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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咯。”这两下敲门用了些力气, 听着就不似寻常。

裴回舟截住话,要去开门,却被裴莺拉住。

“莺莺?”裴回舟这时还有些不解。

裴莺低声道:“大兄, 我去开门吧。”

不能让大兄过去, 万一霍霆山将人打了如何是好。

裴莺放下话就过去了, “咯滋”的一声轻响, 门开了,而后裴莺毫不意外地看见门外站着霍霆山。

身形伟岸的男人高如山岳, 他面无表情, 一双黑眸如同布满乌云的阴雨天, 偶尔能窥见其中有雷霆掠过。

裴回舟没想到霍霆山竟去而复返, 这个回马枪打得他猝不及防,当即僵在原地。

裴莺却杏眸弯起:“将军,您是遗忘了什么物件在房中吗?”

霍霆山眸底晦暗不明, 他不接裴莺这话, 直接问:“你想随你大兄回并州?”

他问的是想不想, 问裴莺的意愿。至于能不能回, 那是另一回事。

裴莺摇头, 如实道:“我如今并无回并州的打算。”

单凭囡囡还在军中读书这点,她便哪儿都不会去。

霍霆山看了她半晌。

她眼睛藏不住事,说没说实话,霍霆山还是看得出来的, 脸色稍缓了些:“司州能派一回斥候来, 就能派第二回。不仅是司州,兖州、雍州等地估计都盯着裴氏香皂, 夫人还是好好待在我身边为妙,万一不慎被抓了去, 说不准要吃不少皮肉之苦,毕竟旁人不似我这般好说话。”

不管霍霆山的出发点是什么,裴莺承认他这话不假。

或许也有以礼相待的,但开盲盒需谨慎,一个不小心开了个暴戾的盒子,确实够吃一壶。

霍霆山这时看向裴回舟,“我记得令尊还活着吧,既然令尊尚在,你便做不得长兄如父。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兄妹间还需恪守礼仪,已是而立之年的人,连胞妹房中事都过问,也不怕被耻笑。”

裴回舟那张文雅的俊容一阵青一阵白。

他方才那话说的也不算大声,怎的被听见了。

“并州好郎君不少?”霍霆山嘴角掀起一抹冷嘲:“你若是不怕祸害旁人全家,便给她找个试试。”

裴回舟脸色已经不是一般的难看,张嘴欲说,往日利索的嘴皮子如今一句话都吐不出来。

因为他真切地感觉到一阵杀意。

那双看向他的黑眸冷如玄冰,杀气腾腾,恐怖的威压排山倒海压过,令他掌心渗出薄汗,甚至喉咙深处都有一阵难言的刺痛。

霍霆山将裴回舟看得几乎快站不住,才收回目光:“早膳已备好,夫人随我来。”

语气平静了,无波无澜。

裴莺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先随他去,她得将这人送走,继续留他在这里说不准要出事。

于是裴莺颔首,然后又对裴回舟温声说:“大兄,早膳你是想在房中用,还是随我们一同到大堂吃。”

裴回舟:“在……在房中吧。”

裴莺:“好,我待会儿让女婢将之送来。”

裴莺刚刚说完,她的手腕便被霍霆山握住。男人拉着她大步往外走,裴莺回头看裴回舟,其他话不方便说,只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出了房间,霍霆山便说,也不顾声音会不会由敞开的房门飘进从而被裴回舟听见:“夫人那个大兄,下回若是还遭了难,夫人莫寻我去救他。我与此人八字不合,如今留他一命全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

裴莺在心里偷偷说,才没有下回呢,她大兄往后一定平平安安的。

但该道谢还是得道谢,裴莺道:“不管如何,此番多谢将军。”

霍霆的脚步慢下来一些:“既知晓,那就安分点。夫人,我方才在房中说的并非虚言。”

裴莺知晓他是指“祸害旁人全家”,她不打算再寻夫婿,这话于她而言不痛不痒,甚至往更远些想,还能当挡箭牌应对家里的催婚,遂点头:“我知晓的。”

霍霆山睨了她一眼,目光自上往下,从她漆黑的发顶,到浓密的睫羽,再到白皙带点粉的脸颊,螓首蛾眉,清艳绝俗。

她那个大兄惹人心烦,她倒乖觉灵巧,都是一个窝里出来的,怎的差别就那般大。

不对,也不能说一个窝里出来。

裴莺察觉他的步伐又慢了点,这回她彻底能跟上了。

两人在一楼用早膳。

待快膳罢时,霍霆山说道:“夫人,司州斥候能寻到你大兄头上,想来过些时日,其他州的斥候也能。裴氏香皂具体是哪个‘裴’,已藏不住了。”

裴莺拿着玉箸的素手紧了紧:“那我让大兄低调离开桥定县。”

“只要我一日未将并州打下来,或裴家住在并州一日未曾搬家,便无绝对的稳妥可言。”霍霆山看着裴莺:“夫人,令裴家举家搬至幽州可无忧。”

裴莺拧起细眉。

霍霆山一顿,又说:“或者回冀州也成。他们本就是冀州人士,后面不过为了营生才去了并州,营生何处不能营生,回冀州也有大买卖可做。在并州为那点小银钱丢了性命实在得不偿失,到时才后悔为时已晚矣。”

裴莺抿了抿唇。

斥候之事确实给她敲响了警钟,“裴氏香皂”太惹眼了,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庇护伞,迟早会因此遭难。

听霍霆山的意思,似乎还想扶持裴家。这一切计划得很好,面面俱到不为过。

但裴莺心里却有另一层不为外人道也的忧虑。

如果裴家真搬到幽州或并州,那就是在霍霆山手掌心里,或许她的血亲往后还会参入香皂的买卖中。

而必然的,裴家和霍霆山这个州牧间的捆绑会越来越深。她日后再想带女儿去长安,那路上的顾虑和阻碍远非如今能比。

片刻后,裴莺低声道:“容我想想。”

霍霆山懒洋洋道:“不急,反正不是我家人,到时候家里出了事,哭湿枕巾的亦不是我。”

裴莺:“……”

他这张嘴真是。

幽州军如今尚在行军中,桥定县不过是途径之处,休息一宿后,幽州军再次启程。

裴回舟本身有事要忙,加上霍霆山不允许他随军,故而他只能和裴莺约定,往后通信点暂且设在桥定县。

双方书信都寄存在桥定县的厩置,派人送信至时,顺带查看对方是否有来信,有就直接取走。

“莺莺,你和我说的搬家之事,我会回去和父亲他们认真商量,无论最后决定如何,我都会给你来信。”裴回舟心情复杂地看着胞妹:“你、你和灵儿且多保重。”

裴莺点头:“大兄亦然。”

*

司州,州牧府。

“啊——!”

尖锐的叫声穿透力极强,一直传到老远,一下子惊动了州牧府的卫兵。

卫兵匆忙而至,待看到满地的残肢碎骨,脸色不住变了变。

残肢碎骨散落得到处都是,还散发着腐臭味,仔细看还能看到里面白色的蛆虫,想来这碎尸之主已经死亡有一段时间了。

女婢吓得跌坐在地上,最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边发现了四个首级。”

其他前来的卫兵说:“首级用石灰保存过,还能看清面容。”

他们不认得那四个首级,但既然对方能将之扔进州牧府,这四人肯定是他们司州之人。

“似乎还有块布,这上面有字。”有卫兵察觉有异,待他看清布料上所书内容时,脸色剧变:“此事快快汇报给李司州。”

……

李啸天看着案上的首级,又看着呈上来的绢布,勃然大怒:“霍霆山,尔竟敢口出狂言。”

作为被血书点名的当事人,李康顺亦是又惊又怒:“父亲,这事不能就此作罢,否则我们司州的威严何在?”

李啸天摸了摸胡子,“我儿,之前给并州传的信,如今可有回复?”

李康顺说暂无。

“不应该啊,算算时日最近该有回信了,石并州此人虽奸诈,但目光不至于短浅至此。”李啸天皱眉。

他提步走到悬挂着巨幅羊皮地图的墙边,凝神点了地图上一处:“我儿,幽州军从桥定县过来,若是不走天虎、地虎这两处险关,只能取中谷道,此处虽比不得二虎关,但山岭交错,亦成天险,必须守住。”

三关自西向东先后连成一线,中部的中谷道最弱,三关丢了任何一个,都相当于司州北边开了一道口子。

“父亲,请派儿子去守中谷道。”李康顺毛遂自荐,他拱手作揖道:“那霍霆山嚣张如此,儿子要去灭一灭此人气焰,争取摘其人项上首级回来博长姊一笑。”

自从他姐夫刘百泉被斩断一臂后,长姊时常以泪洗面,人比黄花瘦。

后来姐夫胞弟刘千彪出征冀州,竟是有去无回,他们亲家刘家再废一子。

“报——”

这时书房外有卫兵至:“启禀李公,并州牧来信。”

李啸天大喜,命儿子速速去取。

待信件取来,打开火漆,李啸天阅后仰头大笑:“甚好甚好。”

李康顺忙凑近一看。

回信不长,但皆是重点。

首先对方同意了结盟,其次表明在幽州军和司州开战时,并州军会东行抄道进入冀州,袭击幽州军的后方。

到时司州军在前,并州军在后,一同夹击中间的幽州军。

除此外,信上还道,行进司、冀双州交界处的幽州军与其大本营幽州已拉开一段距离,粮草供给线拉太长,一旦成功切断粮草供给线,哪怕幽州军再勇猛,也不过是拔了牙的老虎。

最后信上说,待幽州军一败,原先被占据的冀州要一分为二,一半归并州,另一半归司州。

李康顺同样大喜过望:“父亲,这石并州果然是个机敏的,击溃幽州军、将冀州半数收入囊中指日可待矣。”

李啸天转身看身后的巨幅地图,面上喜色慢慢收敛:“粮草供给线一事,我们能想到,想必霍霆山也能。霍霆山此人诡计多端,我忧心后面恐出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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