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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医生聊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接了杯热水回到病房,才发现快斗已经睡着了。

他躺在病床上,把被子拉上去盖住半张脸, 在暖和的室内呼呼大睡。半个小时前我和灰狼先生轮流背他回来的时候, 他还在嘟囔想吃巧克力,我特地向好心的小护士要了一块, 结果回病房的时候他都睡了, 只好把巧克力放在了他枕边。

灰狼先生还在手术室。按他本人的说法,这点小伤用不着那么麻烦,但海拉小镇的医院接待了无数自以为无事发生后来被紧急送进ICU的旅客,硬是把他拉去手术室了。灰狼先生很无奈, 跟我说你们先去休息吧, 明天再聊关于那个人的事。

我躺在这间病房空出来的床上, 透过半拉着窗帘的窗户注视外面的风景。雪和星辰缓缓自夜空中坠落, 我辗转反侧, 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于是我蹑手蹑脚下了床,从背包里翻出笔记本和笔, 坐在窗边、借着月光和雪,复盘我们在雪原里的这几天发生的事。

3月30日, 我们抵达海拉小镇, 准备探索雪原。原计划是3月31日出发, 暴风雪让我们在小镇里多住了几天。我试图顺蔓摸瓜找到送出那块宝石的人, 但线索指向格陵兰岛外,我不打算立刻返程回日本, 就委托降谷哥进行后续的调查。

4月6日凌晨, 我们从海拉小镇出发,前往黑泽哥的老家。酒馆的常客给我们推荐了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向导, 老向导说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去过黑泽哥的家,他还记得中途能休息的山洞,但那个山洞的位置距离小镇有点远,所以我们得早点出发。于是我们披星戴月上路,堪堪在傍晚找到了那座山洞。

跟老向导说的一样,这座山洞背风、内部十分干燥,作为临时的落脚点很合适。只是在休息的时候,我和快斗发现这里有人近期来过的痕迹,时间大约是半月到一月前。

老向导告诉我们,这座雪原里每个月都有数百名游客踏入,其中不乏经验丰富的探险家,游人偶然间走到这里也是很正常的事;再加上那存在于雪原里的356座“海拉的芬里尔”雕像,这附近已经不算是极度危险的区域——不远处就有座雕像呢。

第二天,我们继续赶路,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了一座黑泽哥的雕像。

老向导说再往里就几乎没有雕像的存在了,这些雕像与其他的不同,长发少年神情冷漠,低头注视着人而不是远方的雪原,就像是在告诫游客:再往前就是危险的无人区,救援不一定能及时赶到。

但如果海拉的芬里尔本人在的话,他还是能赶到的——至于他在不在,就要看运气了。

雕像的底座上刻着字:

「No.356:此为人类不应踏足之地。」

我在这里停留了片刻,观察这座跟黑泽哥的长相其实没什么关系的雕像。

虽然上次来海拉的时候已经看过类似的雕像,还跟黑泽哥本人在编号311的指路雕像前合过影,我还是想说,海拉人心目中的“雪原精灵”还是太和善了,看起来就像是会帮助人类的善良神明。虽然这就是黑泽哥本人会做出来的事,但看他那张面无表情或者冷笑的脸,就知道他跟“善解人意”这个词汇没什么关系,他在海拉就是冷漠的、不近人情也不喜欢接近人的异类。

这是他自己的评价。

于人类这个群体而言,他确实是异类;但对这座雪原来说,外来的游客和居住在小镇里不愿意接近雪原的居民,才是所谓的“异类”。

临走的时候我注意到那座雕像上有很新的擦痕。这很奇怪,金属的雕像很难留下这么均匀的痕迹,特别是在雪原里、手脚几乎要冻僵的情况下——当时我没有多想,直到现在才意识到那是什么。

那是弹痕。

有人在这里交战,而且前往了黑泽哥的小屋。风雪掩盖了他们的足迹,以至于我和快斗、老向导往那边去的时候,完全没想到我们的目的地已经有人,而且点燃了黑泽哥的家。

当时我们看到黑泽哥的小屋在燃烧,冲过去想要扑灭火焰,即使明知干燥的天气里一旦着火就很难扑灭,而且雪原里看着很近的距离,其实要很久才能抵达,等我们到的时候,兴许那座小屋已经被烧成灰烬。

可我们依旧想都没想,在齐膝深的雪里跋涉,往那座小屋跑。

就在这个时候,快斗眼尖,发现了一个躲在树后的人影。

与此同时,对方也发现了在接近的我们,雪地里的枪声响起,声音几乎被雪海吞没,也分不清楚具体的方位,但我们离他实在太近,看到了他举起猎枪的动作。

老向导反应很快,马上把快斗扑倒,我们躲在雪地里,对方无法在这种情况下瞄准我们。

而且他也在躲避其他人。

在看到他的那个瞬间我就明白了,他在躲人。那座小屋里或许发生了战斗,这个人或许是从里面出来的,又或许本就在外面望风,但一定有人在找他。他开枪是将我们当成了敌人的援军,这一枪下来也暴露了他的位置,他不敢在这里久留。

所以我们只需要等、只需要赌就好了。赌他不敢过来。我们这里是相对空旷的地带,而且三打一,从他的视角来看,还是我们更占据优势。

前提是……他没发现我们其实只是普通游客。

啊,他发现了。

我稍微抬起头,从视野的边缘看到那个正在接近的人影。对方穿得很厚、裹得很严实,无法从外表上判断他的性别、年龄或者人种,但从他的动作和装备来看,我想这应该是个雇佣兵或者间谍。

再联想到给黑泽哥送宝石传递消息的人,我就知道这件事其实没那么简单。

他动作很轻,一点点接近我们,很快就要到能发现我们的地方了。我猜测他是想在敌人来之前灭口,毕竟出现在这里的只是几个“游客”——由此推断,“保密”对他来说比“存活”更重要。

一步。

两步。

我先扣下了扳机。

出于各种方面的考虑,我瞄准的并不是要害部位,无论出于何种理由我也不想杀死任何人,但他要杀死我们,快斗差点被他打中,我绝不可能继续无动于衷。

唯一的问题就是,脆弱的人类在雪原里受伤几乎就约等于面临死亡,低温和失血很快就能让人失去知觉,如果没人救治,他活不了几个小时,所以待会还得救他才行。

子弹精准地打中了他,他晃了晃,倒在了地上。

怎么说呢,我的枪法可是某个国际组织三位狙击手兼MI6、FBI、日本公安培养出来的,基础课也是在夏威夷上的——这要感谢我老爸。因此,即使是在这样寒冷恶劣的环境下,我要打中这么大的目标也轻而易举。

(不知为何笔记的这部分有个鼻子翘上天的侦探小人,侦探界一致认同是怪盗画的。)

他没了动静。

这不正常,除非他原本就受了伤,保险起见我们又等了一会儿,才谨慎地去接近他,最后看到倒在雪地里的人。这个人显然经历过一场恶战,在我开枪前他就身受重伤,现在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

老向导嫌恶地说这个人可能是来找海拉的芬里尔的,这些年总有人怀疑芬里尔不是人类,想抓住他,研究秘密或者卖给有钱人。

老向导说到这里有点气笑了,他看向那座还在燃烧的小屋,重重地踹了躺在雪地里的人两脚。

我让快斗帮忙把这个人翻过来,确定他还活着。从面孔来看他是个欧洲人,这就有些奇怪,我还以为是亚洲人或者中东地区活动的雇佣兵,但从他的手判断——福尔摩斯教我的——也并不像是从事过雇佣兵相关的工作,更像是经受过正规训练的人。

正当我沉思的时候,地上躺着的人忽然睁开眼睛,用一块藏在雪地里的石片刀往我的方向刺了过来!

快斗扑开了我,受了伤,老向导立刻撞向那个人,但对方的力气比老向导大很多,他大力推开老向导,就要冲过来杀死我们!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了枪声,子弹直接穿过了这个人的头颅,这次他是真的死了。

我们往那个方向看去,看到了一个穿着大衣的身影。等他接近了,我才发现这是个认识的人——灰狼先生。

准确来说,这是黑泽哥认识的人,跟我不怎么熟悉,但他确实认识“工藤新一”,因为他见到快斗就喊:你是那个五藤城二吧!是刚才受的伤吗?

我:……

受伤的快斗大笑起来,笑得扯动伤口,又变成了惨叫。我拍拍他,他一边吸气一边对我说都是你的错,五藤先生你得负责。

我说好好好。

这会儿灰狼先生才看到我,眉毛一挑,问我:难道你是夜莺说的佐藤岁三……

我说算了算了,灰狼先生,附近还有敌人吗?那有比较安全的地方吗,我得给这位大侦探五藤城二先生处理一下伤口。

我把“五藤城二”这个名字念得很重。

灰狼先生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叫错名字了,尴尬地咳了一声,然后小声问:那、那你是新藤桂五?

不管是什么反正不是工藤新一对吧!黑泽哥,你坏!!

我决定终止这个话题。我说我是高中生侦探江户川柯南,旁边这个是魔术师黑羽快斗,我们不认识什么藤什么的,但我知道你,灰狼先生,那座小屋的主人曾经跟我提起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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