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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奶奶进了屋子,看见老头子还躺着。她叹了一声气,嘴巴里念叨个不停:“都一把年纪了,还在孙女面前逞英雄,谁不知道你有几斤几两。”

顾爷爷心想,他也不仅仅是在孙女面前逞英雄,而是想着赶马车回到家,让老婆子高兴高兴,他只是想在老婆子面前逞个英雄。

顾奶奶继续道:“这下断腿了吧?疼死你。逞英雄哪有身体重要?真是个不知羞的老头子。”

顾爷爷心想,疼是疼了点,但是如果能让你开心,疼一点也没关系。

顾奶奶过去,见顾爷爷还弯着身体昏迷中,她拉了拉他的衣服:“还装什么晕呢?起来,别以为你装晕我就不知道,都跟你一张床睡了三十多年了,你屁股一紧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顾爷爷睁开眼,然后转过身,对着顾奶奶露出憨厚的笑:“你咋知道我装晕呢?”有点尴尬,被老婆子发现自己装晕了,他家老婆子就是厉害。

顾奶奶是个孙女吹,顾爷爷是个媳妇吹。

顾奶奶又没好气的道:“你瞧着你那姿势,是晕倒的姿势吗?之前在李大夫家就不是这样的,老大抱你过来能是这个姿势吗?一到家就这样了,我还能不知道你心虚就这样?”也不是顾奶奶观察仔细,而是因为这个是她老头子,所以才格外注意,如果是别人,顾奶奶就发现不了了。

顾爷爷嘿嘿的笑:“等我腿好了,一定好好的学赶牛车,回头就载着你在村里逛一圈,让你也风光风光。”

顾奶奶心里吓的一慌:“还是算了,我也没胆子坐,临老了给我来一次遭罪的,那可怎么好?”老头子的面子还是自己的命重要。

顾爷爷又道:“我这辈子啊,没出息,最有出息的就是娶了你,生的孩子也没什么出息,好在孙女出息。你老了才让你享福,是我没用。但好歹福也享上了,孙女也是我的子孙,所以也算我有出息了。这辈子……也总算没有对不起你。”

顾奶奶眼睛一红,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你瞎说什么实话?咱们全村里谁有我这样痛快的?年纪轻轻就分家,嫁给你三十多年也没受过家里一份气,咱们女人这辈子,能像我这样的,就已经顶天了。”

顾爷爷看着她,他的眼中,她永远在最年轻的时候,最美丽的时候,那一年她才十六岁。纵使过了三十多年,可在他的眼中,她永远都没有变。他看不见她因为岁月而变得苍老的脸,也看不见她因为生活的艰难,而变得尖酸的性格。

杜嬷嬷从书房里拎着一个水桶出来:“姑娘,咱们家里的水是从哪里拎来的,奴婢去拎桶水,把牛车擦一擦。”刚才牛车倒进稻田里,现在车厢的一侧都是泥土。

顾灵道:“我带你去。”杜嬷嬷从来没去过溪边,就是她指了路,也不好找。

“多谢姑娘。”

两人从顾家出来,在路上碰见了崔氏。

崔氏是顾奶奶的手帕交、好搭档,按照现代的话来说,两人就是物以类聚,都是极品。崔氏姓崔,顾奶奶也姓崔,两人的友情是从做姑娘的时候就开始的,她们还是一个村的姑娘,那个村叫崔家村。崔家村的人基本都姓崔,崔姓是村里的大姓,这些人往上是同一个祖宗的。

顾奶奶极品,是宠爱孙女。

而崔氏极品,是因为她是桃水村里出了名的后娘,同样偏心,她偏心自己的儿子,偏心的理直气壮。

年轻的时候,顾奶奶看中了顾爷爷,是因为他老实又勤劳。而崔氏之所以给人当后娘,是因为她男人是个猎户,家里有钱。

不过,崔氏和顾奶奶是真友情。小说里,顾家被顾兰针对的时候,崔氏是站在顾奶奶这边的。所以像她这样和女主作对的极品,自然是被夫家休的份。

崔氏听说了顾爷爷断腿的事情,又听说了顾灵买牛车的事情,所以专门跑到姐妹家去看个究竟的。途中看到了顾灵,她就喊住她问了:“顾家丫头,老婆子听说你爷爷赶牛车倒进人家稻田里还断了腿,是不是真的啊?”

不知道她性情的人,还以为是来幸灾乐祸的。但作为顾奶奶的手帕交,自然是来关心顾奶奶的男人的,可没有看笑话的意思。

顾灵喊了声:“李奶奶好,是真的,我爷爷这会儿躺在床上,约莫着个把月不能下地了。”崔氏的丈夫姓李,叫李铁。

崔氏一听:“啊哟,这节骨眼儿断腿了,可真不是时候,你们家里还有三亩水稻要割了。”

顾灵笑着道:“不碍事,还有我爹他们呢。也能请我大田叔他们帮忙,回头稻谷丰收了,要耕稻田的时候,把我们家的牛借给他们。”大爷家帮忙割稻田,他们家借牛,有来有回,刚刚好。

崔氏一听,眼珠子一转:“哪里要麻烦别人,叫我们家的去帮忙割稻谷,回头牛借给我们耕地就行。”

顾灵想笑,比起顾大爷一家,他们家才是别人吧?不过:“那您跟我奶奶去商量,我们家我奶奶才是当家做主的人。”

“对对对,我还是去找顾老太……”崔氏说着就往顾家跑,她跟顾奶奶差不多的年纪,嫁给鳏夫李猎户后日子过的挺好的,所以身体很硬朗,跑起路来虎虎生威的。不过跑了几步,她又停了下来,“顾家丫头……”她喊住顾灵,又往回跑,“顾家丫头,你真的买牛车了?”

顾灵很是无语,感情前面说了那么多,崔氏还不相信她买了牛车。顾灵点点头:“买了,今天大伙儿都看见的呢。”

“顾家丫头啊……”崔氏憋出一个自以为很慈祥的笑容,“你偷偷告诉李奶奶,买牛车的钱真是你卖画的钱?”

顾灵天真无邪的道:“是啊。”

“那你一幅画可以卖多少钱啊?”崔氏见这顾家丫头傻兮兮的,问出心中最想问的问题。

“嗯……”顾灵假装沉思了一下,“我一共画了十八副画,只卖出去两副,还有十六副画没人要呢。两幅画中,一副卖了二百文钱,前头给家里买了猪肉和猪蹄。”说的就是上次。“还有一幅画卖了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崔氏吸了一口气。

顾灵又道:“但是人家先付了十两银子的定金,然后拿到府城去卖了,卖了之后才回来补给我二十两银子的。不过三十两银子也花完了。给我大伯家还了九两银子,买牛车用了十五两银子,还给我奶奶和娘买了银镯子和银簪子呢。”反正买了牛车大家都知道,所幸把九两银子的事情也说一说,再有,她奶奶有了银镯子都不敢戴出去,就怕人家知道他们家有钱。顾灵看着都觉得老太太委屈,现在她说清楚了,也让老太太出去乐一乐。

“三十两?”崔氏不由的放大了声音,“顾家丫头,你可真会下金蛋啊,你这是发财了啊。”

顾灵:“……”说话能文明点吗?她一点都不想被夸下金蛋。“谢谢李奶奶夸,我会努力挣钱的,给我奶奶过富贵老太太的生活,让家里每天都能吃肉。就是有时候画不出东西,画就没人要了。”

崔氏不以为然道:“那是自然,如果每幅画都能卖高价钱,那不是发财了?你都能当乡绅了。”崔氏再无知,也知道不可能顾灵一个丫头片子,去了私塾才一个月,不可能每幅画都卖得出去。不过,就是一年能挣三十两银子,她也满意的很啊。想到这里,崔氏朝着顾灵眨了眨眼睛,“顾家丫头啊,你看你小春妹子、小夏妹子有没有这个天赋?”

顾灵心想,这比你想放个香屁还不现实。

崔氏口中的小春和小夏是她的两个孙女,一个家李小春、一个叫李小夏,李小春是崔氏继子家的,今年十四岁,估计亲都定了。李小夏是崔氏自己嫡亲的孙女,今年十二岁。“李奶奶,这个你得送她们去私塾,私塾里的先生教了之后才知道有没有这个天赋,我们私塾里有专门教画画的先生,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有先生教哦。不过,每人一年得要四两银子。”

崔氏听到每人一年要四两银子,她呸呸呸了几声:“她们那两个都是榆木脑袋,哪有什么天赋,还是你这个丫头聪慧。啊呀,我得去看看你家的牛车。”说着,迈开大步子又跑了。

顾灵笑着摇摇头:“杜嬷嬷,我们去打水吧。”

这顾灵一走,有几户人家从家里的围墙脚下出来,刚才顾灵和崔氏的谈话,他们可听了不少的墙角,原来顾家丫头的画卖了三十两银子啊,原来顾家丫头给顾老太买了银镯子啊……这事儿不用等顾奶奶去炫耀,估计马上就会传开了。

……

“顾老太……顾老太……”崔氏到了顾家,一眼就看见了在院子里的牛车,她怎么看都觉得这头牛怎么就那么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