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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摇停在了摊子前。

这是个画摊,不过云摇正对面挂着的,却是个凶神恶煞还满脑袋犄角、浑身冒黑烟的妖不妖鬼不鬼的怪东西。

这种画工,竟然还没被砸了摊子?

云摇正站在那幅画前嘴角抽抽,就听摊主热切地起身:“这位小姐,可是要买这副镇宅图?这东西可管用了,斩妖除魔,赈灾辟邪!”

云摇恍然:“镇宅的啊,这画的是,钟馗?”

“哎诶,钟馗大人哪里管我们乾元界的事,在这仙域地头上,论斩妖除魔,还得是鼎鼎有名的那位乾门小师叔祖啊!”

云摇:“……”

云摇:“?”

难以置信地看了看那画像,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云摇听见自己声音飘忽带颤:“这是,云…云摇?”

“可不是?客人真有眼光!!”

云摇:“………………”

心底念了三遍“不能砸”,云摇捏着指骨从摊子前忍辱负重地转身。

摊主见状不死心:“哎?客人不喜欢乾门小师叔祖吗?没关系啊,这儿还有乾门七杰的画像呢!客人一道看看?”

云摇攥拳。

“……我渴了,到前面茶楼等你。”

说完,没等慕寒渊,云摇掩面而去。

“哎,客人——客人?”

摊主茫然看着红衣少女迅速隐没在夜色与人群间的背影,正遗憾错失了位贵客时,就瞥见那位着华袍莲冠的青年还站在摊前,并未随之离开。

摊主升起点希望:“这位客人,您看上哪一件了?”

慕寒渊袍袖轻抬,翻覆的掌心间,已躺了一枚流光溢彩的上等灵珠:“云摇的画像,我都要了。”

“!哎呦好好好!没问题!我全包给您!”

摊主一边合不拢嘴地弯腰去画篓里抱那些画,一边心底腹诽这是哪家仙门出来的大少爷,竟用这么贵重的灵珠买这么几张破画。

等摊主喜滋滋地将那枚灵珠接入双手中,擦了擦,然后小心又隐蔽地往怀里藏,他忽见摊子前走出去几步的青年又停下了。

似谪仙的面庞微微侧过些许,夜色将他眉眼覆落几分黛色。

摊主以为他要反悔,警觉又小心地将怀里的灵珠握得紧了些:“客人还有什么吩咐?”

“乾门七杰其他六人的画,你这儿也有?”

“是,是啊,”摊主殷切问,“客人还需要吗?我都能拿给您!”

“其中,可有五师兄,慕九天的画像?”

摊主一愣,刚要弯下的腰直回来。

他犹豫了下,低声:“这个,当真没有。”

“也没有啊。”

同天启阁中一样。

摊主并未注意那个“也”字,只是赔着笑道:“听说这位仙人几百年前在两界山遭了魔域偷袭,又遇大雪曝寒,野兽分食,死无全尸,甚是凄凉……大家觉着不吉利,再加上也没见画像传世,自然就没有画的了?”

“如此,”慕寒渊颔首,“谢过了。”

“哎,贵客客气,您慢走——有机会再来啊!”

“……”

慕寒渊抱着那几卷陋制的画纸,像是半点不察身侧那些或惊艳或驻留的目光。

他已不再是当年随云摇入朱雀城的孱弱少年。

如今,只要他想,哪怕他从这些人面前再走过数千遍,也能叫他们没有丝毫察觉。

只是懒得罢了。

世人如何想,他从不在意。

他在意的只有那一个人而已。

因此今天师尊问起,他说了,又不曾说尽。

那三百年里,他一次次踏入天启阁,想象她曾日日夜夜独身在此。

那时慕寒渊还有一个念头不曾对任何人提起——

乾门七杰里,除了她自己之外,唯有一人的画像不在那里。

睹物当思人。

那唯一不在的那个人呢?

是来不及,还是,他死之后,连他的画像,你都不忍多看一眼?

“……师尊。”

慕寒渊驻身,停在了茶楼外的树下。

他仰颈,望着树梢间,露出的二楼那个倚栏懒坐的红裙少女的侧影。

楼里灯火盈盈,和着月光落了她满身。

她独在红尘里,便叫他所厌漠的人间亦可爱可亲。

罢了,那些都不重要。

只要她在就好。

“……”

尽管没有得到丝毫回应,慕寒渊的眉眼还是温垂下来,眼尾点金小痣轻熠。

他一步踏出,气机将动。

忽地,耳边一声森戾低笑。

“当真不重要么?”魔音如蛊,似天涯似咫尺,“纵使,她所想救、所想见、所想留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你?”

“——”

慕寒渊身影骤止。

一两息后,他垂眸,望着自己心口透出的诡异微熠的星点,霜色覆过他清寒眉眼。

“……你果然还是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