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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莺看着小本本上写的化学方程式,目光着重在氨气上面停留。

人的尿液中含有尿素,尿素中含有氨元素,加热尿液可以得到氨气。

但效率太低了,尿素只是尿液中非常非常小的一部分,占2%左右,且尿素加热后并不是全部转变为氨气。

裴莺陷入沉思。

于是霍霆山中午回来时,就看到她呆呆地坐在案几旁,半晌都不动一下,不由长眉微扬,“这是在学僧人打坐?别学了,你有夫君,且夫君和你一样长命百岁,夫人注定入不了空门。”

裴莺看了他一眼就不理他了,继续看着案几上的小册子。

霍霆山在她身旁入座,目光随之落在小本本上,只见上面一个字都无,全都是一些弯弯绕绕的符号,“这是夫人那边的文字?”

“不是,是化学方程式。”裴莺说。

霍霆山来兴趣了,他永远对她的时代感兴趣:“何为化学方程式?”

裴莺:“……”这叫她如何解释。

“你可以理解为物质变化的历程概括,就像你行军打仗,从一座城到另一座城所走的路线。”裴莺斟酌地说。

霍霆山点了点氨气的化学式,“夫人,这单个符号又是代表什么?”

“一种无色但有味道的气体。”裴莺见他兴致盎然,大有不全部弄明白不罢休的架势,只好道:“制造玻璃需要几种原料,其中有些原料不在身侧,我想着用物和物置换出来,但后面发现置换的原料难以获取。”

说到这里,裴莺叹了口气:“条件太简陋了。”

现代工业用的是哈伯联合制氨法,将氮气和氢气混合,在高温和高压下使其变成氨。而这一法中的任何一个原料和条件,都能把裴莺拦得死死的。

霍霆山琢磨了下她方才的话,“夫人说有些原料不在身侧,是否此物在世间有,但只是在别的地方?”

裴莺惊讶于他的敏锐,“是。”

霍霆山低笑了声:“何处有夫人所需原料,尽管说就是,哪怕在长安那姓纪的府里,我都会为夫人取来。”

裴莺:“幽州。”

霍霆山:“……”

敢情她自个在这愁眉难展半日,心心念念惦记的东西就在他的地盘里。

裴莺见他神色复杂,解释道:“这不是有点等不及嘛,此地回幽州至少也要一个月,加之寻纯碱矿,少则一年半载,时间太久了。”

霍霆山听过金矿银矿,这纯碱矿他还是首回听闻,“那除去幽州,其他地是否还有……纯碱矿?”

“豫州也有。”裴莺说。

内蒙古的查干诺尔碱矿为亚洲第一,河南桐柏县的碱矿为全国第二。桐柏县在如今大概不是叫这个名儿了,如若前去,还得费些功夫搜寻。

霍霆山笑道:“这有何难?幽州和豫州结盟在即,雷豫州不会拒绝我这个亲家。”

裴莺眼皮子跳了跳。

这人言辞凿凿,看来联姻已是板上钉钉之事。说起来,信差不多传回幽州了,再快些的话,如今明霁已在南下的路上。

“你给雷豫州去信,和他说欲派一支百人队伍入豫州寻找药材。”裴莺又想起到霍明霁的婚事:“雷豫州会同意将女儿送去洛阳吗?”

洛阳是霍霆山的地盘是其一;其二,如今的世道再嫁是寻常,但未成婚前,男女并不会待在一起,如此易惹人非议。

如若情况对换,她是说什么都不会让女儿独自前去豫州。

“一定会。”霍霆山笃定:“豫州弱势于我幽州,且对方结盟心切,没有不应之理。夫人,并非世间所有的父母都如你一般疼爱子女。”

如他,两个儿子出生后理会的其实不多,且他也不认为需要像养易死的奇花异卉那般精养着。

像她那般的事事紧着孩子的,倒是少数,且是极少数。

提起孩子,裴莺想到了女儿手上的伤口,一道道细长的伤口不少于十数,当时估计没清理得当,以后要留疤了。

伤口……

裴莺怔了怔,她转头看身旁男人,“霍霆山,平日你军中士卒在战场上负伤,会清洗伤口否?”

“自然会。”霍霆山非常熟悉流程,“寻常来说用清水清洗,再敷上草药,倘若伤口上有腐肉,要么切了,要么在其上放置蛆,让蛆虫将腐肉啃食干净。”

裴莺默默摸了摸手臂,把冒起来的鸡皮疙瘩捋下去。

霍霆山失笑,“这有什好怕的?蛆虫罢了,动动手指头就捏死了。”

裴莺:“……”谁要去捏虫子啊。

她迅速转移话题,“在我那边,清创用的是生理盐水。”

而后不等他问何为生理盐水,裴莺继续道:“人吃盐,是为了维持体内的盐水平衡。简单说,就是令你的五脏六腑和体内一众小器官正常工作。生理盐水与人体内平衡压相似,因此用于冲洗伤口时不必担心伤口处因此脱水。”

霍霆山摸着下巴,那话听得半懂不懂,不过不妨碍他知道这是个好东西,“夫人,这生理盐水如何制?”

裴莺:“九克的盐融入一升的蒸馏水中即可。”

霍霆山兴致勃勃:“何为克,又何为升?”

裴莺:“……一种单位。”

霍霆山好奇追问,“什么是单位?蒸馏水是什么水吗?”

裴莺:“……”

裴莺拒绝和他沟通。

霍霆山见状闷笑了声,“不如我与夫人交换信息如何,此行去豫州寻夫人口中的纯碱,我打算派陈渊前去。夫人想知晓那几日发生何事否?”

说起陈渊,裴莺忙问他打听情况,“陈渊如何说,那几日发生了什么?”

霍霆山倒是没吊她胃口,如实复述。

裴莺听闻后陷入沉默,对方的描述一切寻常,没有冒犯之处,但她知道的,有些情感可能会在生死间发生质的飞跃,她叹了口气,“陈渊是个好的,可是十载光阴啊,囡囡三十五,他已是四十五了。唉,如今谈婚论嫁还早,往后再看看吧。”

霍霆山勾起嘴角,“十岁确实大了些,年长四岁就刚刚好。”

裴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