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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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仔细想想,其实凌不疑人挺好的!长的好,位高权重,比我这无权无势的皇子强多了!小娘子你别一时冲动,将来后悔莫及啊!”
少商上前两步,双手捂脸,抽泣道:“我就知道没人能帮我,殿下也怕受牵连!”
五皇子大是尴尬,此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打算伸手去拉女孩,并忽悠两句,谁知他忽觉膝弯处一麻,被重重的踹了一脚,伸出去的双手被女孩顺势向前一带,然后女孩敏捷的往下一蹲,翻臂用力推他的腰背。只闻噗通一声,五皇子哎哟连声的摔入湖水中。
说时迟那时快,少商立刻捡起地上一根两三丈的竹竿,用力顶向刚从水中浮起的五皇子的肩头,生生将眼看手臂要碰到岸石的五皇子顶了开去。
五皇子满身锦袍浸水,又兼吓的半死,前够不着岸边,后不会游水,只能紧紧抓住竹竿,然后破口大骂‘小贱婢贼妇人你疯了吗我不识水性你要谋害皇子啊’云云。
少商也不去理他,岸上有一尊兽形的石灯台,她十分利落的将竹竿嵌入中间的雕刻缝隙中,一端自己两手握住,一端顶着湖中的五皇子,再看向湖中人艰难的扑腾,顿觉意气风发,当往日风采再现。
五皇子抱着竹竿一端浮在水中,四下环顾一圈,不住骂自己真是蠢笨如猪。
适才程少商不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么,她必是早看好了此处地势,也记得地上有一根长竹竿,这才引自己来上当。他有心大喊,可此处林荫茂密,无人经过,适才的伴当们又都走远了,这下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他尚存一线希望,强笑着哄骗道:“程,程娘子,凌不疑欺侮你,你若真不愿意和凌不疑成婚,那就直说嘛,这事包在我身上了,我一定……”
“哈哈哈哈,殿下这话好生奇怪,我何时说凌大人欺侮我了,又何时说不愿和凌大人成婚啦。”少商此刻心中畅快,笑的心肺舒服。
“你,你你……你适才不是说……”五皇子说不下去了,诶,这小贱婢似乎什么都没说。
“我说什么了,我只是说有因必有果,以及那亭子蛀空了而已。”少商弯起明媚的大眼睛,“倒是殿下说了好些凌大人的坏话,什么阴险啦,狡诈啦,反正我隔三差五就会见到陛下,回头我跟他老人家好好学学。”
五皇子脑中一阵轰鸣,嘶声大骂道:“你你你,你这小贱婢,竟敢戏耍于我,我杀了你!来人哪,来人,我要将你喂狗,喂狼……咕嘟,咕嘟……”
少商将手中的竹竿往上一抬,根据杠杆原理,另一端的竹竿就往下压,五皇子立刻被按入水中喝了几口,然后才慢慢放松竹竿,让五皇子犹如一只皮球般浮起来。
五皇子抱着竹竿,艰难的呛着水:“你你个小……”他咬牙忍下‘贱婢’儿子,“你倒有胆量,就不怕我事后回禀父皇母后,治你的罪吗?!”
少商略一颔首:“殿下说的对,既然如此,我还是一不做二不休,让殿下永远没法禀奏的好。”说着,作势又要抬竹竿。
五皇子心惊胆战:“别别别,有话好说!我不告还不行吗?真的,我真的不告,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和小女娘一般见识!”
少商挑了挑眉,笑道:“殿下不必哄骗我,一来就凭殿下的本事还骗不倒我,二来,我也不怕殿下去告状。到时我就说殿下意欲轻薄我,今日偶然相逢,殿下纠缠不休,两人追逐推搡间殿下意外落水,然后殿下越扑腾漂的越远,还是我千辛万苦用竹竿将殿下拉上岸的。殿下您说,大家会信谁?”
“你放屁!”五皇子眼膜充血,“我是皇子,将来要享一等爵,你是什么东西,靠着凌不疑装腔作势的小贱婢,别人会信你却不信我?!”
少商二话不说,再次将抬起竹竿,又请五皇子喝了几口水,待他好容易浮起来,她才气定神闲道:“真算起来,凌大人在宫里只待了五年多点,你就马不停蹄的陷害了他六回。头两年只是什么贵重器皿打坏了,打架时推到了来宫里授课的夫子,后两年就有调戏宫婢,殴伤年幼皇子等等……差不多一年一回吧,殿下真是其诚可嘉啊。”
她哈哈一笑,讥诮道:“可惜了,每回都被陛下识破,还都是人赃并获。凌大人毫发无损,你却不是罚跪皇祠就是挨打休养小半年。五殿下,您说,这回陛下会信谁多一些呢?”
五皇子原本被湖水冻的脸色发白,此刻又发红了:“凌不疑的嘴可够快的!我不过跟他开开玩笑,再说他何曾饶过我了!那些年,都是父皇罚完了,他还再要来收拾我一顿……”
少商笑笑,暗自感谢翟媪友情提供这些陈年趣事。
五皇子似对凌不疑怨念颇深,不顾泡在水中喘气艰难,努力将凌不疑臭骂一顿,从打架被按进泥潭到读书被衬托的犹如智障,简直罄竹难书。骂完一圈,他上气不接下气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何从一开始就看凌不疑不顺眼啊!”
少商轻笑一声:“这有何可问的。殿下非最年长,亦非最年幼,非皇后所生,亦非越娘娘所出,文不成武不就,连闯祸都闯不出别具一格来。若不时时闹出些动静,陛下怕都记不得殿下了吧。”
这番话不可谓不刻薄,五皇子脸色气的紫红,大怒道:“你你你,你和凌不疑真是天生的一对,凉薄尖刻,唇舌可杀人!我不敢跟几位皇兄比,可凌不疑算老几,父皇手把手教文习武,却懒得看我一眼……”
“倘若殿下父母双亡,亲眷死伤殆尽,以此换得陛下看重,想必殿下定是乐意的咯?”少商冷不防说道。
五皇子噎住了,一会儿后才不平的嘟囔道:“他也没父母双亡。”虽然有父母等于没父母,但到底没死嘛。
少商继续道:“其实殿下心里很清楚,有没有凌大人,陛下待殿下都不会有什么差别,可这……不是为人子女可以置喙的。”这就要追溯到徐美人的怀孕方式上了。
五皇子沉默了。
“……你将我诓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五皇子感到手脚越来越冷,决定暂且将老冤家放下,先逃命要紧。
少商微微一笑:“殿下和凌大人一处长大,可今日看来,殿下知凌大人远不如凌大人知殿下。徐美人疼爱殿下,好些事都不许殿下沾身。是以,殿下至今不会游水,至今不曾入林狩猎,至今只会几招三脚猫功夫——哪怕以我这点微末的防身伎俩,也可与殿下一搏。瞧,凌大人对殿下一清二楚吧。”
五皇子被揭穿了老底,眼泪都快被气出来了,大吼道:“凌不疑欺人太甚!他自己无所不能,就到处宣扬我的短处,我我……”
“殿下别急,凌大人也不全说了这些。”少商笑笑,“凌大人还说,殿下您虽四体不勤,不过书却读的不错,常有独到的见解。您不喜那些儒生们的典籍经文,偏好异域风土之说,上古苗裔神祇,可惜您胆子小,不敢亲身履及那些偏远荒蛮之地,是以只能在老旧的竹简陶片中翻查故事,或是抬着头等再有如博望侯一般的英雄豪杰,跋山涉水带回奇闻趣事。”
五皇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也不知是冻的还是气的,抑或是感动的。他一直以为凌不疑看不起自己,认为自己一事无成,没想到……
“我喜欢的这些东西,既不能经世济国,也不能著书立说,父皇全然瞧不上,有什么用。”他嗫嚅道。
少商朗声道:“五皇子此话不妥。妾以为,读书莫过于乐在其中,不问得失,纯由内心而发。倘只是为了经济仕途做一块敲门砖,读书再高明又如何,不过是为势所需罢了。五皇子明知自己所爱既无用于朝堂又不为陛下待见,却依旧孜孜以求,称得上一片赤子之心。别人赞赏如何,不赞赏又如何,别人知道如何,无人知晓又如何,只要自己读的高兴,虽千万人吾往矣。”煲鸡汤谁不会,换她家团支书来煽情,当天就能和五皇子八拜之交了;何况做皇子又不愁饿死,说不定兄弟们越这样,将来太子登基了越高兴呢。
五皇子生平从未有人和他说过这样的话,一时间心潮澎湃,感怀万千,差点忘了自己如今正身在冷湖之中,还是眼前这狠心狡猾的小女娘活活推下来的。
他呼出一口浊气,大声道:“看在你今日说的这番话份上,我也不与你计较什么了,快将我拉上去,我定不去告你的状!”
“此时还不行。”少商道。
五皇子憋屈的大喊:“那你究竟还要怎样啊!”做皇子做到他这份上也是丢人现眼了,被人推下冷水还要保证不计较,她居然还不肯罢休?!
少商笑眯眯道:“妾只是想与殿下交个朋友而已。”
五皇子霎时眼如铜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龇着牙道:“你,你把我按在水里,居然还敢说是为了交朋友!你这是哪来的交朋友规矩啊!”
少商正色道:“不错,我的确是想交五皇子这个朋友,不过此事说来话长……”
“我还在水里呢,你就长话短说吧!”五皇子觉得自己今日若真死了,一定是不是冻死或溺死的,而是被气死的。
少商将手中的竹竿略压了压,好让那头的五皇子在水里浮的轻松些,才道:“其实这几日,我与凌大人吵架了……小事而已,过几日就会和好的,殿下莫要将嘴咧这么大吧……我们吵了一架,然后凌大人就不肯放我出宫了。”
“妾的意思是,看来妾与凌大人将来还会闹气,要是凌大人又来这一招呢?何况到现在陛下也没说放我回家,看来我是要在这宫里长住了。如此看来,我便需要个把朋友,不能一出了长秋宫就眼前一黑,既不认得什么人,也不知道该找谁求助。”
像今天,她摆脱春笤后,一路行来竟一个人也不认识,那些路过的侍卫宫婢宦者,她一个都不能相信。五皇子别的帮不上,不过他好歹是宫里长大的,算是半条地头蛇,哪怕就当个土地公用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