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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旁边仙娥来了兴趣,“然后呢,你都梦见什么了?”

云摇努力回忆起来。

可惜只有一些被浓雾薄纱笼罩的零零散散的画面,声音与记忆都再寻不得。

她无奈地笑摇了摇头:“忘了。”

“哎诶,你真是的,”旁边仙娥失望地摆了摆手,“你这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对,都还没到夜里呢,云摇你每天睡太多了。整个司天宫、不,整个仙界都找不出第二个像你这么又嗜睡、又健忘的小仙娥!”

云摇嬉笑接过对方手里整理好的书册,起身将它们放去一旁的架子上:“我都习惯了,大概是我飞升上来之前,作为凡人的那一世没有好好休息的缘故。”

司天宫掌三千小世界,每个小世界不知道有多少要记录在案的卷册。

好在这司天宫也如星海无垠,否则早晚有一天,司天宫的仙娥们都要被这些卷册给埋了。

“哎,真不知道这神器往生轮,这一届怎么会选上你这个总喜欢偷懒睡觉的小仙子。”

桌案后,仙娥羡慕又嫉妒地朝她做鬼脸。

“我看这往生轮的器灵一定是跟你一样,睡糊涂了!”

“……往生轮?”

云摇往架子上整理卷册的手指蓦地一停。

她下意识地翻过手腕,看见了腕心位置一点金色的三瓣花纹。

“嗯?你不会连往生轮都睡忘了吧?”叫云巧的这个仙娥惊讶地趴到架子对面,隔着缝隙看她,“这才过去了两日,你难道就不记得了?往生轮前日在仙界挑选近千年的新宿主,司天宫这么多的仙子仙君中,它偏偏就选了你哎!”

云巧说着,笑眯眯地落回脚跟,靠着架子一边翻就近的卷册一边笑:“哎,你是没见,跟咱们最不对付的那个云倾仪,脸都黑成什么样子了!切,看她以后还怎么仗着品级高一级,就在我们面前嘚瑟。”

“往生轮既是神器,为何会需要轮值宿主呢?”云摇不解地问。

“嗯……这个也是仙界的一大谜团啦。”

云巧左右看看,确定无人,这才隔着架子凑近,小声说道:“你知道它真正的主人是谁吧?”

“嗯,八方神君之首,三圣位之一的‘初’,也是司天宫之主。”

云摇摆好了手中的卷册,扶着书脊歪过头,对着云巧莞尔。

“我飞升上界也有几百年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位神君哪怕一根头发丝。”

“别说你了,我比你早一千多年飞升上来,一样也没见过啊,”云巧耸了耸肩,“这位神君本就是仙界最神秘的存在,作为仙界众神之始,我估计除了另外两尊圣君,其他神君怕是都不知道祂究竟是男是女了。”

云摇想了想:“那也没道理,祂的神器要交给仙界轮值看管?”

“这个仙界中倒是早有猜测,其中我比较认同的说法,是这创世神器非同凡响,圣位之下,仙君仙娥们都难以承受太久,只能每千年换一次看管的仙君仙娥。”

“这样么。”

云摇看了自己腕心一眼,没再去管,她绕过架子,回到了桌案前。

云巧做完了她那份整理,便也要离开了。

临走之前,她似乎有些不放心:“前两日,我听轮值的仙君说,天弃之地似乎有些异动。”

“天弃之地?”

云摇闻言,下意识抬头,看向了司天宫拱顶下的那三千星灯中。

而藏在这浩瀚无垠的星海深处,有一盏最远的星灯。

与这三千明暗流转的星灯皆不相同,只有这一盏黑得纯粹,透彻,且绝无重新亮起的可能。

“既是天弃之地,那就已经被抛弃在天地规则之外了,”云摇收回目光,“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也不知,只是那几位高阶神君都齐聚过来,研究了两日才罢,而且离开的时候,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听说后来他们离开了司天宫,就都去了‘劫’圣宫中了。应该是有些什么让他们不安的原因在吧?”

“兴许吧。”

云摇没什么所谓地靠在桌案旁,懒洋洋笑了下,“反正也不是我们这些小仙娥管得了的。就算初圣不在,天塌了还有劫、度两尊圣君,和其余几位神君顶着呢。”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么。话总说得最轻飘,平常看着胆子最小,出了事儿又数你第一个冲在前头。我都怀疑司天宫是不是额外给你发两份俸禄了。”

云巧表面嫌弃实则关心地说着,朝云摇摆了摆手:“不能不放在心上,你今日一定小心些,若是有什么状况,记得第一时间示警,不要自己莽啊!”

“知道了娘子,快回去歇着吧。”

“去你的!”

云巧离开后,司天宫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云摇靠在桌案前,支着脑袋,仰头无聊至极地望着拱顶的三千小星灯。

“千年如一日啊……”

感慨着,云摇低下头去,重新拿起了桌上那册还未看完的新话本。

她并未注意。

头顶那浩瀚星海的最深处,最漆黑的一点,忽熠过一点冷白的银芒。

……

这册话本叫云摇看入了迷,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一次趴在桌案上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司天宫里外已经黑了下来。图同凡界的夜晚一样,只有那一盏盏星灯在昏暗里熠熠着,犹如夜空中的长河微星。

云摇靠在臂弯里,打了个哈欠,忽然一停。

她睁大了眼睛——

等等。

这里是仙界。

仙界何曾有过夜晚了?!

云摇惊神,忽地坐起身。

直到此刻,她才惊觉,隔着面前的长条檀木桌案,她对面竟然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那人生得清隽秾丽,眉眼间透着一股慵倦,肤白得压雪一截,唇红如血。而最诡异又妖艳的,是他低阖着的眼尾下,一道淡淡迤开的冷玉血沁似的魔纹。

如世上最剧毒又最绝艳的花丝,蛊人而致命。

而那一袭玄黑袍子,领口袖边皆绲以金丝银线,袍尾宽展,在桌案下铺延开来——笼罩了整座司天宫的“夜色”,原来便是从他袍尾燃起的墨色魔焰。

在他身后如焚如噬,盛极滔天。

云摇面色陡变,迅疾抬手想召出司天宫的示警金铃。

只要一息,她就能够将这里的不对劲传递出去!

只是云摇手腕还未离开桌案,便见那人袍袖抬卷,一道墨朱色的魔焰从他冷白如玉的指骨间飞出,缠上了云摇的手腕,然后向下一拉——

“砰。”

她的手腕被重重扣回了桌案,示警金铃也顷刻化作齑粉。

“别乱动。我今日杀得人够多了,不想再多添一条,”那人启唇,声音懒慢也低哑得蛊惑,“何况,你长得……有些像我一位故人。”

随他话声,那人眼尾处睫睑长撩起,血沁似的魔纹犹如活了过来,愈发艳丽逼人。

他贴近,抬手,冰冷的指骨勾挑起小仙子的下颌——云摇已被他魔焰缠上周身,每一处都缓缓收紧,动弹不得,甚至连一个字音都无法出口。

望着她的五官,那人的眼神却渐渐虚无,像是湮入了长河流沙,从无尽无望的时光里,寻找一个早已模糊淡去的虚影。

“师尊……”

话声未落,那人眼神骤然清明。

随之而来的便是他眼底血色弥漫颠山覆海的暴戾与疯狂——

那人猛地扼住了她纤细的颈。

“谁允许、你用她的脸!?”