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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完全暴露给他们的人可是维兰德,他先设计斩断我的后路,让「赤井务武」成为众矢之的,又把唯一的孩子托付给我,我才是被算计的那个人。”

“还有这事啊,”黑泽阵漫不经心地说,“那你现在是打算找我要这笔账?”

反正维兰德在死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他了。

赤井务武却笑了:“他连他自己都给我了,还有什么欠不欠的。”

真要翻旧账,可不止这点。

他从吧台旁的椅子上站起来,对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踩着手机的人说:“别让秀一等了,你什么打算?”

黑泽阵说:“我给他发个消息,让他先回去。”

赤井务武问:“真不怕我动手脚?”

银发少年拿自己手机发消息的动作顿了顿,半晌,他忽然笑道:“A.U.R.O卧底任务结束后的必要流程,反正按规定本来就要对我的记忆和认知做调整——如果你真想动什么手脚,我还挺期待的。”

他是真的很好奇,赤井务武打算做什么。

……

一望无际的冰海。

纯白的线被掩埋在漫天风雪里,隐约能看到云层背后的极光,无数雪花被风裹挟着吹往天空的尽头,暗沉的视野里只能看到一片昏暗的白。

塔楼上的风很大。银发少年坐在深灰色的边缘,任风吹乱他的长发,往这混沌一片的天地里望去。

他在看雪。

城堡附近经常有雪,但这么大的暴风雪很少见,所有人都躲在城堡里围着火炉取暖,他却坐在塔楼上眺望远方。

维兰德跟他提起过,那道纯白的线是一片绵延数千里的雪山,而他想看的地方在距离那条线更远的地方,跨过冰海,越过北欧的冻土,那是终年都在下着大雪的雪原。

“你怎么还在这里?”

有人把手臂搭在了他的肩上,看他没反应,干脆整个人都靠在了他身上。少年的体温与风雪中几乎要冻结的空气截然相反,声音欢快就像一团暖呼呼的小动物。

他转过头,看到西泽尔正穿着厚厚的衣服,还吸了口气,说你怎么待在这里的,塔楼上也太冷了。

黑发的少年冻得发抖,全靠他在前面挡风,不然待不了一分钟就要感冒。

“我不怕冷。”

他没动,也不打算劝西泽尔下去,就重新看向那片白茫茫的天地,以及视线里偶尔出现的几个黑色小点。

西泽尔用力扯扯他单薄的衣服,在他耳边大声说:“跟我下去嘛!我都说了今天是我的生日!”

被抓住衣服的时候他下意识还手,然后两个人在塔楼上打了起来,这本来也是司空见惯的场面,不过这次还没过几招西泽尔就打了个喷嚏,看起来是冻得不轻……他都说了人类幼崽别跟上来。

他也不打了,蹲下来把掉在地上的毯子裹回到西泽尔身上,说你先回去吧,我再看会儿。

西泽尔就坐在地上,缩进毯子里,闷闷不乐地问:“所以为什么不给我过生日?其他人你不喜欢也就算了,为什么我的生日你也不来?”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问了个问题:“生日是什么?”

西泽尔的沉默比他更久。

过了好一会儿,西泽尔才站起来,硬拉着他往下走,边走边说他就知道维兰德不靠谱,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教一堆,看看这人都干了什么啊!

他跟着回到城堡,风雪的声音在他背后隐去。

西泽尔给他念叨了一路,快到大厅的时候,狐疑地看着他,问:“我们平时说话你真的能听懂吗?”

“能。”

“所有词都能听懂吗?”

“大概。”

“不要大概啊!所以你每次都是不懂装懂吧!多少有点表情或者说「我听不懂,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吧?!”

“没那个必要。”

“又来。”

西泽尔用力扯了扯他的脸,但银发少年的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要说有,大概是从“有点不耐烦”变成了“很想打架”的表情吧。

西泽尔能看懂,所以在他真的动手之前放开了手,说:“总之以后每年的今天要给我送礼物哦!”

“……你明天不就离开城堡了吗?”

“我不管,反正礼物不能少,你可以放在我房间里,等我回来的时候拆。”

走在前面的黑发少年说得理直气壮,他却声音很低地说了一句:“麻烦。”

“Juniper,”西泽尔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这句话,忽然转身,两个人差点撞上,在他下意识退开的时候,西泽尔抓住他的肩膀,问,“你是什么时候出生的?你记得吗?”

“……”

他哪里记得这种事,就连自己的年龄都是根据老学者的故事推断出来的,不过看着西泽尔好像在闪闪发光的眼睛,他移开视线,不情不愿地说:“不记得,但维兰德会给我礼物,在每年……我们最初见面的那天。”

维兰德从来没说过为什么。

维兰德自己也不过生日,就好像他不需要这种东西一样,不过对每个孩子来说最有纪念意义的那天,维兰德还是会送礼物的……吧。

他只记得阿法纳西会收到礼物的日期是11月7日。

“哪天?”

西泽尔看他发呆,就凑过来,在他面前蹦了蹦,又问了两遍:哪天呢,哪天呢?

他被问烦了,正好也走到了大厅的门前,推开门的一刻,他说——

“就是今天。”

他牵着Linnea在雪原里见到维兰德的那天。他用对其他人来说或许很轻、但只要说出就不会反悔的一句话,把自己交到维兰德手里的那天。

他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来给Linnea报仇,也给城堡里的……

“太好了!那我们是同一天的生日啊!”西泽尔抓着他的手臂,撞开了大厅的门,笑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大厅里的人都看过来,几个年纪小的孩子看到他,跳下椅子就往他面前跑。

“哥哥来了!”

“外面好冷啊,哥哥真的不冷吗?”

“谁要管他啊……就让他在外面晾着吧……”

“不准说哥哥坏话啦!”

他低头看扑到自己面前来的小孩,终于慢慢地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

晚餐一直是城堡里所有人一起吃的,只是他经常不在。大家也早就习惯偶尔找不到他的情况,只有在睡觉之前会找找,以免真的把人弄丢,但所有人都知道,找不到他的时候就去高处,或者远处,他不喜欢待在有人的地方,所以要么是无人踏足的高楼,要么是寂静平缓的冰川。

他坐在长桌的一侧,靠近维兰德的位置,但维兰德不在,这人不在就没人去找了,毕竟他总是不在。偶尔回来的时候,除了带回一些消息,也会把Juniper叫到书房,没人知道他们在那里做什么,只是维兰德走的时候,Juniper总是睡着的,怎么叫都叫不醒,直到第二天。

……他自己倒是很清楚,无非是在他的意识里从小烙下印记而已,只是那时候的他明知维兰德在做什么,却也因为答应过而不会反对。

那时候。是这样。

装着莓果果汁的杯子忽然放到了他面前,他缓缓抬头,看到整个餐桌上热热闹闹的,所有人都在看他,期待他能说点什么……能说什么?

他接过五六岁的小女孩递给他的杯子,说:“早点睡。”

孩子们闹成一团,说这样不可以啦,明明说好今天可以晚睡的;几个大人无奈地笑起来,医生跟他对上视线,反而露出了一个鼓励的笑。

他把果汁喝了,有点酸,还有点苦,反正不是他想象中的味道。

“Juniper,”西泽尔小声对他说,“生日快乐。”

“不用。”

“我没给你准备礼物,也要走了,”西泽尔自顾自地说着,“我想想……我想想……我把我的钥匙给你吧?虽然不知道是用来开什么的,但这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

为了强调,西泽尔加重了语气,又说了一遍。

他知道那把钥匙对西泽尔来说确实很重要,所以没能理解西泽尔在做什么。

灰蓝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过了半天,他才认输般地说,好。

等到热闹散去,给西泽尔的送别晚宴和生日晚宴结束,他们回到一直开着窗的房间,西泽尔开始找他的钥匙。

一只灰色的鹰落在窗台上,叫了两声,落到他的手臂上。

他摸了摸鹰的羽毛,跟柔软一点也搭不上边,但那只灰色的鹰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

“找到了!”

西泽尔拿出那把钥匙,放到他手里,可是就在钥匙碰到他手的一瞬间,他退后了半步。

他抬了抬手,让鹰飞走,才说:“那天晚上Cedrus没找到钥匙……你说一定在行李里,回来的时候再给我。”

那几个小孩也是在西泽尔走后才跟他熟悉起来的,他以前懒得跟小孩打交道。

餐桌上本应还有个人,但他从头到尾都没看到那个红发的少年,虽然他确实也不想看到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