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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菲扭头看了眼治疗室门口,没见到其他病患或者医护人员的身影,周围也静悄悄的,这才上前几步,低声道:“梁主任,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梁瀚瘫在病床上,连动根手指都觉得疼,听见这小实习生的话,当即气若游丝地回:“我、我要报警,这是谋杀,这是蓄意杀人,马上给我打110,我要报警!”

“你先冷静一点,别激动。”程菲安抚着梁主任的情绪,思索半秒,又问,“你知不知道是谁殴打的你?”

“我只记得自己走在路上,突然不知道从哪儿跳出来一伙人,用麻袋蒙了我的头,对着我就是一顿暴揍……”梁瀚有点儿脑震荡,整颗头又昏又痛,费劲地眯眼回忆起来,“又是拳打脚踢又是抡棍子捶,恨不得要我的命!我能活下来,多亏我福大命大……”

程菲:“那你是在什么地方遇袭的?”

“我又不知道地名。”梁瀚没好气地回,“只知道那地方离酒店也就一公里不到。”

“是团伙作案劫你的财吗?”

“不像。我身上手机钱包一样都没少。”

了解完梁主任遇袭的基本情况,程菲抿了抿唇,眼帘低垂下去,不知在想什么。

病床上的梁瀚又激动起来,看向赵逸文,怒冲冲道:“赵主任,你们兰贵县就是这么迎接客人的?这个年代了还能纵凶伤人?黒社会横行?有没有王法了!咱们台好心好意来你们这儿做栏目,帮你们搞扶贫,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实在对不起,梁主任。”赵逸文语含歉意,道,“我这就联络警方,争取早点揪出行凶的人,给你和贵台一个交代。”

“哼,最好是有个交代。”梁瀚冷哼,“否则,我就写篇报道把这件事曝光出去!说你们兰贵县的政府和黒社会蛇鼠一窝,坑害老百姓!”

……

几分钟后,三人直接被护士阿姨给请出了治疗室。

赵逸文到警局报案去了。

程菲走出急诊大楼后,则随便找了个安静地方打电话,向徐霞曼汇报梁瀚遇袭这一突发状况。

“遇袭?”

电话里,徐霞曼的声音透着几分匪夷所思,“好端端的怎么会遇袭,梁主任得罪谁了?你们不是才刚到兰贵吗。”

“是的,我们今天中午才到的兰贵县。”程菲也很想不通,“晚上梁主任就被一伙来路不明的人给打成了重伤。”

听筒那头的徐霞曼陷入沉默,似乎在思考后续如何处理。

过了大约两秒钟,程菲才听见电话另一端的大BOSS作出指示:“梁主任就暂时在兰贵的医院里养伤,之后一切计划不变,就是你要辛苦一下了。”

程菲对徐霞曼的处理方案没有异议,应道:“徐总您放心,我一定会克服所有困难,交出一份让您和领导满意的答卷。”

徐霞曼顿了下,又问:“需不需要我再派一个人过来帮你?”

程菲:“不用了徐总,我一个人可以。”

徐霞曼沉吟片刻,又说:“跟县委政府那边好好沟通一下。咱们毕竟是来帮兰贵县做好事的,付出了心血和努力,还要遭受无妄之灾,没有这样的道理。看他们能不能安排一两个安保人员。”

“嗯。”程菲说,“您的意思,我一定转达到位。”

“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徐总晚安。”

程菲挂断了电话。

夜色更深,急诊大楼外病患比之前已经少了许多,空地上的几片落叶被夜风一吹,打着旋儿飞到半空。

她也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晚间的寒意。

程菲下意识搓了搓手臂。

就在这时,肩背一暖,一件纯黑色的男士衬衣披在了她的肩头——沾染着清冽的薄荷味,寡淡的烟草味,和丝丝缕缕陌生又熟悉的体温余温。

程菲略微怔了怔,转过头,看见周清南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身后。

他在抽烟,应该抽了有一会儿了,修长手指间的白色香烟烧得只剩小半截,有淡白色的烟雾从他唇缝之间溢出,眉眼平静,脸色淡漠。

程菲有点诧异地睁大眼睛,眨了眨眼,目光下意识顺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下移,打量起他的上半身。

衬衣给了她,此时周清南身上只穿着一件打底的男士背心,和衬衣一个色。

修劲紧硕的上肢躯干包裹在没有任何花纹的纯黑中,裸露出修长的脖颈,和两条肌肉线条利落分明的臂膀。

野性十足。

“……”

心跳猛地错漏一拍,程菲脸发烫,有点不自在地移开眼神,动手就要把肩头的衬衣还给他,“我不冷,你不用把衣服给我……”

话说完,又是一阵夜风吹过去,程菲鼻子发痒没忍住,瞬间打出一个喷嚏。

“啊嚏!”

刚说完不冷就打喷嚏,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周围骤然一静。

周清南收回视线不再看这小姑娘,漠然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丢进旁边的垃圾桶。丢完,静半秒,忽然就跟没忍住似的,极淡地轻嗤出声。

程菲:“……”

程菲着实又窘又尴尬,脸更红了,抬手默默揉了揉鼻子,十分羞恼地小声吐槽:“笑你个头呀。”

周清南瞥那姑娘一眼,唇畔的弧度逐渐平直了,眸中的笑色却藏不住,像流淌着清泉浅溪,温润而柔和。

年轻女孩儿骨架纤细,肩窄而背薄,他的衬衣披在她肩上,宽大得就像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随便动两下,右侧便滑落下去。

她人站在晚风中,边境小城的破败街道做背景,细软柔美,纤弱楚楚,竟娇媚得不可思议。

周清南本来只是用余光看她,渐渐便成了正视,目光笔直而微黯,黑沉沉的。

然后就迈开长腿,朝她走近过去。

程菲鼻子痒酥酥的,正杵在原地认真地揉,眼前忽然有一道黑影闪过,回神抬眸,才发现周清南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自己面前,近在咫尺。

“你……”程菲狐疑,嘴唇蠕动着想要说什么。

周清南却已伸出双手,拉起黑衬衣的两侧衣襟往里一拢,直接将她纤小的身子囫囵裹进这件衣服里。

“身子这么弱,还非要在我跟前嘴硬。”

周清南耷拉着眼皮瞧程菲,语气不冷不热的,“没听你的小赵主任说么。明天一早就出发去白杨村,姓梁的现在废人一个,你要是再感冒发个烧,你们电视台可就全军覆没了。”

程菲轻轻皱了下眉头,觉得他这话怎么听都怪怪,思量片刻,反应过来,道:“小赵主任就小赵主任,什么叫‘我的’小赵主任?周总,你说话能不能别总是阴阳怪气的。”

周清南没搭理她这句话,只淡淡回了一个字:“手。”

“……什么手?”程菲面露茫然,一时间没明白。

周清南沉默,不说话了,直接上手捉起姑娘白生生的细胳膊塞进衬衣袖子里,动作利落而轻柔,三两下功夫便把那件黑衬衣穿在了她身上。

然后,就开始给她系扣子。

见此情形,程菲已经惊呆了,愣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就那么木呆呆任由他从上往下,给她系好第一颗扣子,然后是第二颗……

直至第三颗衬衣纽扣,程菲才如梦初醒,面红耳赤地睁大眼睛看他:“你在干什么?”

“一会儿还要往回走。”周清南的神态和语气都很平静,“车速越快风越大,我怕你冷。”

程菲眸光轻微闪了闪,唇紧抿,没有出声。

片刻,男人宽大异常的黑衬衣穿在了姑娘身上。

周清南给程菲系好扣子理好领子,垂眸端详一番,觉得这模样还不赖,不禁细微地勾了勾唇。

几分钟后,又是一阵引擎轰鸣。

机车离弦之箭般驶出,眨眼间便没入夜色消失了踪影。

回到酒店附近,两人先去小餐馆还了机车,付清约定好的租车费,然后一起才折返回住处。

乘电梯上楼。

程菲和周清南并肩站着,没人说话,电梯厢内鸦雀无声。

到五楼了。

周清南抬手略挡住电梯门,等身边的姑娘先走,可两三秒过去,身旁人毫无反应。

周清南轻轻挑了下眉,侧眸看向身侧。

小姑娘穿着他的衬衣杵在原地,眼帘垂得低低的,眉心微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压根没察觉到电梯已经停下。

“在想梁瀚遇袭的事?”周清南冷不防出声。

程菲听见这道声音,这才迟迟回魂,仰起脖子望向身边的周清南。

“刚才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她边说边走出电梯,“梁瀚说他身上的财物一样没有少,不是抢劫,他和他老婆的感情在我们台里也是出了名的和睦,不是为情。排除这些可能性,剩下的,就只能是他得罪人了。”

周清南安静地跟在她身后,淡声道:“自己口无遮拦惹了祸,怪得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