攒的钱给他们置办呢。

晚上顾舜华带着孩子也回去了,陈翠月和顾全福把顾振华好一番埋怨:“就这么随便结婚了,万一回头随便离了怎么办,咱这已经是二婚了,可不能像之前那样随便了!”

顾振华却道:“妈,兆云说了,她也不在意那些,反正有挺好,没有也没什么,我们两个工作待遇都不错,眼看着早点结婚登记了,我还能分房子了,如果分了,我们就靠着自己积攒的钱慢慢地置办,你们的钱,她说你们留着自己养老就行了,一把年纪了,不能结婚还得靠家里。”

这话说得,陈翠月眼泪都有了:“瞧这孩子,人家家里是文化人,孩子也不一样,说出话来多贴心啊!”

顾全福:“这也是家里有,所以心里有底气,不在乎。”

章兆云家里,确实富过,现在未必日子过得多好,但她爸在博物馆工作,也是有些见识的人,不是那眼皮子浅的。

顾舜华听着,便道:“虽然人家说不用,但咱们也不能不讲礼数委屈了人家,能办的还是尽量办。”

顾全福:“舜华说得是这个理。”

说着,顾全福拿出来一个存折,里面是两千块钱:“我也是政策恢复了后,才好歹能攒点钱,这几年过去培训学校,工资也高起来了,攒了一点,这两千,算是我给你结婚的礼,该买什么,你们看着办,万一不想买,就留着以后用。”

顾全福又道:“当父母的,是希望你们日子都能过好,舜华结婚,还有振华以前在乡下结婚,都不在眼跟前,加上当时穷,根本没钱,也帮不上什么忙,现在振华结婚,我们尽我们的力。”

一时又对旁边的顾跃华和顾舜华道:“跃华回头结婚,我一视同仁,按照这个标准,舜华已经结婚有孩子了,我也没法帮衬了,不过舜华继承了我的衣钵,这也算是我留给她的。”

顾舜华忙道:“爸,你把我带出来,这是一辈子吃饭的饭碗,我现在能挣的钱,哪一个不是你手把手教的,我还能挑这个理儿不成!”

这点上确实是,父亲的衣钵是传给她了,哥哥和弟弟算是另外谋路子。

顾跃华喝下口汤,咕咚一声,之后才慢悠悠地道:“爸,妈,我这都不一定呢,甭想我。咱家我姐我哥都下乡受了苦,我在家里混吃等死,后来还是我姐逼着,家里供着,我家里蹲了一年才考上大学,所以有什么先紧着我哥我姐就行,我这里不着急。”

说完,他扬眉,得意地说:“怎么说咱毕业后也是国家干部,还能缺了那个!”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笑起来,笑着间,还是讨论,要把那两千给顾振华。

顾振华到底是没要:“爸妈,要是需要,再找你们要,我们现在也攒了一点钱,够花。”

但顾振华说顾振华的,事情该怎么办还是得怎么办,那天顾家和章家见了面,章兆云早没妈了,只有她爸和一个老奶奶。

那老奶奶以前名分上是佣人,其实根据章兆云的说法已经是亲奶奶一样了,说以前她爸下乡,要不是这老奶奶,她早就饿死了。

那老奶奶姓金,就叫金奶奶,金奶奶是旗下人,旗下人的讲究自然和一般人不一样,什么礼儿都格外周到。

至于章兆云的父亲,章爸爸带着知识分子特有的文质彬彬,谦虚礼让,当顾家拿出那两千的时候,章爸爸坚决让章兆云拒绝,双方推让一边,终于各让一步,说是顾家负责置办一些基本的家当和衣服,这才算完。

之后又说定了什么时候办宴的事,本来顾全福觉得,现在时代变了,干脆在玉华台举行宴席吧,大饭店,上档次,但是章爸爸倒是觉得搭喜棚也不错,说是文化传统,章兆云也有些兴趣,于是说好了,还是搭喜棚。

说定了后,最基本的事还是该办的,顾全福和陈翠月就忙着张罗起来,娶媳妇总是扬眉吐气的事,这精气神就格外好。

而顾舜华也抽了功夫,陪着章兆云置办点家用,章兆云也正好想和顾舜华多说话,便痛快地一起去了。

两个人过去了西单百货商场,那里各种商品琳琅满目的,她们来的时候带了各种票,好大一把,倒是可以放心买了。

这时候北京城的衣服风格和两年前已经不太一样了,虽然大部分还是穿绿蓝色,但是已经有时髦的青年开始尝试别的了,夏天女同志穿红裙子的也不在少数,冬天的毛衣更是颜色多了。

特别是最近,日本的电视剧《阿信》正在北京电视台播着,有电视的都在看,没电视的也跑去别人家看,热火朝天的,带的大家对于衣服看法也变了,绿色蓝色到底是过时了,女同志打扮花哨一些也正常。

章兆云买了一件大衣,一件毛衣,还买了两条牛仔裤。

这么随意逛着,说话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提起过去的事了:“你哥和我提过,不过没细说!”

顾舜华笑了,便大致和章兆云提了提,章兆云听着连连叹息:“你哥真傻,傻得简直了!”

顾舜华:“可不是么!”

章兆云:“那位冯同志,咱就不说了,这种人都不值当提,至于那位苗同志,其实也不容易,咱也不说人家不好,就盼着她以后日子能过好吧,要不然白搭这么辛苦。”

顾舜华想了想:“我们百子湾那边的房子也好久没过去了,就是当地一位老爷子帮我们看着,所以也没她的信了,回头倒是可以去问问。”

谁知道呢,没准苗秀梅也像陈璐一样发财了。

章兆云又问起顾舜华做菜的事,和她探讨起来,不得不说,章兆云对做菜还是很在行的,她说起她小时候的种种来,更是让顾舜华咂舌。

“家里当时有两个大冰箱,就是自制的冰箱,不用电,四周围隔层放着冰的那种,里面放好多东西,我们金奶奶什么都会做,西餐也会做,做出来什么都好吃,也就是后来我爸去干校,我家就不行了,冰箱被人家砸了,以前家里存着的老汤也没了。”

顾舜华听着好奇,又详细地问,对那位金奶奶自然是敬佩,想着有时间可以多请教请教。

这么说话,顾舜华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叔叔是不是对古董很了解啊?”

章兆云:“那当然,我爸可是行家,行家中的行家,一看就懂。”

顾舜华便想起佟奶奶的事来。

其实她也劝过佟奶奶,劝她买房子置办家业,但是老人家以前因为房子的事被赶过,是真怕了,并不愿意。

而且她想继续住大杂院,这里有老街坊,热闹,就跟一家人一样,搬出去后就觉得孤零零的。

顾舜华知道佟奶奶还惦记着那碗,但怎么找回来呢,指不定去哪个国家了,而且现在买回来人家肯定涨不少钱。

当下便趁机和章兆云说了这个事:“反正一直记挂着,要是能找到,我宁愿自己多出钱买回来,到时候就说原价买的,哄她一个高兴。”

章兆云听了,很感慨顾舜华对佟奶奶的用心:“那我回头和我爸说说,让他留意着,没准哪天能扫听到消息呢。”

顾舜华:“那就劳烦叔叔费心了,不过这事也就是个念想,也不敢太指望。”

章兆云:“反正看缘分吧,缘分到了,没准就直接碰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