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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筠青当即自是怒极, 苦涩味道就在口中,他刚才竟然被迫咽下去那么苦药,而且是被硬灌了大半碗。

须知他出生显赫尊贵,十七岁沙场之上便是战功赫赫扬名天下, 这样他, 自是骄傲无匹目无下尘,更不可能受得半分委屈。

但是现在, 他竟然如同一个孩童般被这小小妇人硬灌了大半碗苦药, 若是传出去, 怕是贻笑大方从此后他定远侯也不用见人了!

他眯起眸子, 咬牙:“你是不想活了吗?”

香妩看到侯爷这样,也是有些怕。

她骗了侯爷,逼了侯爷,侯爷怒起来, 还不知道把她怎么着。

于是她连忙软声哄道:“侯爷,你也别太生气了, 生病了就得吃药, 良药苦口利于病, 你便是要责骂妾身, 也得你休息好了养了身体吧?”

霍筠青气得脸上泛起潮红,盯着香妩;“你,你好大胆——”

正说着这话, 突然听到外面门响,生了病浑身无力霍筠青,还没及去看是什么人, 就听到“嗷呜”一声。

竟是黑豹来了。

霍筠青正想下令, 让黑豹把香妩赶出去。

他再也不好喝那种苦药了!

如果自己睡着, 说不得香妩会偷偷地灌自己!

可是谁知道,黑豹却呲溜一声,直接蹿上了榻,然后一屁股蹲在了他肚子上。

原本勉强撑着身子半坐在那里霍筠青,被黑豹这种庞然大物一压,顿时哐当一声躺回去了。

他看着身上这只不合时宜黑豹,磨牙,正待下令,却听见黑豹竟然对着香妩发出“嗷呜嗷呜”声音,满是讨好,甚至摇晃着尾巴,仿佛在邀功。

霍筠青;“……”

这畜生,竟然背主求荣!!

霍筠青气绝,颓然而虚弱地躺在那里,动弹不得,本就头脑晕沉犹如混沌,如今更是无力躺在那里,眼睛一闭。

香妩看着这样子,吓坏了,她怕霍筠青就这么死了。

她赶紧小心翼翼地用手去触碰了霍筠青鼻息,发现竟然还是有。

没死。

她松了口气。

松了口气后,她无奈地看向黑豹,这位黑豹,你蹲在你家主人心口上,这是要他命吗?

香妩赶紧示意黑豹下来。

黑豹却完全不明白香妩意思,反而得意洋洋地摇着尾巴,甚至还用脑袋来蹭香妩胳膊,那个样子,活脱脱一个撒娇卖乖孩子。

香妩彻底无奈了,敢情黑豹特意跑过去用自己屁股来蹲侯爷,它觉得这是在“帮着”自己?

这傻黑豹!

她赶紧拍拍黑豹脑子,示意它下来。

黑豹好像还不太情愿,它纳闷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怎么“不领情”,香妩越发哭笑不得,连拖再拽,黑豹终于挪了挪屁股,从侯爷身上跃下来了。

顾不得去管黑豹,香妩赶紧再次检查了下。

侯爷气倒是还在,紧闭着眼睛,额头上竟然微有些湿了。

她伸手摸了摸,之前时候他额头好像发烫,现在倒是好多了,也许是发了火折腾了一番出了点汗,反而就好一些了?

只是现在,侯爷怕是恼极了自己,若是他醒来,到时候自己怎么办?他会不会直接把自己拖出去喂狗?

香妩想想都觉得担心。

傻豹子还不知道香妩担心什么,摇晃着尾巴威风凛凛地跟在香妩身后,仿佛一个功臣。

香妩正愁着,外面王管家求见了。

香妩赶紧收起愁容来。

王管家一边拜着香妩,一边偷偷地探头看过去霍筠青那边:“香夫人,侯爷如今?”

香妩故作镇定:“适才喂了一些,喝了大半碗,还有一些没用,不过如今也凉了,先拿去下温着,等侯爷醒了,我再试着让他喝一些。”

王管家一看那碗,果然是大半碗没了,当下大喜:“到底是香夫人有办法!老奴就知道,香夫人一定有办法,侯爷这么多年,何曾正眼看过谁,也只有香夫人能降得住侯爷了!”

香妩听着,羞愧。

她怎么好意思承认,她是骗了侯爷硬灌下去。

现在还担心着如果侯爷醒来会不会要她小命。

王管家却并不知香妩担心,又开始道:“香夫人,老奴这就让人再去熬药,等下侯爷醒了,可是要依仗夫人了!”

说完,赶紧出去了。

香妩看着那门被王管家轻轻关上,突然有一种万念俱灰感觉。

还要让她喂,那她怎么办?

这次是硬灌,还是骗人?亦或者是跪求?

怎么都不像能管用样子。

她真是有些茫然了,不知道怎么办了,一时甚至后悔,不该自己过来了,应该让秋娘跟着,关键时候也能出一个主意,秋娘比自己有办法。

她这里愁着,那只刚刚用那壮实屁股蹲坐了侯爷胸口豹子倒是无辜得很,摇着尾巴,用清亮而无辜地眼神看着她,嘴里还发出嗷呜嗷呜委屈声音,好像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高兴。

香妩想起这黑豹给自己送金银事,虽然这是一个惹祸精,但确实对自己不错,当下叹了口气,揉了揉它脑袋:“黑豹啊黑豹,你是太精呢还是太傻呢!”

黑豹偌大脑袋被香妩揉得摇晃,也不吭声,只是眯着眼一脸很舒服样子。

香妩揉着时,就听到床榻上传来一声低哑□□声。

她忙起身看过去,只见侯爷不安分地皱着眉头,好像挣扎了一下。

她蹑手蹑脚地过去,翘头看了下,侯爷并没有醒,他依然睡着,只是好像很不舒服样子。

香妩近前,用手触碰了下他额头,又摸了摸他脖子。

或许因为刚才挣扎出汗缘故,他身上有些许潮湿。

香妩便叫了外面守着丫鬟,那些丫鬟倒是安分听话,见她唤起,忙恭敬地行礼,她当下也就不客气,让这些小丫鬟取热水并巾帕等物来,那些人办事倒是利索得很,很快就送来了。

香妩取了一个杌子坐在床边,将用热水浸过巾帕攥去了水,之后便用这巾帕仔细地擦拭着侯爷额头,脸颊,还有脖子,后来犹豫了下,还是解开他中衣,帮他擦拭了身体。

这其实并没有什么难为情,这位侯爷身体,她早就看过了。

但香妩看着这结实到充满爆发力身子,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心里也多少泛起一些异样,便只好匆忙为他擦拭过,又用干巾帕擦了一遍,便为他重新盖上被子了。

盖上被子后,不觉面上泛烫,再看这躺着侯爷,却见他眉若长剑,鼻若山峰,实在是端正俊美,脸上无一处瑕疵,整个人仿佛用工笔刻画一般。

香妩想起来刚才他对着自己怒极样子,想着这人素日是凛冽威严,他若一怒,不知道多少人惧怕,自己便是在床榻上伺候了他,其实也是小心地看他脸色行事,揣度他心思。

只是如今看着他,却是大不一样了。

他微微皱着眉头,往日总是让人望之生畏不敢直视,如今却看着像是一个受了委屈孩子般,抿着唇也少了几分锋利,反而多了几分可怜,像是没吃到糖孩子。

香妩有些好奇地凑近了打量,后来看他那样皱着眉头,便忍不住伸出手指头来,帮他抚平了那眉头。

之后再仔细地看,越看越觉得,侯爷睡着样子很好看,也有些可怜。

她又想起来刚才他那么怕苦样子,不免好笑,这么大一个侯爷竟然跟小孩子一般!

而自己硬灌了他苦药汁,他那个样子,怒得要命,却无计可施,好生可怜,好生委屈。

这么一想,竟然不觉得怕了,反而有些好笑,又同情他。

甚至隐约中觉得,他也只是一时怒气吧,并没有真得要把自己如何,若是真怒极了,吼一声,外面丫鬟侍卫奴仆都一拥而上,还不至于怕了自己。

所以侯爷怒,有时候是真怒,有时候是假怒,有些怒她得小心着,有些怒她其实也不用太怕,只要好好哄着就是了。想到这里不由抿起了唇,竟隐隐有一种喜欢。

往常侯爷是高高在上,如今倒是看着亲近了许多。

她甚至忍不住伸出手指头来,轻轻地按压了一下他那微微耸起眉峰,低声喃喃道:“侯爷,你老人家脾气真不小,你也别总是朝妾身发火……”

这话才说到一半,那个原本紧闭双眼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锐利视线射来,香妩顿时僵住。

她缓慢地看向自己手指头,手指头还按压着侯爷眉峰。

在侯爷那怀疑目光中,她缓慢地收回了,之后讨好地唤了声:“侯爷……你醒了啊……”

霍筠青冷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香妩。

他睡了一觉,觉得原本那种头疼欲裂感觉消减了许多,身上也好像有了一些力气,身体舒服了,心情其实也比原来好多了。

不过,这胆大包天小丫鬟……

霍筠青绷着脸:“说,你是不是要谋杀本侯?”

谋杀?

香妩腿一软,这个罪名她戴不起,当下辩解:“侯爷,妾身哪敢,妾身能有今日,一切都仰仗侯爷,没有侯爷,妾身不过是一介奴婢,如此,妾身怎么可能谋杀侯爷?妾身恨不得烧香拜佛求菩萨保佑侯爷平安!”

霍筠青:“刚才,是谁把手放在本侯脸上?”

香妩忙道:“侯爷,妾身是觉得你太过俊美,情不自禁,想摸一摸侯爷。”

霍筠青挑眉,看了一眼香妩,这个回答他倒是颇为喜欢——不管真假。

当下又道:“适才,是哪个硬灌本侯喝药?”

香妩低着头,小声说:“侯爷,是妾身,不过妾身不是硬灌,只是伺候侯爷喝药而已。”

霍筠青冷笑。

香妩软软地道:“这也不能怪妾身,侯爷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晓文武双全,也应该知道,既然病了,就该吃药,不吃药病怎么好?妾身关心侯爷,盼着侯爷早些好,自然是要伺候侯爷喂药。至于硬灌……”

她心虚地道:“如果哪个小孩不听话,死活不吃药,就是要这么捏着鼻子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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