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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莺被他那只带着后茧的手掌抚得心颤。

这张软榻就那么点宽, 躺他一个已然是极限,他将她拉上来时榻上没有她的位置,她只能将他当作肉垫子。

日子一天天过, 天气渐冷, 但霍霆山仿佛不知道冷意为何物, 依旧只穿着夏季的薄衣, 裴莺手掌撑在他精壮的腰腹上,只觉源源不断的热气涌过来。

不管多少回, 她还是不习惯和他靠太近, 这人身上压迫感太强, 哪怕面有笑意, 但她总觉下一刻他会变成吃人的野兽,一口将她吞进肚子里。

但裴莺被他吸引住了。

“治标不治本?将军想如何治本?”裴莺莫名预感不详。

霍霆山将她撑在他腰侧的一只素手拿过,“夫人可知晓令媛近来的体术课在习些什么?”

掌中那抹白皙回缩, 霍霆山在那尾白鲤堪堪要溜走时, 手掌收紧, 抓住小白鲤的尾巴尖。

然后毫不意外, 他听到自己又被连名带姓的喊了。

裴莺拧着黛眉:“你松开, 我要起来。”

霍霆山将人揽上了些,在裴莺将要爆发时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段小话。

裴莺顿住,眼里掀起惊涛,待他说完, 她脸色无比复杂:“这可行吗?我怎么听着非常……不靠谱。”

说不靠谱都是轻了, 简直是邪门歪道,完全不走寻常路。

世人说幽州蛮夷地, 那处的男人大多都粗蛮,她以前觉得是刻板印象。如今觉得她面前这人, 绝对是那“大多”里的一个,还是最高的那个。

“夫人且等着便是。”

*

萧三郎被弃市了。

行的是绞刑,行刑那日裴莺没有去,但据说行刑之地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在萧三郎气绝时,无数布衣拍手称快。

与此同时,远山郡日报也播报了这些新闻。那些没到场的、对此事仍持有最后一丝怀疑的百姓也终于相信了。

仿佛头上的阴霾被驱逐了一小片,心情舒畅至极。

一传十,十传百,议论声颇大,竟隐隐有举郡同欢之阵仗。

萧家举家闭门不出。

但有些事不是他们缩起来就能逃掉,萧三郎被弃市仿佛给了百姓一个信号,越来越多的布衣跪在州牧府前,状告不公。

霍霆山让卫兵将之整理成册,然后在里面挑萧家的事。

一开始也不挑特别大的案子,从浅入深,反正是着手开始办了。

虽然许多人没看到最想看的,但这架势赫然是拔出萝卜带出泥,过往之事逐渐被翻了出来。

有人拍手,自然也有人惊慌。

萧家熬了几日,熬不住了,萧雄约了华尽忠和齐腾二人会面。

萧雄面色凝重,“两位老弟,如今外面这势头不对,霍霆山已经开始着手办理我萧家,相信接下来就是其他家,若是任由其发展,后续咱们远山郡的豪强都会被拔除个干净。”

萧三郎伏法一事已传遍,其他两人自然知晓。

但对于萧雄口中预判的未来,齐腾表示怀疑:“萧老兄会不会多虑了,有道新官上任三把火,那霍幽州接手冀州,自然得找些事树立自己的威信。萧老兄你家大业大,是远山郡里的掐尖儿,霍幽州会盯上你也寻常。”

萧三郎一个纨绔,没了就没了,至于接着翻出来的那些个案件,在齐腾看来都无关痛痒。

华尽忠没说话,但意思也和齐腾差不多。

他之前确实是警惕种麦策,担心发展下去会影响田地。但如今这不是没影响么,处置了区区一个萧三郎罢了,后续那一系列在他看来也没动萧家筋骨。

萧雄哪能看不出二人所想,当即将之前被打死的布衣和沙英有远亲关系的事也说了:“他霍霆山若只是普通的杀鸡儆猴,何须一而再再而三戏弄我萧家?”

华尽忠和齐腾面面相觑,未曾想里面还有这一茬,但此时仍不觉得有何不妥,皆是出言安慰。

“或许那霍幽州是个要强的。”

“他们那等权贵最爱戏耍人玩,萧老兄你且忍忍,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萧雄见两人还是不信,不由冷笑:“今日不信我所言,那就且看着,那霍霆山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次会谈无功而返。

待华尽忠回了华家,将二孙儿华乘风叫来了自己书房。

华乘风揖了一礼:“祖父。”

华尽忠开门见山:“你近日和州牧府那位小娘子相处得如何?”

华乘风坦言:“只见了两回,孟小娘子性格直率,并非难相处之人。”

华尽忠皱眉不满:“怎的只有两回?如今对男女之防不似前朝般严苛,好友约见同游多不胜数,哪个少女不怀春,吾孙当努力些才是。若是能娶得她为妻,霍幽州便是尔舅父。”

华乘风清俊的脸上浮现出无奈:“祖父,并非孙儿不想,只是孟小娘子每七日方有一日得出,其余时间她得听府中先生授课。”

华尽忠惊叹:“盛宠如此。”

女郎读书,他还是第一次听闻,且霍幽州麾下名士不胜枚举,旁人求都求不得些许指点,竟让其为一个小丫头授课。

华尽忠又道:“那抓紧她得闲的那一日,务必让她对你死心塌地。”

华乘风又是一揖:“唯。”

他很清楚,像他们家这等豪族,一定会联姻。他是嫡系,他的妻子大抵会出身在萧家或齐家,最差也是裘家。

婚前最多匆匆见几面,反正无论高矮胖瘦,彼此都会结为夫妻。

如今这般倒也是新奇,他想,若是真能娶孟灵儿为妻,未尝不失一件美事。

孟小娘子生得娇艳,性子活泼开朗,加之有那等实力浑厚的舅父,确实是为妻的上上之选。

华乘风从书房出来,径自回自己的院子。他没注意到,一个不起眼的家奴一直在观察着他。

*

在百姓看来,最近每一天都是好日子,萧家的事在一件件的处理。

先是欺男霸女、畜奴欺人之事,然后是霸占民宅之事。

每一日处置的都比前一日重些,一批又一批的豪奴被从萧家带走,甚至萧家的不少主子也投了狱。

连续处理了八起萧家低价迫害布衣,致使其贱卖自家地段优越的宅舍,和三起萧家霸占良田的事情后,州牧府出事了。

裴莺睡着睡着,忽然被一阵喧闹声吵醒。

美妇人抱着被子从榻上起身,仅是片刻时间,那喧闹声似乎更大了些。她静听了片刻,好像听到“起火”二字。

裴莺心头一惊,忙拿了旁边的长衫穿好,又取来披风,匆忙往外面走。

“咯滋。”裴莺打开房门,刚好看见匆匆赶来的辛锦。

“夫人,府中好像起火了。”辛锦说。

裴莺转头看隔壁。

她和霍霆山的房间在同一个院子里,彼此相邻。而此刻,她隔壁的房间房门紧闭,里面一片漆黑。

难不成他还没醒,要不要去将他喊起来?

裴莺迟疑了下。

古代没有消防车,这火若是不及时灭了,怕是很快会烧到其他地方。

到底还是过去了,裴莺先是喊霍霆山,然而里面并无应答。

裴莺眉心动了动,抬手敲门。

这敲的第二下,她听到了声轻响,竟是她面前的房门被敲开了一条小缝隙。

裴莺稍愣。

他没锁门?

还是这房中根本没人?

“夫人。”低沉的男音自身后响起。

裴莺错愕转身,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从院外而来,此时她也顾不上问他是何时出去的:“将军,我方才听闻有人喊起火,如今如何?”

霍霆山见她云鬒披肩,身着披风,披风合拢位置隐约透出素色的中衣,显然是匆匆起来。

“无事,我早已命人备好灭火用的水缸,府中也有卫兵巡逻,出不了事。”霍霆山见她披风的系带松散,抬手执起细带系了个结。

今夜这一出在他的意料之内,应该说他等今夜等了有一段时间了。

狗急了会咬人,这段时间他给萧家削下一小层皮来,想来对方已恼怒至极,会反抗不奇怪。

反抗甚好,咬人的狗才能狠狠打。

州牧府数道门皆有门卫把守,对方不可能堂而皇之从府门进来。而如今是秋季,天干物燥,用火攻再合适不过。

裴莺听他说水缸,黛眉不由轻蹙:“将军只准备了水缸?”

问完,她又觉得问了句废话。这个时代都是用水缸灭火法,直到唐代才有水袋皮袋等灭火法子。

裴莺出来的匆忙,没有提灯,霍霆山就更没有了,但他们站在檐下,方才明月自乌云里出来少许,月光大肆洒落。

霍霆山看清了裴莺的神情变化,遂问:“关于灭火一事,不知夫人有何高见?”

裴莺说:“将军可以制些水袋,即以马、牛杂畜皮浑脱为袋,贮水三四石,以大竹一丈,去缚于袋口。若火焚楼棚,则以壮士三五人持袋口,向火蹙水注之。”①

顿了顿,裴莺又说:“若只是小型火灾,用水囊便可。以猪牛胞盛水,然后将囊掷火中,待胞囊被火焰烧破,里面的水自然流出。”

前者用皮制,后者只是用膀胱,装水量不是一个量级的,不过水囊很灵活,单人就能携带。

有风拂来,天上的云再次遮蔽了明月,黑夜铺天盖地的席卷。

霍霆山站在夜色中,裴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觉得面前仿佛耸立着一座巍峨的大山,也似林中潜行的虎豹露出了全貌,压迫感十足。

裴莺正想后退,却听他这时开口:“夫人的想法妙极,有夫人在侧乃大幸也。夜已深,夫人回去安寝吧,府中之事我会处理妥当。”

他话音带笑,那骇人的压迫感顷刻间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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